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苏妈妈支愣着耳朵,茫然询问。
一旁的苹果极力保持着镇定,低声道:“朝阳号平安回来了。”
苹果的妈妈握住苏妈妈的手:“嫂子,别急,飞鹰号也会回来的。”
苏湛就在飞鹰号上,沈欢、亚力、阿涛齐声附和,可脸上都惶惶的,没人在大海面前可以承诺什么,全都是无谓的。
“欢子,给你干妈倒杯水。”沈欢的父亲,一个满脸风霜的大汉递给儿子一个眼神。
水端来了,杯子却被苏妈妈的手碰翻了,大家还未反应过来,苏妈妈突然站起身,直眉瞪眼地向大厅的工作台走过去,一个踉跄摔倒了,引起大家的惊呼。
沈欢奔过去:“干妈,当心。”
悉蕙兰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喃喃地:“欢子,为什么断电了?苏湛看不到亮。”
“干妈!你说什么?”沈欢一僵,也随之抬起头茫然地看了看忙碌不堪的大厅,为了安抚等待中的人们,这里的灯光彻夜长明。
“欢子,跟他们说说,把灯都开开,蚵仔回来找不到这里。”
沈欢缓缓地抬起手,空空地在苏妈妈的眼前晃动着,片刻,紧紧咬住嘴唇,艰难地深吸几口气,向四周赶来的亲朋摇了摇头,苏妈妈什么也看不见了……
红了眼的沈欢突然冲向了工作台,冲着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大喊着:“两天了,飞鹰号到底在哪里?你们就不能再快点?给我一只船,我要亲自出海去……”
叫喊是徒劳的,所有的人都已尽了力,救援小组在暴风稍平息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开始了救援工作,已经在海面上搜索了48个小时,出海的渔船中,只有飞鹰号失去了联络,其余都已陆续返航,这里唯一一架直升飞机还在进行艰难地找寻,天气如此恶劣,大家都知道,时间越长,救援的机会就越渺茫。
“快,什么情况?什么?军用的?”救援指挥组的人们忽然有些振奋,逃不过的大家的眼睛,领导模样的人索性大声宣告:“上面派来新的支援,大家别急,党和政~府给了我们最大的支持……”
徐天海从来没有见过风雨中夜晚的海是如此的狰狞可怖,它没有手没有角,仅凭身躯的扭动就能让天地一起震动、颤栗,好像地狱的入口,黑张着,随时可以吞食一切,在这发怒的巨型怪兽上空,直升机尾灯映出的雨丝显得如此的轻盈、温柔。
“报告首长,已经和他们的救援机联系上了,分头行动,地毯式搜索,就要降低飞行高度了,请首长坐好,注意保持身体平衡。”
徐天海其实坐得很好,也对飞机的每一个部位熟悉得犹如自己的掌纹,它们在图纸上,停在机坪里都是叫人爱不释手的,像这样坐在上面,上面是发飙的老天,下边是对吼的大海,整个机身虽然稳定性能超级良好,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保持平衡,一直想吐,只是碍于“首长”的威严,得忍着,估计那个上尉看着首长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所以才有此一说。
上尉不禁又多看了首长几眼,能拿到三号密令的人身份级别肯定不低,这个人不知什么来头,完全可以安稳地坐在地面指挥中心喝着热茶等待救援结果就好了,可偏偏要一同飞上来,真是令人费解,算了,反正上面指示要完全听从这家伙的领导,军人的天职就是执行命令,其他的一概不多问,可是……大哥,你要是晕机就别上来了,欲吐不吐的,弄得别人都跟着一起反胃。
机身忽然一阵摇摆,徐天海的脸色更难看了。
“报告,风浪太大,气流不稳,请求上升飞行高度。”前舱传来驾驶员的请示。
上尉看了看徐天海,徐天海冷冷地看着他,伸出两根指头,指尖向下,目光坚定,不容质疑。
上尉迟疑片刻,只好命道:“继续下降,二百米。”
“是,继续下降,二百米。”
呜哇——首长终于坚持不住了,上尉看准苗头,及时拽过垃圾袋罩在了首长的嘴上,心中默默祈祷:上帝啊,让我和这个可怜的家伙早点回归地面吧!
机身晃动的更厉害了,徐天海吐啊吐的也就习惯了,忽然命道:“拿开这玩意。”
上尉丢到垃圾罩,紧张地盯着首长。
首长的神情无比凝重:“继续下降!”
“首长——”
“要是找不到失踪的渔船,这架飞机也就不用返航了,我说到做到。”
“是!”上尉的声带有点劈了,回首冲着前舱吼道:“下降三百米,进行低空搜索,这是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就要放假了,忙碌的步伐终于可以放慢一些了,我会尽量在假日写文、更文,你们有时间就来看看吧。
有些亲们想知道此文还有多少才能完结,离完结不远了,最后上几道甜点就END,分开了那么久,得挤在一起热乎热乎。
50、命悬一线 。。。
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可在漆黑发怒的大海面前,有些路是不归路,走过的人都没有再回来。
“海女礁”的礁群闪烁着狰狞的磷光,巨浪一个接一个,桅杆的残片在扬起的泡沫中跌宕起伏,就像风中狂舞的飞叶,一段卡在两块巨大礁石中间的主杆成了落水者唯一的浮木,在每一次冲击而来的波涛中勉强支撑着,不至沉沦下去。
桅杆下一个年轻的身躯不屈不挠地与桅杆,与风浪,与黑夜做着抵死的抗衡,随时都可以被下一个巨浪卷进黑不见底的汪洋中,桅杆是他唯一的救星,也是压在身上动也不能动的锁链,他已经再也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移动身躯了,另一只手臂死死拽住一个早已毫无知觉随时被海水吞走的同伴的尸身,那灰白的脸在冰冷没有半点光亮的黑暗中,格外突显。
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更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无望的坚持,也许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东西是无法舍弃的,渐渐麻木失去知觉的身体里,生命的气息一点点微弱下去,仰起头,定睛看着愤怒失常的大海,年轻英俊的脸庞笼上一层光芒,干涸的唇喃喃吐着:“天海……有天就有海……”
黑暗中,一点隐约可见的天光,似乎回应般的打开了风雨中的天和海,清澈的眸子也随之闪烁着动人的光彩,微微笑了,生命中最后的一刻,思念着你沉入海底,从此,不再寂寞荒凉。
“报告首长,发现目标残骸,请求支援……”上尉激动地报告着最新发现。
目力所及,徐天海紧紧抓住舱门,一片苍茫,什么也看不到:“在哪儿?在哪儿?”
“首长,请求其他小组进行救援,应该来得及。”
“到底他妈的在哪儿,打开舱门,我要看清楚些。”
无奈,已经对这位首长的脾气了解不少,不容多说,上尉做了个手势,将安全绳锁紧腰身,猛地拉开了舱门,风夹带雨水打了进来,冰冷,强劲,首长瞬间无色,双手紧扣舱门,上尉挡在首长身前,指向风浪中突起的嶙峋礁石。
顶着风和雨,徐天海极力向上尉所指的地方看去,即便天再黑,风再大,雨再烈,他依然看到了海中的一番景象,那一瞬间,就像有人一拳砸在了心窝上,又像背后被人猛推了一把,徐天海差点站不稳一头栽进海里,目光却再也不能离开那片礁石群。
上尉紧紧护住了首长,脸色也瞬间苍白,这位首长真可谓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看着真狠,却如此弱不禁风。
向陆地汇报着,上尉请求返航,剩下的燃油促使他们理应返回,海中的两个人不论是生是死,都应该交给其他救援队来完成。
徐天海一把抓过安全索扣在腰间,剧烈的颤抖使他看上去无比的笨拙。
上尉吓了一跳,拦住徐天海:“首长,燃油不多了,为了您的安全,我们必须马上返航。”
推开上尉,徐天海继续揽紧绳索,艰难地咽着口水,望了望机舱外的黑暗和风雨,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可以走出下一步。
情急之下,上尉死死抓住首长的胳膊,向驾驶员下达着指令:“上升高度,迅速返航。”
徐天海猛然大吼:“把老子放下去,否则我毙了你!”
上尉骇然,首长怒红的双眼比眼前的风雨更骇人,好像受伤的公牛欲要冲杀所有的拦阻,哪怕是冲向死亡也在所不惜,可眼中分明又有湿润的东西在闪动。
闭了闭眼,上尉下定决心:“那我下去,您留在飞机上。”
“不,你留在上面,这是我的事。”首长的神情有些悲壮。
上尉还想再说什么,徐天海已经不想听了,拽过安全索,战栗在舱门边,看了眼茫茫的大海,紧闭双目,两脚一空,悬在了机身外。
摇晃的飞机渐渐靠近了汹涌的海面,一百米,五十米,一点一点靠近“海女礁”,一根长长的绳索飘荡在凄风冷雨中。
徐天海又吐了,不知道自己的五脏六腑还在不在,灌进嘴里的是自己的胃液还是腥咸的雨水,绳索太紧了,勒得人透不过气来,要把人撕得四分五裂,天旋地转,风雨太猛烈,睁开眼都困难,他感觉自己就像琬星放飞的风筝,只是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走,卷入不可知的预测里。
向上看去,上尉焦虑的脸已经模糊不清,他很想打个手势把自己拉回机舱,开始怀念刚才飞机里的那点安稳和温暖。
苏湛,我不行了,救不了你,我也回不去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或者,你已经死了……那我还活着干什么?
你这臭小子,为什么这么不听话?折磨我的心灵,还摧残我的身体,等回去了,我非得把你关禁闭,关个十年八载的,不,关他娘的一辈子,对了,都是有娘的,娘啊,儿死后,把儿埋在哪里也别埋在海里,我怕水……
徐天海的胃液和眼泪齐飞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积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徐天海像失色的纸鸢,在颤抖地降落……
(仅以此章纪念伟大的前苏联无产阶级文学大师,高尔基)
“嘿,你好。”苏湛微微笑着,他觉得自己临死前还能梦见一个叫徐天海的人,是多么的幸福,理应保持着最后的一点风采。
只可惜,某人不领情,傻瞪着一双牛眼,拼命地向自己挥动着手臂,像一只大鸟飞翔在上空,手里还攥着什么,一张朝思梦想的脸因为惊恐、专注而变了形,嘴里喊着自己的名字:“苏湛——苏湛——”
一个巨浪拍过来,苏湛终于清醒了,搞什么搞?若不是腾不出手来,苏湛真想擦亮眼睛看清楚这一切,不是梦,飞在风浪中的梦中人,被捆在一根吊绳上,晃荡在空中,一个结结实实的大粽子。
上尉快哭了,手里紧紧控制着绳索,一眨不眨地看着首长狼狈着陆,狠狠地被海浪拍倒在礁石上,这可怜的家伙发出的惨叫盖过了浪声,连滚带爬地向目标前进,扑在也许已经可以称之为尸体的人身上,无线对讲里传来首长颇富戏剧化的高亢对白,上尉终生难忘。
“苏湛,宝贝,你还活着,回答我!”
无人应答。
“谢天谢地,臭小子。”
微弱的声音,却很悦耳:“别叫我臭小子。”
“快,放开他,我带你走。”
“不,我要带他一起回去。”
“他死了。”首长又咆哮了。
上尉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必须说点什么:“首长,快,燃油不够了,带上活的,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