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瑟看着李适却突然掉下泪来,李适慌了,韩放就这么俯着也不敢起来。李瑟看了眼韩放说:“韩大人起身吧,我只是来看看皇上。”李适哈哈一笑说:“皇姐姐说笑了,来看朕却怎就哭了?究竟是谁欺负了你,说来我治他的罪!”李瑟叹了一口气,自从李适当了皇上之后就再没好好亲近过,今日却难得的拉起他的手往座前走了,坐下才说:“皇上,以后万事可要小心。”转头对了韩放说:“韩大人,皇上喜欢看些闲书,以后要多提点着,你的才学要多多为皇上所用。”韩放点头,冬苓奉上了茶,李瑟又说:“冬苓,以后要记得皇上的衣物,冷了要添,热了不要急着顺着皇上的意思减了,你是自小随着皇上的,可别疏忽了!皇上喜欢吃凉食,注意看着……”冬苓嗯了一声,李适更加奇怪了问:“四姐又怎的说起这个来?”李瑟也管不了忌讳不忌讳放肆不放肆了,伸手摩挲了李适的脸。
李适嘿嘿笑着,李瑟却突然起身又跪了下去说:“陛下!我知道您这几日被崔丞相逼得紧了,西边夏国蠢蠢欲动,想要和亲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年幼的年幼,身份太低的又配不上……”李适突然知道她想要做什么,脸沉了下来说:“不行,我不能把四姐送到夏国去,太远了!太……”李瑟打断他说:“皇上!除了我还有谁呢?难道你真的想把十五皇妹嫁过去么?她才多大?她才十四岁啊!”“你们都不用去,朕,朕……朕
找得到的,一定找得到才貌双全的女子的!”李适说到最后语气有些软弱了,李瑟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透着坚定的光说:“皇上,可是要嫁的,不是将军,不是大臣,是一国国主啊!”“那……那……”韩放微微叹了口气要着头看着这对姐弟。
他只是同情的,冬苓却眼睛湿了,李适自小被人明里暗里的想要除掉,自己的兄弟姊妹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两个最近的人一个是李延煜,从小保护着他,说以后要当大将军给他打天下,一个就是李瑟了,李瑟大不了他几岁,却像他的母亲一样,他自幼丧母,他就把这姐姐当成母亲了。李适怎么不知道李瑟早就倾心卞凉远了,可那国舅爷根本没那个意思,也不好胡乱赐婚。这下可好,李瑟知道他头疼和亲的人选,自己来给自己当说客了。韩放看着这两姐弟不再多言,拉了伤感的冬苓静静的退了出去。
——
韩放始终都会记得那日李瑟和亲的队伍出发的时候的场景,李适本就被认为是个懦弱无能的皇帝,他哭得涕泪交错的臣子们都觉得他又是丢了一个人而已,不过丢惯了也就不稀奇了。只是一向冷面示人的七王爷也滚了两行热泪出来,可是谁都忘了,李延煜才将将二十岁而已,再冷,那也是他最亲的姐姐,同一个母妃诞出来的嫡亲的姐姐。
和亲也许一向如此,不同寻常达官显贵家娶嫁,锣鼓喧天欢欢喜喜,李瑟一裘红衣,偏生得像是丧服一样。这一嫁,就这么显得苍凉了起来。
再怎么悲壮的送别场景,留下的人还是继续好好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刚开了年,李适大皇子就出世了,高兴得抱着直说不用每每跑到祁王府去看肉团了,这下他也有了。没隔两个月又得了个小公主。整日挂着笑,韩放也被他感染了。
快乐持续了整整一个春天,李适上朝依旧是崔说是,他就说对,崔说不是,他就说崔相说得对,没在露过那日的气魄。
04
刚立夏,雨就开始下,整日的下,李适被这雨浇得认为自己快长霉了,软软坐在亭子里,夏天的风异常的气势磅礴,呼啦啦的刮着,他袍子鼓涨涨地兜满了风,脸色却是难看的。“少游你说说看,这工部的人搞些什么名堂,不知道这俸禄是不是都喂了猪去?猪长大了我还有顿猪肉吃!你看看下面那些人,洇水水患年年有,年年治这朕知道,可是今年水患淹了河南河北林郡珠州这么多地方!!啊?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那钱呢?朕去年给他们拿去修堤修坝的钱呢!?二十万两雪花银,就这么长了翅膀飞了么!?”张瑾澜叹了口气说:“哎,工部最是有利可图,总是上面拨了款项,下面层层过去就没多少了。今年雨水又多,这事总是要出的。”
卞凉远踢了踢亭柱说:“这些人!贪得无厌!”韩放端起桌上的糖水冷哼一声:“哼,贪也得有度!”李适站了起来坐到桌边说:“朕是知道他们的,也没管,这些人,寒窗十年苦读出来的是什么?是要朕这间大屋的东西吃!既然朕也有得吃,那也就睁眼闭眼过去了,今年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越说越气,最后怒极拍了桌子吼说:“这个崔丞相也是。”
卞凉远转而说了:“皇上,这他也是管不到。”张瑾澜摆摆手说:“但是也不代表他就没有问题了。”韩放把手里调匀的糖水塞到李适手里说:“惟清,凡是不能只看最上面一环,崔丞相并不是有心无力,他往下那一条条的链子,真正无力的是皇上,只要崔相说个不字谁敢说是字?可是现在他工部这条链子出了问题,怎么会和他没有关系?定是纵容了的……”
李适喝了一口甜淡适中的糖水说:“对,现在他这儿不能断了,断了可有得闹腾的。这个崔相,人太复杂,一面想治国救国,一面却又舍不得自己的地位权利,一面忠朕一面又看不起朕,又想辅佐朕又怕朕真的根基稳固了之后反过来要了他的命!”卞凉远摇头说:“我这个舅舅我是知道的,总是只有我娘才喜欢他这个哥哥。太自以为是了!”
张瑾澜轻轻笑了笑,拍拍身上被溅上的雨水说:“惟清啊,你这个外甥可当得不好!”韩放被他这话也惹得觉着好笑,李适却说了:“惟清和我从小一起玩大的,自然是亲我些,要不是如此他可能也被他那步步为营的舅舅给玩弄于鼓掌了。”卞凉远连连点头,李适又再叹了一声:“哎,他怕朕的介入让他苦心经营的这条绳索松了,所以才迟迟不愿意派其他人去治着水患,可是他也忧心那些无辜受灾的百姓得紧,我看他这几日眼睛下面挂了两条青色,甚是好笑。”边说边用手指在眼睛那里做假意勾画的动作,把大家都逗乐了。
张瑾澜突然眼珠一转说:“皇上,不如让他的韩大人和陈大人试试,尤其是他这深沉的陈大人,事情一定还有转圜的余地的。”韩放听了张瑾澜加重了他字,心里又是叹了口气,这个张瑾澜,属狐狸的。李适转头问了韩放:“对,提你们两人,一定有转机,可是子牧啊,你……你治水……”“怎么,皇上不放心?”张瑾澜狡黠的一笑,又说:“现在请皇上来验验这自称自己专写淫诗艳词的探花郎韩放?”
韩放哈哈一笑说:“少游你又拿我开心呢。”转而认真严肃的答:“皇上,这洇水乃我国第一大河,支流无数,治水这事,微臣自是没什么新的好主意,可是大禹的办法总是千百年来都是行得通而且最行得通的,水宜疏不宜堵,重在引导,见水就堵怎么可以,老子说过水是极为厉害的,柔能克刚,堵怎么行?”李适嗯了一声,卞凉远说:“这些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我就不信工部的人会不知道!?”张瑾澜笑笑说:“我说国舅爷,您太干净了,对,这些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现下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慌了手脚,越慌越乱,只好选择最快的办法去堵了它!”说着还比了个“堵”的动作。
韩放也点头赞同张瑾澜的观点:“所以,究竟还是这人有问题。至于堤坝这事,修得质量不高,一是贪了那钱,着手办理的人反而没有办法了,二是太快,我记得少游早就说过,像修这些水利屯田快是要快,却不能太快,毕竟慢工才出得了细活。三是百姓太依赖所谓的官老爷,微臣当然知道官员就是要帮百姓们办事,可是如果这么推下去,不是要皇上您去搬了石头修去?官员也是人,也有能力不及的时候,今天派人修这里,明天派人修那里,总有疏忽,疏忽了上面也责骂下面也跟着骂,他们也难做不是?再者说了,兴修这些工程,也是需要人手的,难道真的要您也跟着搬了石头百姓才要感恩戴德?自己的命,总得自己紧着不是!?”
张瑾澜看着韩放缓慢玩着调羹的随口说说的样子,再看看李适,赞许的笑了。是,他从来就知道治水问题各方面都有,却都推说是找不到好的方法去做,每个人都知道要疏导,谁去修?或者就飞快的赶完邀功,这是最要命的,总得给点时间,慢慢来。就算是这皇城,也是一点点一寸寸慢慢修筑起来的,难道真要祈求上天变一个出来?他知道,但也不敢说,韩放却一语道破。李适并不昏庸,他能看出崔相的问题,既有功又有错。但是李适软弱了些,不够强硬,如今有了韩放的胆子,这皇帝,开始渐渐有了皇帝的魄力了。
李适看着张瑾澜说:“你和崔相一向不和,我也不能让你跟去,明天早朝我就知会崔相,说叫陈小砚去治,子牧当文书史官,就说记录下来算是以后为我平庸的一生添几笔亮点,毕竟是他学生,他总该稍微放了心吧,可是不能让他们两个书生去,惟清随着保护!就这么定了。”
卞凉远和张瑾澜相视一笑,李适太精了,韩放当文书,听起来是这么回事,这两人这架势,快赶上白子墨和祁王了。就连他们几人有时候都会误会了,这个有些如同随从位置正是适合他的,陈小砚表面上与皇上并无私好,却通过七王爷的棋结交了。而两人又都是崔丞相门生,韩放他不放心,可是陈小砚总是不会去搅他的局的,的陈小砚也是个清廉的主。卞凉远是他外甥,虽然是不太亲,可是毕竟是外甥,不成还害自己舅舅?就是他明知道这三人都是皇上遣去的,可朝堂之上,横看竖看都是这三人最合适了。还能直接反对不成?那不是自己扇自己耳光么?这新袍子算是做好了,可是崔相自己穿起来舒服与否就不关他的事了。
果然,第二天朝会上,几番说辩下来,李适高兴的欣赏着崔丞相逼着自己不得不同意的样子,心里那个舒畅啊,算是小小清理了一下这九年来的怨气。散朝的时候魏严对着李延煜说:“皇上这棋艺,是愈加高卓了。”白子墨跟在李延煜后面说:“魏大人,王爷的棋,最开始还是皇上教的呢。”“哦?”李延煜笑笑却不回答。等张瑾澜跟了上来,白子墨望了望几人压低了声音说:“陈小砚这次回来,总该有个态度了吧?”
张瑾澜望向不远地方陈小砚跟在一位年轻官员后面不一脸焦急不知说着什么,那官员回头,张瑾澜一惊,瞬即又笑了说:“这回啊,要劳烦魏大人出面提携提携我的小同乡了。”“嗯?是……”张瑾澜眼睛一挑算是指了前方的年轻人说:“礼部曹岳。”
过了五日,三人便出发了。日夜兼程行了十八日左右,终于到了目的地。陈小砚迅速召集了官员,韩放卞凉远坐在一旁看着陈小砚慷慨陈词训斥了各位有些鄙夷他们年纪的官员们。陈小砚有些激动地讲完了,韩放才悠悠然然站起来说:“列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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