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窗口看出去,楼下的车子正往出去。
车灯亮起来的一瞬间,照亮了陈旭那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了意气的脸。
接着一片白光里,车子驶了出去。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陈旭。
不久后,我就接到了陈时的指示,开始给陈旭办相关的赴美签证。
这期间陈旭一直没有出现,直到我把机票和签证都快递给他后一天,才偶然听见陈时跟姚颖的电话。
陈时说:“是,是我安排他出国的。等他在美国呆一段时间,适应了,你就给他弄个美国户口。”
姚颖在那边说了什么。
陈时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冲我招招手,然后把手机外放打开,搂着我跟姚颖继续说话。
“这事和小厉没关系,你别冤枉他。”陈时说。
姚颖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没关系?!
49、第一个男人(29) 。。。
董睫的事情不是他弄出来的?”
陈时搂着我的手,紧了紧,低声笑道:“他还没那个胆子。”
姚颖怒问:“你还护着他?他什么货色你不知道?究竟是你儿子重要还是这种人重要?”
“我这是为小旭好,你不要凡事都拉上厉小川。”
“为小旭好?你真当他是你儿子?为小旭好你就应该让他继承你的家业!”姚颖说。
陈时叹了口气。
许久都没有说话。
“姚颖……”他最后开口,“陈旭是谁的孩子,你我都一清二楚。你不用反复提醒我。”陈时停了一下,“我是真心疼他,不然不会这么多年都视如己出。你们母子要求什么东西我没给?可是他太冲动,沉不住气。以为他经历了刘陆军的事情,能好一些。结果没有两天又打回原型。我告诉你,就是为了陈旭好,才让他出国。让他留在国内,才是害了他。我没办法护他一辈子,他这个性格,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姚颖在那头挂了电话。
陈时搂着我,在我耳边吹气,问:“董睫那孩子是谁的,嗯?”
我连忙说:“老陈,我不知道,这事儿真跟我无关。”
他笑了:“凡事儿都跟你无关。你说你怎么这么干净?”
这话阴阳怪气,我没敢接谗儿。
“舒远帆聪明是聪明,就是鬼主意太多,小心以后要吃亏。”他轻描淡写的说,听得我心底发凉,“他也好、你也好,有什么花花肠子都别往我身上套。我这次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你们过去。下次难保没这么好心情。”
“记住了吗?”他亲了亲我的耳朵,问。
“记住了……”我轻声回答。
不得不承认,他成功的吓到了我。
因为接下来他脱了我裤子上我的时候,我几乎不敢扭捏,顺从的张开腿,亲昵的搂住他,热情的呻吟讨好。
直到他在我身上得到满足。
他趴在我身上,压着我喘不过气来。然后他说:“小厉,我真喜欢你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说端午节更新,结果还是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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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一个男人(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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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的新年也匆匆过去。
董睫大着肚子来找我的时候,表情变得比以前柔软了很多。
“听说你把陈旭弄出国了?”她说。
“嗯……”我很想说不是我,但是这件事情已经不重要。
她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反问:“你想知道孩子是谁的吗?”
我看她一会儿,默默摇头。
于是董睫笑得不行,最后笑出了眼泪。她擦着眼泪说:“也是,这个孩子是谁的有什么所谓。反正他爸爸命中注定就是陈旭。”
然后她跌跌撞撞的走了。
其实我并不是不好奇孩子的父亲。
我也并非不同情她。
只是每个人的生命力总有那么多不能承受又必须承受的沉重。我的已经足够,不需要再多另外一份让自己无法喘息。
陈旭走的那天早晨,姚颖打电话给我让我提醒陈时去送行。
可是直到飞机起飞那一刻,陈时都坐在办公桌前,编写那本永远也写不完的传记。
“主任,陈旭的飞机已经起飞了。”我提醒他。
他瞥了我一眼,意味不明的微笑:“小厉,你说陈旭对你究竟什么感情?”
感情?
他对我有感情?
也许是我的眼神太茫然,陈时开口解惑:“我觉得,他其实真的喜欢你。”
也许他们早就不记得,我出现在陈家父子的视线里的原因,就是因为陈旭所谓的“喜欢”,然而最后,与陈旭,又以他喜欢我结尾。
这就好像三代同堂的私生子一样讽刺。
我想了想:“也许吧。”
这整件事情里,唯一得到好处的人只有舒远帆。
他就仿佛一颗蒙尘的明珠,嗖的一下闪亮了起来。
陈时笑我赶走陈旭的举措是为舒远帆做了嫁衣。我没理他。然而虽然陈时这么说着,他对舒远帆的关注却日益增加,恍惚中我总觉得,陈时把对待陈旭的那份心思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陈时有时会对我说:“小厉,这是我的巅峰。这辈子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
我后来有一次见过宋建平。
那是在陈时通过某个渠道,买下了廊坊一个家具厂之后。
我开门的时候,宋建平正站在屋檐下跺脚地的雪,他极细的金边眼镜,在雪光下闪着,然后他慢慢抬头,似乎是用那双眼睛的余光瞥了我一眼,接着抿着菲薄的嘴唇微笑:“陈主任在家吗?”
我开门让他进去。
他们两个人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攀谈,我从未见过陈时有这么放松的时候。
最后陈时递给宋建平一份文件。
“家具厂的东西。”陈时说,“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宋建平笑笑:“好,这次多谢你。”
他走时,陈时拉住他,思索了一会儿说:“宋局,劝你一句,月满则亏,水漫则溢。凡事还是莫要太过
50、第一个男人(29) 。。。
……”
宋建平好笑的说:“你是说我经你盘厂子买公司的事儿?”
陈时沉默的看他。
宋建平拍拍他肩膀:“老陈,你关心我我明白。我有分寸。”
宋建平走的时候,陈时一直在窗子旁注视着他。
我问陈时:“你这么关心他?”
陈时许久后回头看我,笑了笑:“不,我嫉妒他。”
当时我并不懂他的意思。
可是偶然的一次,我见到了宋建平身边那个人。陈时曾指着他的背影对我说:“他是宋局的心头肉。”
广州奥拓在北京搞的某次铠甲玩具发布会上,他被奥拓的几个高层带上了主席台。
我当时正在台下。
几乎是一瞬间,我理解了陈时。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天然适合他们所在的环境。有些人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屈晓易是前者,而我是后者。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就算不用争取就能得到一切想要的东西,有些人就算机关算尽也只能落个凄凉下场。
屈晓易是前者,而我是后者。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可以坐在台上被万众瞩目,有些人永远只能在台下默默无闻。
屈晓易是前者,而我……是后者。
有光的地方,必定有影。
宋建平与屈晓易站的地方,明亮干净。
而陈时带着我,则站在他们的影子里……站在所有类似宋建平和屈晓易的人的影子里。
安静、沉默、警惕。
我嫉妒他。
嫉妒他拥有我所没有的一切,嫉妒他在如我一般的境地中如此如鱼得水,嫉妒他的明目张胆和漫不经心。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被冰冷的风吹的有些清醒。
我没有开陈时送给我的那辆MINI。
从大望路一路沿着国贸走过去,不知道走了几个小时,等我茫然的站在长安街上,放眼望去是奋勇争先前仆后继的车流时,我有些迷惑。
有车子在身边慢慢地行驶。
是老陈那辆老宝来。
窗子摇了下来。
陈时带着眼镜的消瘦的脸就探了出来:“先生,要打的吗?”
他笑着问我。
我仔细打量他。
遇见他的时候,他正45岁,头发有些斑白。这几年的大风大浪,并没有让他改变多少。前一段时间将头发染黑后,总觉得他跟宋建平年龄相当。
他就像一个妖怪,一直没有变过。
而且似乎要一直这么下去一般。
做到车里的时候,我不禁想嘲笑自己。
陈时划定了一条界线,在光和影之间,把我牢牢地圈养在里面。
从影子里跳出去,并非一件难事,会痛但是不会死,只是我已经懒得去做这件事。
其实我并不是嫉妒屈晓易……
我只是讨厌这样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完结,不要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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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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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育青和阿海几乎是同时进的监狱。
可是他只判了三年。
后来听说他被保释出来了,根本没判刑。
我偶尔想联系他,却发现早已忘记了他的电话号码。脑子里一堆1,3,7,9,0,却怎么也凑不出曾经烂熟于心的手机号码。
陈旭曾经给我邮寄了贺卡。
满篇的英文,我已经不记得说了什么。
只记得他托我去看看唐坤。毕竟所有的事情因了唐坤而起,又因了陈旭而落。
因此清明节那天,带着几朵百合花去了趟八宝山公墓。
唐坤的墓就像墓园里几万个墓一样,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将百合放在他的墓头,然后突然不明白,活着这些年争来争去是为了什么。为了一块儿可以永久拥有,升值甩卖的墓地?
2010年中旬的时候,我去监狱探望了阿海。
他变化很大。
监狱生活没有压垮他,反而改变了他。娘娘腔的扭捏已经消失不见。带了些匪气带了点儿蛮横的阿海此时看起来确实有点儿像个劳改犯。
“怎么样?”他摸着被剃光的头发问我。
我看了半天笑出来:“挺帅的。”
“刚进来的时候还不能上板床,天天睡地下,还要倒马桶。后来我把那个大拿揍了一顿,丫整个单号里的人都听我的。”他特别得意的说,“而且你留的那一千块钱还挺管用。”
“看来你混的如鱼得水。”我忍着笑说。
阿海不笑了,他凑到窗子旁边,隔着玻璃,睁着眼睛看我。
我从不知道没有眼影遮挡,他的眼睛是这么明亮。
“小厉,你好好存钱。等我出狱了,我们再开一家酒吧。”他说。
那一瞬间,我眼眶酸湿。
“好。”我说。“等你出来了我们开酒吧。在三里屯,把最好的位置盘下来,开酒吧。”
陈时说有一天他会退休。
宋建平也会退休。
有一天我和舒远帆会像他与宋建平一样。
我不喜欢这一切,还有他给我划定的可以预见的我一点都不乐见其成的未来。
可是我很珍惜。
有一次出去散步的时候,陈时问我为什么这么矛盾。
我说:“曾经我有的东西,都没有珍惜。”
曾经我有一个好友,有二十万养老金。
其实我可以平稳的过的很好。
我说:“现在这些再不珍惜,以后失去了,会更加后悔。”
这个答案让他很高兴。
老陈笑眯眯的搂着我的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