家。
洞内狐狸的尖耳微微动了动,仍旧无声无息。
晏止淮知道陆靳性子严谨,便不再多劝,只说了句:“你省得便好。”又朝洞内望了一眼,向着陆靳道,“你若是嫌这洞府内冷清,何不养些猫猫狗狗,再不济养几只鸟,也添得几分热闹。你若想要,我向别处的仙友讨只仙兽来给你……”
陆靳连连摆手:“作罢吧,我这小破庙哪里容得下什么仙兽。正经送我只狍子精也就罢了。”
晏止淮哈哈一笑,道:“我日前得了壶仙酿,特意为你留着,这便同我一道回我仙府共饮罢。”
陆靳笑道:“什么仙酿,又来诳我,怕是山里的猴儿酒吧?你那个破山洞也好意思自称仙府?”
两人说笑着离开,洞内红狐的身子微微动了一动,慢慢张开了眼睛。
身形一晃,化作了陆靳常见的少年模样,一双媚眼却是闪着些微的冷意。
“等我再大些,便不留我了么?”他笑了一笑,说不出的阴戾之色。
陆靳在晏止淮的洞府内,畅怀痛饮,直喝得近三更才尽兴而回。他为人时本就好这杯中物,做了这土地神后,香火惨淡,多少年不曾沾过酒滋味。这一喝,便不知不觉有些过量,硬撑着辞别了晏止淮,摸黑回了洞府。
秦青闻得他一身酒气扑面而来,正要开口问话,陆靳却是摇摇晃晃径直爬上了他的石板床,衣服也懒得脱,顷刻间,已然睡熟。
秦青眸子眯了眯,走过去,伸手在他脸上轻轻一抚:“可是醉死过去了?”
回答他的,只有轻微的鼾声。
秦青的眼底染上一层笑意。
陆靳模模糊糊的,好似在做梦。
这梦,却是片温柔旖旎的艳景,陆靳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捕快,意气风发,刚领了俸禄,正在一帮弟兄们的簇拥下,去群芳阁找他的旧相好宛玉姑娘。
门一推,宛玉已经坐在床沿等着他了,羞答答的望过来,他心中一荡,忍不住走过去,挨着她身边坐下了。平常总该先说几句体己话的,这次不知何故,宛玉似是性急了些,他还未开口,身子就被扯了过去,温香软玉就那么压了过来。
这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不对啊?
陆靳正自犹疑,宛玉“刷”的一声,便撕开了他的衣襟。红艳艳的唇沿着他的脖颈一路往下,又是啃咬又是舔舐,弄得陆靳禁不住呻吟出声。
心底却有些发颤——这是怎么了?宛玉怎这般如狼似虎的?
不留神间,□已然被握住了,陆靳喘息着往宛玉面上一看,登时惊得几乎跳起来:“秦……秦青!”
宛玉不知何时化成了秦青的面孔,媚眼如丝,笑吟吟的望着他,原本还带些青涩的少年面庞,竟是染上了一片淫靡的艳色。
他原本生得就妖艳,这一笑,当真是噬人心骨般的魅惑。
陆靳大急,伸手猛推:“快从我身上起开!”
秦青面色微微一变:“你不喜欢我?”
“自然不是这种喜欢!”陆靳慌张的想要去寻早被扯到不知哪里去了的衣裳,嘴里犹自呢喃,“不是宛玉么?怎变作了你的模样?”
“我生得还不够好看么?比不上那什么宛玉?”秦青声音一沉,已经夹杂了些许怒意。
“你再好看也是只公的,还是只狐狸,来缠我,不是笑话么?”
秦青定定的看了他半晌,缓缓的抬起了身子,嘴角勾出丝冷笑:“既然你不肯,我也不至于强求。原本想让你尝尝这销魂的滋味,竟如此不解风情——”他眸色一暗,笑容越发阴冷。电子书,“罢了,我寻到你,原也不是为了贪图你的身子。又无甚姿色,哪里找不到更好的。”
他手指轻轻一点,正中陆靳的眉心。身子底下的人便又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秦青转身便离了洞府,一去不返。
待得次日陆靳醒转过来,只觉头痛身乏,想是饮酒过量,宿醉所致。隐约想起昨晚做的那梦,面皮上顿时火烧火燎开来。
自他做了神仙,这□二字,自然是再不曾有过的,怎忽然做了那种荒唐的梦。其实他连究竟梦到了些甚都记不清了,只模糊能忆起些片段,便只是这些片段,已教他又羞又悔,不该喝多了酒,险些坏了他的修为。
他抬头四处张望,不见洞内那狐狸的踪迹,也不以为意。近年来它时常跑出去,又不是头一回了,过段时日便自己回来了。
那狐狸不在,这洞府内便又显得冷清起来。这日陆靳照例溜达去他的土地庙看了一圈,推开破破烂烂的庙门,神龛上供着的土地神头顶上结满了蛛网,小老头双手拱在一处,慈眉善目,陆靳看着看着便忍不住笑起来,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语道:“可真是一些儿相似处也没有。”
刚要转身,便听到脚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喵呜”声,低头一看,却是那神案下趴着只瘦弱的野猫,尾巴断了一截,血迹还未干。
陆靳皱皱眉,俯身将它捡起来,那野猫也不挣扎,只虚弱的咪呜了几声。一看,却是皮毛上沾了好些血,也不知是被山里头什么野兽给伤了。陆靳皱了皱眉,便将它小心翼翼抱在怀内,回了洞府。
将那野猫安置在洞府内后,陆靳便去山上寻了些草药,替它疗伤。见它奄奄一息的,恐它饿死,又去河里摸了几条鱼回来,一点点喂进它嘴里。如此调养了几日,那野猫总算是又活过来了,再过了几日,便能蹒跚着在洞内四处爬了。
它好了,便不肯走了,绕在陆靳的脚边讨好的蹭。陆靳不禁笑了笑,想起晏止淮的话,若嫌这洞内冷清,何不养些阿猫阿狗。既是他一手救回来的,它又不肯走,便留下吧。
只是那野猫留下后,怪事便来了。
陆靳的洞府内,开始常常出现来历不明的新鲜野果,洗得干干净净了,摆在他的竹桌上。一开始陆靳还以为是秦青弄来的,也不以为意,拿了便吃了。渐渐的。电子书,他发觉来历不明的事物越来越多,他的烛台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只碧玉盏,他惯用的粗制茶壶被换成了上等的窑瓷,古色古香,做工精致考究,他虽不认得,但也辨得出必定是前朝名器——这些绝不可能是秦青所为,当他发觉连床上的旧被褥也忽然变成了上等蚕丝被后,陆靳惊恐了。
莫不是有贼人进了他这洞府,将这儿当作了销赃之处?
只是这怎可能呢,他这洞府虽破旧简陋,好歹也是个仙府。凡人如何进得来?
陆靳心疑之下,这日假装出门去访晏止淮,半道上却悄悄返回,使了个障眼法,隐身入了洞内,却见一黑衣少年正将只名贵的花瓶往桌上摆。
陆靳大惊之下陡然现身,喝问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一惊,手内的花瓶“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他“咪呜”了一声,变作了一只黑猫。
陆靳呆住了,这……不是他养在洞内的那只野猫么?
居然也是只精怪?
黑猫似是有些害怕,抖抖索索的看着他,不敢靠近。陆靳不禁失笑:“我又不会吃了你,怕成这样做什么?”
黑猫“喵”了一声,慢慢的试探着蹭过来。见陆靳面上并无异常之色,就地一滚,又化作了人形,眉眼精致,竟是个美貌少年。
“前日为猎户所伤,险些丢了性命。幸得神君相救,无以为报,只得替神君整理洞府,略尽些心意。”猫妖小心观察陆靳的神色,见他并无怪罪之意,这才胆子壮了些,挨蹭着过来,“孝敬之物,望神君莫要嫌弃。”
陆靳看了他一眼,道:“这些事物你从何处弄来的?”
黑猫一惊,忙道:“不是偷的!这些……这些都是我历年来收藏所得的宝贝……”
陆靳心道,一只妖精能从何处收来宝贝,还不是去人间偷鸡摸狗得来的。便正色道:“不管你从何处得来的,既往不咎,以后不许了。”
黑猫讨好的点头。
“你既然已经伤好了,便回自己处吧。”
黑猫听他要赶自己走,急得在他面前团团转:“那怎么行,我还没有报答神君呢!”
“我不要你报答。”陆靳摆手道,“你走吧。”
黑猫一双浅碧色的眸子内,慢慢的溢出泪光来:“我父母皆被猎户所杀,无亲无故,如今也没处可去。若神君不弃,愿留下来打扫洞府,侍奉神君。”
陆靳皱眉不应,黑猫呜咽了几声,化回了原型,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洞口。
见它终于走了,陆靳才微微叹了口气。不是他狠心,只是已经有了秦青在先,他若再养只猫妖在洞内,他这洞府难不成要变成个妖怪窟么?
既然已经伤好,总也有了自保之力,从何处来,便回何处去吧。
隔了两日,陆靳便发觉那黑猫并未离开。
它悄悄在陆靳的山洞旁边捡了块干净地方,窝了下来。每次陆靳经过它身边时,它便可怜巴巴的瞅着他,见陆靳不为所动,便又蔫头耷脑的缩回去。陆靳一开始还狠着心不去理会它,可它从早到晚的趴那儿不挪窝,也不去觅食,宁可饿得奄奄一息,也执意不动地方。
到了第十日,陆靳终于熬它不过,走到它身边,弯腰将它抱了起来。
“我不要你侍奉。你若实在是无处可去,暂时在我洞府内住下也可。”
黑猫呜呜的叫着,窝在他怀内,点头。
“你可有名字?”
黑猫摇头,眼巴巴的看着陆靳。
陆靳的嘴边勾起一丝笑,道:“那便叫你陆黑吧。”
陆黑欢喜的蹭他,显然极满意这个名字。陆靳不由得想,只这点倒比秦青可爱,也不嫌他给取的名字。
陆黑住进了陆靳的洞府后,倒也乖顺。替陆靳将个洞府整理打扫得焕然一新,陆靳见它勤勉,又恭敬,便也由得它留下了。
只这一日,陆靳离了洞府,恰巧秦青回来了,刚到洞口,鼻尖嗅了嗅,便微微变了颜色。迫不及待的冲进洞内一看,自己惯常睡觉的那窝内,竟然蜷伏着一只野猫。
秦青大怒,三两步奔过去,拎起那野猫的颈子,便欲将它丢出去。不料那野猫倒也厉害,不提防被秦青捉住了后,身子一挣,落地化作一名少年,伸爪便向着秦青面上挠去。两只厮打在一起,陆黑终究不敌秦青,不多时已被按在了地上。
“好大的胆子,谁许你睡在这里的?”
“你这狐精,竟敢进神君的洞府来撒野?”
两声喝问几乎同时出口,随即秦青和陆黑都愣住了。
“你与神君是相识?”
“你是陆靳养的?”
又是不约而同的出口质问,随后,只听秦青重重的哼了一声,冷冷道:“我不过才离开月余,他便耐不住寂寞,又捡了只妖精回洞府。”仔细瞧了陆黑两眼,嗤笑道:“倒是修得一身好皮囊,陆靳不喜我这样的,倒喜欢你这样的?”
陆黑变色道:“胡言乱语!我不过是为了报答神君救命之恩,自愿留下侍奉神君。”
秦青一听“侍奉”二字,面色更加难看,只阴狠的盯着陆黑。自他能变作个少年模样后,陆靳便对他不再似以前那般亲昵,态度言语间也多有生疏,还说再过几年便要赶他走。这猫妖,也不过是化作个少年模样,怎陆靳就肯收留他?
“说得倒好听。”秦青冷笑了一声,“妖便是妖,若非有所图,怎会心甘情愿为奴为仆。陆靳吃穿住行,皆不需打理,你侍奉他甚?”
陆黑眸光一闪,嘴角微微勾起,斜睨了秦青一眼:“你说呢?”
眼神中竟带着一丝轻佻魅惑之意。
秦青不由得心中一荡,暗骂一声这妖精,竟然在他面前使这手。他是狐,向来只有他去惑人,怎会被这点子技俩迷倒。当下轻笑了一声,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