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贱货还不是挺好命的,遇上了那个人,他对你还不错嘛。”
云映容眼眸更加冰冷,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这是万虫噬人蛊,我从十二岁就一直藏着这个,就希望有一天能够让你尝尝它的滋味。”拔掉瓶塞,云映容将瓷瓶里的药粉猛地洒向皇甫泱全身,“万虫噬人骨会散发出一种特别的幽香,每至月圆夜,便会引来万只毒虫,它们会爬满你的身体,将你的皮肉一点一点吃掉。但它们一次的食量很少,最多只能剥了你这一层皮,下次再来吃些许,直至把你啃得连骨头不剩。”
惨白的脸在月光下宛若阴魂厉鬼,阴冷的怨气蔓延,生生白骨,让人惊悚。
“没想到云涟这个忠厚耿直的人也会生出你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儿子!冤孽!”皇甫泱冷笑道。
“你没有这个资格说这番话!”一个狠狠的耳光甩在皇甫泱的脸上,打得他嘴角流血,云映容刚放下手,却躬身连连咳嗽起来,脸上毫无血色。
乌云散去,圆月皎洁。嘶嘶的声音响起,牢门外,密密麻麻一地的小蛇如手指般长短大小,蜿蜒爬行而来,蛇信翻动嗜血,让人看了毛骨悚然。有个囚犯看见了满地的小蛇,吓得惊叫起来。云映容转身回望,看见这般情景,依然从容,眼神甚至有些疯狂:“皇甫泱,报应来了。”
皇甫泱脸色苍白地看着那一地的蛇。
成千上万的小蛇爬入死牢,向皇甫泱爬去。然而有一部分小蛇竟折转向云映容爬了过来。
难道是撒药的时候沾上了?
然而此时,一缕冷香侵袭,云映容只觉得眼前一番天旋地转,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已被抱在了怀里。还没来得及说上半句话,他便忍不住埋在那人的怀中咳嗽起来。绮影抱着他,几步已然掠出了沉闷的死牢,走在了花园折廊中。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云映容抬头看着绮影妖娆的脸容,只觉喉咙干涩:“你怎么来了?”
“本宫说过他任你处置,你大可不必急于一时。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来,一醒就去死牢,你嫌活得太久还是嫌本宫不够忙?”
他悄然垂眸,轻声道:“其实你不必……”
嘶嘶的声音传来,虽然微不可闻,但还是被云映容听见了。
“你放下我,我身上有万虫噬人蛊,会引来毒虫,你沾上了就……”
察觉到的人当然不只他一个,绮影早已知道身后跟着些小动物,只是之前懒得理会,如今云映容出声了,他便转过身去,所有随后爬来的小蛇顿时仓皇四散,像是见到了天敌一般落荒而逃。
“怎么这样……”云映容诧异地问。
“动物可以比人更加清晰地感觉到危险。我身上散发着黄泉之息。接近我,便等于接近黄泉,它们没有这个胆量。”绮影妖娆一笑,却眩晕了云映容的眼,这个,的确是他才能说出的话,“不过你还甩不掉它们。”
绮影说这话是为了铺垫,接下来他抱着云映容回到寝殿,将他放在床上。然后莫名其妙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又莫名其妙地捏开了云映容的嘴巴,待云映容反应过来他要做的是什么,他已然将指腹上的血滴入他的口中,然后妩媚一笑:“喝了我的血,它们便不敢再靠近你。”
云映容坐起身来,执起他的手便含入口中,轻轻吮吸着他的玉指,滑腻的感觉在口中,淡淡的腥味充斥。绮影含笑着看他,灰眸少有地漫上了笑意,轻轻浅浅,柔柔淡淡,若是不仔细,定然无法察觉出来:“云映容,原来你挺好看的。”
云映容一怔,脑袋几乎当场报废。片刻,他才淡淡道:“宫主莫要取笑映容了,映容是什么姿色,映容心知肚明。”
“谁家寻是花颜红,云中自落水映容。本宫一直觉得没什么,不过现在本宫忽然觉得这话还是挺配你的。”
云映容怔怔地抬头,眼睫微颤:“你真这么觉得?”
轻笑一声,绮影的灰眸极其璀璨:“你觉得本宫有空开玩笑?”
云映容深深地看着他,墨瞳光华流转,眼角一点朱砂绝艳冷情。片刻,他缓缓勾起唇,阔别很久地笑了,眼眸流光溢彩,悲伤却悄然在眼底流淌。他不由得垂头,却轻轻拉住绮影的衣袖,此时此刻只觉喉咙干涩无比,好不容易地出得了声,却是沙哑低沉,涌起无数悲恸:“不爱我也不要紧,你可不可以忘了以前的一切,只记得有一个人叫云映容,只记得此刻的这个我?”
抬首,只见绮影静静地看着他,万年不变的笑容,只有那双眼眸才会偶尔流露出真正的情绪。
但是,此刻,他的眼眸沉谧,古水无波,看不见任何情绪。
云映容只觉得浑身无力,只有心在剧烈跳动,咚,咚,咚,咚,震得他四肢百骸都在疼。
韶华轻轻摇,时间点点逝。
好半晌,绮影才弯起了眼角,笑。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话音终落。
云映容抿住了唇,笑道:“对啊,我知道。”
“我拥有的很少,能失去的也很少。”绮影轻笑道,然后吻上那一点凄艳哀绝的朱砂泪痣,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微不可闻:“所以啊,你不能对我奢求太多。”
绮影水寒
缱绻半夜,芙蓉帐暖,烛红融泪。红色帘幔,层层叠叠,艳色撩人。
云映容附在那人冰凉的怀中,那人支着脑袋,随意地揽着他的腰,他嗅着淡淡的冷香,喃喃出声:“云家灭门……那一年,我才九岁。那一天,我们正在准备端午节,母亲为哥哥姐姐和我系上了长命缕,父亲答应了要带我去赏龙舟赛,哥哥姐姐说端午节晚上一起出去斗草,小姨种在庭院里的菖蒲花开了,很美……”
绮影阖着眼,不知是不是在听。于是他似是自顾自地说着,说着一个没人知道的美丽故事,一个没人倾听的悲伤故事。
他顿了顿,缓缓垂眸:“有一夜,士兵忽然闯进来……我们被关在又黑又湿的囚牢里,我在母亲的怀里一直哭。”
“然后,父亲和叔父还有哥哥们都被带走了。”
“接着,有人来要带走母亲和小姨……那时候,我死死地抱着母亲。”
“再后来呢,我和姐姐们被带到了一个小房子。大姐把我塞在衣柜里,要我死也不能出声,直至有人进来……”
“我躲在衣柜里,听见姐姐的叫声和哭声,还有男人的骂声,他们很凶很凶。我抱着身子一直在颤,想哭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说到这里,他沉寂了片刻,似乎在回想很遥远很遥远的记忆,然后才轻声道:“过了很久,周围忽然变得很静。我被一个男人发现了,他把我锁在小房子里,每天每夜都在折磨我……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他把我送到优伶馆才终于结束,没想到,我却从此进入了地狱……”微微舒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身子缓缓放松,“那年,我才十岁。”
“我努力讨好他们,只要他们高兴了就会赎我,然后我就能离开那里,那样我就自由了……我宁愿死,也不愿生活在那人的操纵下,替他办事。为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付出,身体,自尊,心……最后,你出现了。”微微吐出一口浊气,云映容抬眸深深地看他,仿若害怕只要一个眨眼,便会错过对方。
故事完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云映容抿唇,似乎接受了这一片无声。过了许久许久,久到他准备认命之时,一把淡淡的声音响起:“那个男人,就是皇甫泱对吧。”云映容没有说话。
“其实,一切都是他庸人自扰。当年的所有,都是凤夕若心甘情愿的。”云映容微微诧异。凤夕若,便是当年惊艳人间,几乎一朝倾覆天下的女人,他的生母。
“凤夕若,不爱虞兴皇帝,不爱皇甫泱,不爱大祯皇帝,她爱的是四国国师曲殇。”
四国国师?云映容听说过,自古四国中心有一禁地被誉为九仙圣地,别名灵池山,相传山中居有神仙,掌管人间风水灵圣。貌似从千百年前,便流传了一种民间传统,每年会从指定之地将指定之人送入灵池山作为祭品,以求得风调雨顺,于是天下除了四国皇室,还有一脉尤为尊贵,那便是与灵池山颇有渊源的一族,因此四国国主将这族的每任族长封为国师,从此至高无上,堪比帝皇。
“曲殇,就是罹罗宫的上任宫主,灵谷谷主,我的师父……也是,我的生父。”
“什么?”云映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虽说如此,但他并不爱凤夕若。他在我三岁时便随一个男子离去,从此绝迹人间。而我,不过是凤夕若求来的痴想罢了。妄而不能,爱而不得,执而痴求,便成了孽,恨就衍生。”
这是云映容第一次听见绮影道起关于自己的事。从前,他除了知道他是风云大祯的八皇子君迟筠,席卷江湖的魔宫尊主绮影以及如今至高至尊的虞兴新帝外,他一无所知。
这时,绮影忽然缓缓掀眸,像是从沉睡中苏醒过来般,灰眸沉谧无波。望着云映容神色复杂的脸,他勾唇笑道:“叫叫我的名字,你好像没有叫过我的名字。”
云映容怔忡。
“对啊,我忘了你没有记我的名字。那样……水寒,水寒是现在的名字,虽然我之前不太承认这个,但你要记好了。”
云映容僵硬地望着他,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然后垂眸。
绮影。
不是记不住,而是忘不了。
只是,一直不曾开口道出。
“怎么,哑巴了?”绮影好笑道。
云映容摇摇头,淡声道:“你的名字可是国讳,映容区区草民怎能直呼?”
绮影垂头一笑:“罢了,随你。不过总有一天……你会叫的。”
边城之乱
一朝帝皇,三宫六院,粉黛万千,左拥右抱,软香温玉,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若是每夜独守空闺,夜夜孤零,那才是走了歧路。子嗣血脉向来是皇家最重视的东西,尤其是太皇太后这个曾祖母级的人物,说句不好听的随时可能两腿一蹬就进皇陵了,所以趁着还能说几口话,赶忙把后宫充了个完整,让那些妃子好好分担自己的忧虑。临死前,还能看到香火有续,忽然翘了也好向祖先交代。
后宫人多了,热闹了,麻烦事就来了。皇后的位子还空着呢。
听说,当今天子是个绝世美人,堪比大祯那个闻名天下的冠世美人君迟筠。美到什么程度呢,这是个谜。后宫的妃子大多都是被太皇太后一令懿旨召进宫的,压根儿连皇帝的脸也没见过,怀着一颗耽耽的心瞅准了皇后之位,怀着一颗忐忑的心不时向周围瞟瞟,看能不能一睹天子尊容。
这不,一群小娘子在御花园扑蝶。御花园是每日皇帝早朝退后回御书房的必经之路。
但她们守在这儿好几天了,连个影儿也没见着。
她们知道皇帝乃不一般人,但她们忘了,不一般的人走的都是不寻常路。每日早朝一退,皇帝闪出大殿,便一路长驱直朝寝宫,撒手什么也不理。其实也不是什么也不理,绮影回寝宫时身后总会随着一个人,那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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