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液打湿那人黑发,顺着他的头顶流下,蜿蜒到他的颊上、唇边。
那人不惊也不恼,优雅地用指尖蘸了脸颊上的一滴酒,放在口中轻舔一下,突然越过红木小几,一把拉住那笑嘻嘻的公子,吻住了他花瓣一样的唇。
“这下花香酒香齐聚,贤弟是否更觉人世美好,更是不想念那圣贤之书了?”
那白衣公子将他推开,扶着胸口轻咳几声,依然笑嘻嘻看着他说:“池长意,幸会。”
那男子自己倒了一杯酒给他,眉眼中散发着俊逸之韵:“林琰,多有得罪还请长意包含。”
回应他的是一双情意满溢的黑亮双眼以及漫天氤氲的粉嫩桃花。
飘落的桃花下,两位年轻雅士就这样一见钟情。
作者有话要说:
☆、风云旧事
三年后,昔日的榜眼和探花一同出京游玩,因两人仙人一般的美貌雅姿,再加上为政之初就体恤民情,在京中又多次共同惩处为非作歹的纨绔子弟,他们共同出游顿时被京中百姓传为一段佳话,预示官场稍显清明,朝政少了勾心斗角,多了合作体谅。
池长意换下官服,穿上一袭飘飘白衣,黑发慵懒散在背后,更是衬得他白衣胜雪,整个人飘然若仙。
林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眉眼,执起面前的酒壶为他斟了一杯酒,站起身来喂他喝下,笑道:“长意,你换下官服倒是更有风韵了。”
池长意斜睨他一眼,娇嗔地说:“风韵这词只合用在妇人身上,你若转性喜欢了哪家女子就直说,长意定不阻拦。”
林琰赶紧拿起酒杯自罚了一杯,擦着嘴角残留的酒液说:“长意你又胡说,世间我只爱你一人风韵,谁去管是男是女。”
池长意笑得阳光灿烂,也喂了林琰一口酒,说:“这样羞人的话你总挂在嘴上,就不怕被人听到?”
林琰趁机搂住他的脖颈亲在他的唇上:“你不是最不在意世人眼光的么?怎么官没当几天人倒是变得世故起来了?再说,你要是怕被人知晓,就不要成天拉着我去街上打抱不平,就你爱多管闲事!”
池长意听他这么一说,脸上顿时出现愠色,默默喝酒,怎么也不肯再说话。
林琰自然百般讨好,自罚了不知多少杯才换来池长意稍霁的脸色,听着他愤愤地说:“都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那些官员子弟只为一己私欲便随意夺□□女,伤人性命,如此为非作歹,你怎忍得袖手旁观?!”
他说完,揣着双手,编贝一般的牙齿咬在嫣红的唇上,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林琰恨不得扑上去狂吻一通,但见他确实生气,只能生生忍住,笑嘻嘻地为他斟酒:“是,是,长意最是正直,我就爱你这份气义。来,再喝一杯。”
他将酒杯递了过去,池长意接过,见一朵桃花堪堪落进那琥珀一般的酒里。
池长意嫣然一笑,抬头看那粉色华盖一般的桃树,嘴里着迷般地念道:“阿琰,桃花如此之美,只可惜此地只此一株。要是能有个十几株,满树桃花开放,定然美如仙境。”
林琰看着已然和这桃花融为一体的美人,心中暗暗决定,回去之后便要来此地再种下一片桃花,将心爱之人的愿望实现。
那天,他们游山玩水,夜间寝于山中,透过高大的树木缝隙看那漫天星辰,说着如何振兴江山,为民除害。
他们在山野中缠绵,彼此将对方映入眼中,刻在心里,相约着永世不变。
清晨他们在晨曦中醒来,互相依偎着看朝阳初升,听着对方最深刻的愿望。
“我愿听初生婴儿第一次唤出爹娘,愿看见久病之人第一个轻松微笑,愿见那涉洋而来的蛮夷口中炫目梦幻的极光,愿那地府中的孟婆为流连世间的魂灵灌下失忆之汤,免去他们后世之痛。”
池长意闭着眼睛靠在林琰身上,让朝阳轻轻照在脸上,梦呓一般轻喃。
林琰抚着他身后的长发,亲亲他的脸颊,说:“我只愿天下太平,长意和我同生共死,永远伴我左右。”
誓约尚且缭绕在耳,世事却在短短几天,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切从一盘桃花糕开始。
一天,林琰去池长意府上找他,见他正对着一盘桃花糕发呆。
林琰走过去在他眼前摆了摆手,却被他厌烦推开。
“怎么了?”林琰疑惑开口。
池长意拨了拨长发,脸上全是疲惫和阴郁,他将那盘桃花糕推了出去,那盘粉嫩粉嫩的糕点顿时化为泥土。
林琰赶紧命下人过来收拾,坐在池长意身边抓着他的手轻轻吹着,问:“怎么了?有没有伤到手?长意,是不是王大人又说你魅惑人心了?不用管那个老顽固,他就是见不得你气韵天成又年轻有为。”
池长意摆摆手,突然盯住林琰的眼睛,说:“阿琰,最近天气炎热,我连最爱的桃花糕都吃不下去,听说皇帝那儿有进贡上来的寒冰,可以将食物冰得凉爽,入口别有一番风味。你向我朝他讨了来可好?”
林琰连忙摆手,捏着池长意的脸说:“长意你又调皮,上次就说了这话,这次又说。皇帝是九五之尊,我们这些人都该对他崇敬如天神,你怎可在他口里夺食?”
池长意听他这么一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什么也不说,就将林琰赶了回去。
林琰无奈,腆着脸冒着杀头的危险向皇帝提出了请求,却见那皇帝直勾勾盯着他,笑着命人取了冰来,亲自交到了他的手上。
林琰顿时毛骨悚然,却直骂自己多心,赶紧将那冰拿到池长意府里去。
但是池长意却只是懒懒一笑,并未像平时收到他送的礼品那样喜笑颜开,反而又命人将他请了出去。
一切就在那个时候出了更大的变化。
风起云涌间,池长意不知找了什么借口出了京城,怎么请求他也不肯回来,并质问林琰是否愿意和他一起走。
但是林琰是彻底的保皇派,他被委以重位,虽然进仕不久,皇帝却封了他一个与王爷齐平的官位,自此比那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宰相还要与皇家亲近,根本离不开。
于是局势突然动荡起来,第二年,池长意居然和一位番地的王爷联手,带着大军进了京,想要颠覆江山。
林琰不知道原来在京城之外,百姓一直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受尽天灾的祸害和官僚的气压,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这次池长意他们带着大军入侵,一路上如滚雪团一般,滚到京城的时候早已是一个巨大的军队,瞬间就将皇帝他们压得不知所措。
池长意没想到那么飘然若仙,纯净如水的池长意居然一路上染了杀戮,就这样鬼魅一般笑着站在了他的面前,手上还握着一把沾了血的长剑。
他怒吼一声调集所有可调集的兵将,和他们混战到一起。
好在皇帝他们也不是吃素的,不知从哪儿听到风声,早已备好军马提防,又不知什么时候和今年进京参拜的番邦属国联上了手,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将池长意的军队打得退离了皇城。
林琰看着心爱之人纵马出城的背影,脑袋像是被人猛击了一锤,持续钝痛。
又过了几个月,城中百姓在池长意他们军队的攻击下死得差不多了,林琰一个怒气就拍马出城闯入池长意帐中,拎着他的衣领质问:“长意!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那么多人死了你看不到吗?!”
池长意只是冷笑一声,命人准备了马匹,约他一起策马来到一处无人的原野,骑在马上远远对他说:“阿琰,无需再说了,那个又老又丑又色的皇帝你还保他做什么?!他不死,百姓便不得安宁!”
池长意拍马靠近他,一把将他扯了过来,在他唇上泄愤般的撕咬。
待到那粉色唇瓣染上鲜血,他才放开池长意,说:“休要胡说!皇上在位期间虽有几次动荡,但都是因为天灾而起,皇族中虽有扰民滋事之人那也是人之常情,与前朝相比并无加重,况且皇上也亲自出面惩处了几个重要的皇族,百姓不得安宁皆因你和那王爷联手发起这场战事!”
池长意冷笑一声,说:“皆是因我而起?呵呵,林琰啊林琰,当初我怎么就没看出你是这般不长眼之人,居然连百姓是苦是乐也看不清楚。罢了,今天你我就此情断义绝,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这场战事已是难以避免,来的路上百姓争先恐后投奔我军,我军庇护下的百姓至少有饭有衣,你再看看你们手下的百姓,哼,都死绝了吧?!”
他这番话说得尖利,听在林琰耳中更是胡说八道不可理喻,于是他深深看了池长意一眼,便拍马掉头而去。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来到了人生最后悔的时刻。
只见一把利箭“唰”地飞过他的耳边,等他猛然睁大双眼往后看去时,池长意已经掉下马背,在地上翻滚,原本红艳可人的唇上一片乌黑,胸口插着那把长箭。
他慌忙下马,见来人竟是皇帝一行,也不行跪拜之礼,也不去抱那中毒身亡的池长意,直直朝那队人马杀了过去。
故事看到这里,那面镜子却突然又被雾气笼罩。
琰魔躺在我的怀中笑得落寞,说:“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本王很可笑?突然被心爱之人背叛,他死的时候却又没了恨意,只是那样悲伤。”
我心里酸涩泛滥,低声问琰魔:“后来呢?后来你还是回去当你那大官了?”
琰魔嗤笑一声,说:“当大官?呵,是当了很大的官。本王一人杀了那十几人,生生将那狗皇帝的脖子掐断,自己做了皇帝。敢动本王心爱之人,任谁都是死不足惜!”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我写古风也不是不可以,亲们觉得呢?
☆、投胎转世
琰魔舔舔唇角,眼里血色精光闪烁:“后来本王花了几年时间平定那场战乱,又忍住心痛平衡了官僚和百姓,等到四海终于有了升平之色的时候,便抱着长意腐烂的尸身自杀了。想不到天帝念本王救世有功,居然让我当了阎王。”
“然后你就利用手中权力一世一世地寻找池长意,找到后便化为人间孩童干预他的生活?”
琰魔捏捏我紧抿的嘴角,说:“别这么生气,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长意本来就是本王的,谁都不能侵占他。”
我苦笑起来:“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李溪,我不记得以前的任何事情。你破坏我姻缘,让我和颜叶擦身而过,却又不阻止润生对我的接触,现在我只愿自己没有伤害到谁,也不敢再抱怨自己没有人爱了。”
琰魔大笑一声,身上突然白痕闪现,他的笑声哽在喉咙,使他不住轻咳。
“咳咳,姻缘?那本王的姻缘谁来补救?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会突然转变,为什么纯净无暇的长意会突然变成那副嗜血的模样。溪儿,你告诉我,嗯?”
他一双潋滟的红色眸子望进我的眼睛里,让我心痛不已。
我不自觉地想着镜中看到之事,突然觉得眼前的迷雾再次散开,我以为是镜子里面又有了影像,赶紧看向那镜子,见里面依旧迷雾缭绕,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我脑中影像。
我颤抖着问琰魔:“阿琰,那皇帝是不是突然和番邦属国联手才对抗住了池长意的军队?”
琰魔点头,突然起身双手放按我的耳侧,说:“溪儿,你是不是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