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亲人。”郁含嫣低下头。
洛廷远注视她片刻,“所以你开始有一种感觉,那便是与史妮丹的一切都是一起度过的,所以你会感到迷惘,为什么有些真相会与记忆不同。是吗?”
郁含嫣将信将疑,“但是……为什么她的身份证会比我大五岁?我明明记得她应该二十七岁才对呀!”
洛廷远打开茶杯,喝了一口水,“你曾经看过她的身份证吗?”
“没有。”
“你凭什么认为她一定不可以比你大呢?”
郁含嫣一时语塞,“她是我的高中同学,怎么不会……”
洛廷远微笑道:“你的高中是不是很不愉快?一定想忘了吧?因此,潜意识里就非常羡慕史妮丹丰富多彩而又快乐的高中生活,对不对?”他站了起来,为郁含嫣倒了一杯水,“于是,在她死的时候,你甚至想融入她的高中生活,幻想出她那快乐的高中生活也是与你度过的。”
郁含嫣突然站了起来,怒道:“什么幻想,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我是妄想症患者吗?神经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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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廷远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你千万不要激动,这不是妄想症,这是你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意识,因为你最好的朋友死了,所以你想和她不能断了联系,所以将自己当作她高中的同学。”
郁含嫣有些神情恍惚,“这样啊……那末,我以后该怎么办呢?”
洛廷远微笑,“不要再去挂念过去,多想想未来。你可以谈场快乐的恋爱,和年龄相仿的男孩子多多约会。你那么漂亮可爱,一定有很多男生想约你的。”他说完看了一眼洛廷韦,弟弟羞怯的低下头去,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着郁含嫣。
郁含嫣若无其事的淡淡道:“我已经结婚了。”
“啊!”洛廷远微微吃了一惊,“这样啊!那你应该多想想家庭,你丈夫一定是个青年才俊吧?”
“不错!”郁含嫣冷笑道,“才俊的和别的女人上了床。”
洛廷远又是一怔,他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那是在十年前,郁清水即将出现之时的那种气息,冷峻、哀愁、敏感、自怜自伤、喜怒无常,仿佛全天下人都伤害了自己。
她猛然站了起来,“我去一次洗手间。”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洛廷韦幽幽的道:“可怜的女孩子!哥,你说她多可怜啊!那么美丽、那么可爱、那么柔弱,却缺少疼她爱她的人!”
洛廷远沉默不语,他想到周桦给自己的案卷,那场一夜之间的三尸案,行凶手法与十年前如此雷同,手段如此残忍,只不过十年前是三个无辜少女,这次是三个仰慕她的男人。
挖眼、砍手、割舌,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有什么特定的意义?真是清水做的吗?可是,据口供,史妮丹可以为他作证啊!
洛廷远皱起眉头,忽然听见一阵悠扬的手机铃声,“啊,是含嫣的!”洛廷韦急忙翻她遗留在座位上的包,洛廷远刚想阻止,他已经接了电话。
“啊,我是郁小姐的朋友,嗯,好!我会转告。什么?哦,理清医院?柳主任?好的,嗯嗯,再见。”
他合上电话,郁含嫣正走进来,“你接了我的电话?你不知道这样很没礼貌吗?是谁打来的?你这个有妈妈教的人,妈妈没教过你吗?我没妈教都知道不可以这样,你居然不知道?”
洛廷韦一时呆住,连句对不起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郁含嫣一把夺过电话,忽然又转头笑道:“算了,你也是为了我好。刚才电话说什么?”
洛廷韦忙道:“是邻市一家医院打来的,理清医院。说你是那边出生的,在他们那边寄放了一点东西,现在他们地下室要改建,希望你能领回寄放的东西,不然他们要销毁了。”
郁含嫣似乎微微一愣,“理清医院?”她随后“哦”了一声,“我知道了,我自会联络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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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儒恒独自一人请了假,来到邻市理清医院。
这所医院并不大,也就是个普通区级医院的规模,样子已经有些陈旧,看来好久没有整修过了。
他向护士小姐出示警官证,要求查看二十七年前的档案,护士小姐却表示为难,“陈警官,不好意思,二十多年前我们医院还没有进行像现在这样无纸化管理,很多档案和资料都是放在一般的档案室。十五年前一场大火,已经把近三十年的档案全都烧光了,看来是帮不了你了。”
陈儒恒一时很是沮丧,“一点都查不到吗?不会连一张纸都没有留下吧?”
护士小姐抱歉的笑,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年老护士忽然走了过来,“小梅,这位先生有什么问题你回答不了啊?”
那个叫小梅的护士忙道:“这位是邻市来的警官,他要查二十七年前的档案,可是柳护士长你知道得,十五年前发生火灾都烧光了么。”
柳护士转向陈儒恒,“不知道警官先生想知道些什么,有二十七年那么遥远?”
陈儒恒忙道:“我想查一名二十七年前出生在这里的叫‘郁含嫣’的女子的一些情况,不知道您是否有印象?”
柳护士似乎回忆了一会,这才试探的开口,“郁含嫣?好像有点印象,是不是那么母亲特别的标致的郁含嫣?”
见陈儒恒有些错愕,柳护士笑道:“没办法,我是女人么,女人总是会在意别的女人的长相。哈哈!”她冲陈儒恒招招手,“这位警官,请跟我来。要是你想知道一些郁含嫣的情况,恐怕我要带你去看一点东西,看了这个东西,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对这二十七年前出生的小女婴,印象深刻了!”
地下室
理清医院的走廊很长,可能是周围的墙壁过于狭窄的关系,虽然日光灯照的四周明晃晃的,但还是有一股无法忽视的压抑与不安。
陈儒恒忽然有种忐忑的感觉,下意识的跟紧柳护士,生怕一个不注意,柳护士便会撇下自己,将自己留在这无穷无尽的走廊里。
柳护士可能是早已习惯,一边穿着轻便鞋的脚掌发出闷闷的走路声,一边大声说道:“这里很不舒服吧?我一开始也是呢!主要是周围的墙壁造的距离太近了,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哎,你知道,这家医院建的早,当时尽是些工农兵大学生,乱七八糟,书也不好好念,什么水平,就弄出个这个东西来。上次档案室着火,我估计也是设计不合理造成的,什么东西!”
柳护士慈眉善目,脾气却还是如此火爆,陈儒恒不由微微一笑,紧张的情绪稍有减缓,“这个平时很少有人来吧?”
“当然。”看来快到目的地了,柳护士从口袋里丁丁当当掏出一大把钥匙,“谁会喜欢没事跑都是怪胎标本的地方。”
怪胎标本?
陈儒恒忽然感到自己已经无限接近一个事实,这个事实逼迫得他透不过气来,他必须张大嘴巴才能让自己的呼吸变得顺畅些,这一切有如电视剧一般的离奇情节让他浑身在冒冷汗,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有种难言的兴奋。
已经看见地下室有些生锈的大门,并不如陈儒恒所想的那样,瑞士进口的保险锁,与世隔绝的空气,其实不过是一道很大的铁门,门上的锁就是那种铁将军。
陈儒恒竟然有些失望,自己都觉得好笑,怎么?你以为什么?拍恐怖片么?异形么?异种么?
柳护士哗啦啦的打开那把大锁,试着推了推大门,转头苦笑道:“好像有些锈住了,陈警官,能不能帮个忙?”
陈儒恒赶忙上前与柳护士合力推开大门,大门发出难听的吱吱声,极不情愿的慢慢敞开,柳护士伸手进去摸索了一会,似乎在找电灯开关。
“呵呵,要拆了,东西都不好使了。”
一瞬间,灯火通明,陈儒恒吃惊的站在地下室,这间地下室大约有五十多个平方,一排排的摆放着玻璃瓶,每一排有上下四层,每一层都摆放着十几二十个玻璃瓶。
瓶中水光闪动,相当混浊了,有什么东西一沉一浮。
陈儒恒小心翼翼的凑近最靠外的那一排,第三层的第一个正好与他面对面,他定睛一看,那样浮沉物似乎是个肉块,缓缓地转了过来,竟然是个圆圆的头,一个婴儿的头,只有头没有身体,或者说身体只有小小的半寸,尚未发育出来,那个婴儿的头却是极大,像是七八个月的足月婴儿。
那个头渐渐转向他,混乱中似乎向他张了张口。
陈儒恒“啊”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踩在柳护士的脚背上,薄薄的轻便鞋让柳护士好不疼痛,她忍疼说道:“你很不适应吧?没办法,一开始我也是,一走进这个地下室就觉得鬼气森森,待不了两分钟就想逃出来。”
“怎么会有那么多小孩?”陈儒恒强行忍耐喉咙里的呕吐意愿,将眼睛投向柳护士,这种日光灯下,柳护士那张原本笑容可掬的脸看上去都显得有些像假面。
“我们理清医院之前是个妇女儿童的护理院,当时很多妇女都是在这里生产的。我们老院长人很好,就算是女学生来打胎,他也要求我们绝对保密不可以说出去。日子久了,来这里生产打胎的人越来越多。怪胎也越来越多,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们领导说,这些怪胎要保留着做医学研究,其实,象我们这种护理院只负责接生打胎,谁会做什么研究?可是领导的话就是圣旨呀,没办法,所以呀,越积越多。”柳护士指了指之前的那只玻璃瓶,“就说这个吧,它妈妈生它的时候可着实吓了一大跳,只有一个大大的头,身体才一寸都不到。谁叫他们是近亲结婚,活该呗。”
陈儒恒定了定神,暗自嘲笑自己身为警察看过不知多少死状凄惨的尸体,居然会在这里失态。
“呃,柳护士,请你把你说要给我看得东西拿出来吧!”
柳护士点点头,“跟我来。”
她穿梭在这堆怪胎的海洋之中,陈儒恒的眼睛紧紧跟在她的身上,生怕一个不小心,又和哪一个奇怪的案例对上眼。
柳护士在靠后的一排停住脚步,她眯着眼睛搜索了一番,终于踮起脚,指着第三层从右边数第十三个,“你看。”
陈儒恒一抬头,不由打了个寒蝉,只见混浊的液体中漂浮着一具小小的干尸,这具干尸是如此的渺小,大约只有三四寸高,已经被完全榨干,像是经过了防腐处理一般。小小的眼睛紧紧闭着,眉头紧皱,仿佛有着无穷的怨气尚未发泄。
之前的大头婴儿虽然怪异,却远远没有这具小干尸来的让人惊恐,陈儒恒忽然有种不忍再看的感觉,唯恐小眼睛突然睁开,与自己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落在玻璃瓶上的标签上,“一九七X年七月十七日,郁清水。母亲平若镜捐赠。”
一九七X年七月十七日?陈儒恒皱起眉头,这不是郁含嫣的出生日期吗?郁清水?什么意思?难道说那个郁清水真的就是面前的这个小小的木乃伊吗?既然已经是木乃伊了,为什么还会有思想?这是什么原因?
“这个郁清水啊,情况很特别呢。”柳护士淡淡的开口,“本来每年要生那么多人,就算是怪胎,我也记不了那么多。可是二十七年前的那一晚,可真是让我记忆犹新。”
柳护士叹了口气,“那时候,平若镜真是个美人啊,美到什么程度呢,她女儿郁含嫣跟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