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转过头,在一张张面孔中搜寻胡璇。
“人呢!他人呢!胡璇他人呢!”一声高过一声,最后几乎变成嘶吼,雷延武暴怒的将手中的长枪一抽,暴怒转过身向自己的亲卫道:“传令撤兵……”话音未落,他瞄到刚刚自己埋伏的山丘上,隐隐晃动着人影,心中惊觉不妙,却为时已晚,一阵暴破的响声在身边此起彼伏的响起,夹杂着尘沙和血肉模糊了神线。
胡璇由山丘上站起身,紧紧纂着拳向下观望,边微微侧头,向身后的肖刚朝道:“即刻命人击鼓摇旗呐喊!惊退了残兵我们就要速速撤离!”
“是!公子!”肖刚朝手中的银牙黑底的小旗子向远处摇了摇,惊天动地的战鼓声与喊杀声响起,一时间山丘上坚起一面又一面宴国的青龙旗,不远处的一队骑兵扬着尘土雪沙,在月色下扑杀向暴破过后的战场。
“宴国的军队!”、“宴国的铁甲精骑!”、“我们中埋伏啦!”、“快逃啊!”一时间,近十万兵马向着西方一哄而去,身体无恙的士兵踏着伤兵的逃去,跑的慢的士兵被后面拥上的士兵扑倒踩踏,而受了惊的马匹慌不择路的踏着人奔逃……
雷延武扯住一匹身边掠过的战马的马缰,挂上了马背,然后稳住身形纵马而去。
“雷延武大势已去!”胡璇清冷的声音说道:“次此战败,西砥决不会有人再愿意追随他!而他原本势起西砥,短期之内无力掀起什么风浪兵指中原,那之前,定宁郡主会跟他清算弑儿的血债!”楚王、荆大哥……你们、安息吧!
第三十一章
西北的夜空寒星闪烁,寂静而漆黑的山谷显得格外苍凉。
而就是在这样的山谷深处,十几支野营帐中,透出微弱而柔和的火光。
温暖的营帐正中燃着小小的炉火,胡璇身子微微打颤,脸上却难掩一抹欣慰的笑意,坐在小炉边搓手取暖。
肖刚朝与肖远坐在他对面。肖远适时的送上一杯热茶,胡璇点头谢过,接在手中,抬起一双深遂而幽静的眸子,向肖刚朝道:“今天有多危险,你们只该按计划点燃火药才是,不该冲进去救我……若是因我事败,下次再找这样的机会怕是没有了。”只要能杀了这两个人,为枉死的人复仇,这条命,又何足惜?
“可三……公子您原本说您不会参战,竟然也入了战场,肖某决计不能忘恩负义,将您置诛死地!”肖刚朝神色坚定的道:“仇可以慢慢报,只求问心无愧……可亲手将公子您送入绝境,肖某做不出来!好在公子吉人天相。呵呵!”说到后来,苍老的面上豪爽一笑。
“这也是我意料之外……”胡璇喝了口茶,即然已经冲散了雷延武的兵马,莫查合与雷延武身置火药阵当中,想是难以逃生,如今只能听天命,等探子消息:“我没想到雷延武这般不放心我,仍要拉我入阵。”胡璇歉然一笑:“我还真不是领兵征战的材料,冲进去便不知所措了。”
“那日公子带雷延武的人去移火药,正巧我等探寻公子下落遇到……”肖远接话道:“虽然公子命我们将雷延武的二十兵众尽数杀死离去,想必雷延武还是起了戒心吧。”
胡璇望着火光,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幸好遇到你们。不然就算我瞒过雷延武只移了一半的火药炸莫查合,另一半留着炸他,看今晚的情形,他也不会给我机会去点火害他……这人真是狡诈多疑……”说到这里,抬头笑道:“看来也是天意,让我遇到你们。”
“只是公子以身犯险留在他的大营,属下一直心中难安。”肖刚朝出于自责的话语,却无心的揭了胡璇的伤疤。他留在雷延武身边日日受辱,此刻心头不由得一紧,仓促转了话题:“雷延武大势已去,定宁郡主势必为爱儿不能与他善罢甘休,以后的事咱们也不必多操心了。肖将军的这几千将士……未知老将军如何打算?”
“他们随肖某隐去之时,皆受公子的恩悯,家中安乐富足,不愿再起事的便没再回来过,这些人,都是甘为公子风里来火里去的!公子意下如何?”
胡璇怔了怔,思绪游离间,肖刚朝又道:“公子当真无意东山再起……”
胡璇抬头,坚决地摇摇头:“雷延武溃败,西砥亦势力薄弱。宴……”说到那个宴子,他仍心有余悸:“宴王断然不会再亲征大兴干戈,试问如今宴国之势,我等又如何抗衡?我昔时尚不会徒填人命,何况势力相差至今日地步?肖将军……这话……以后便不用再提了。”
肖刚朝虽然若有所思,却仍是点点头,正在这时,快探来报,说是寻到了莫查合的尸体,已然面目难辩四肢残缺,再加上大军逃散之时的踩踏,早已毙命多时,只是并未寻到雷延武尸身,已经加派人手仍在寻探。
肖刚朝点头,向胡璇道:“这雷延武若不死,咱们随公子擒杀他,他死之后,一切全凭公子定度。”
“胡璇!胡璇!”雷延武痛得咬牙切齿,此刻正有一个士兵卫他包扎左臂上那条深可见骨的刀伤,这是他逃离战场之际被乱军中的刃物所伤。
探兵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不时的瞄瞄雷延武那好似想要讲口中之人活剥皮生喝血的表情。
“上了他的当!”雷延武甩开了士兵给他包扎的手,羞怒难当的道:“你们自然探不到宴军的影子!全中了胡璇那贱人的计!”气郁难消的狠狠一拳砸在面前的石台上,手痛得发麻不说,伤口又迸裂了些许。
举目看看十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不足千人跟随自己,而这当中,还有半数以上是迷茫不知去路才跟在自己身边的吧?想自己平日待军士不薄,为的是收买人心,可到头来,真正甘心留下来的,又有几人!人情冷暖,这倒也就算了。最恨就是谋算自己到今天这步的那个胡璇!为什么早早就知道他是个祸水,仍旧将他留在身边?如果当初一剑杀了他,情况是不是比今天好很多!
只要我雷延武不死的一天,胡璇你就夜夜难安等着脑袋搬家吧!
“将军、”雷延武的幅将走上前来,在他身畔轻声道:“事到如今,定宁郡主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如何是好?”
这人是雷延武在桐城的左右手,一直追随自己到今日,以今日之势,也只好相信他还能为已所用。雷延武重重出了口气:“办法自然是有!”
阴暗的地牢一时间亮起了无数火把,将整个昏暗的空间照得通明。
宴子桀沉着步子,踱在了安公公的牢门前。
“宴子桀!你害我三哥!不得好死!你不杀我!便等有一日我取你项上人头!”胡珂突然扒在身后的牢栏边,咬牙切齿地咒骂。何人能不惜命,只是胡珂如今什么也做不得,就算要死,他也要骂个够本才是。
宴子桀背向他,微微侧过头,只淡淡的垂着眼皮瞄了他一眼,但全做无视的回望向另一边牢中的安公公:“你要见朕?你肯对朕说实话了?”
安公公委坐于草铺上,缓缓抬起头,那张原本就布满皱纹的老脸,几日未见,竟然瘦得骇人,就像一层布满褶皱的皮贴在一块头骨上,那双眼睛空洞无神,活活的一具丑陋的行尸一般。
宴子桀皱了皱眉头,很明显,这种皮相超出他久经沙场的阅历范围,一种不同于血腥的恶感让他微微转过脸,不去正视安公公。
胡珂仍然嘶骂不止,却也因为看清了安公公的面貌,不由得嘎了嘎嘴,一时间竟然止住了叫骂声。
“我……”安公公颤抖着由草铺上爬起来,一步步的拱向牢栏,最后扒在了牢笼边,把那张苍老而可怖的脸由两个木架当中透了出来:“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你!”
“你想通了?”宴子桀微微有些得意:“你一心效忠的西砥内乱,雷大将军手刃莫查合……舅舅!”宴子桀狠狠念着最后两个字:“你终于看清了时势,来跟朕攀亲戚了?”
安公公的神情很复杂,悲伤、怨恨、挣扎、不甘、无助……甚至宴子桀以为自己的错觉,那当中似乎还夹杂一些悔恨和绝望般的悲痛……他当真,还感念这点骨血亲情?
“皇上想知道……老奴即然当初救你于水火,为何又反过来要皇上死么?”安公公怒力平静着自己的语气,上气不接下气的向宴子桀问道。
宴子桀的眉宇间几分痛苦:“朕不知道、朕多想知道!”
“……嘿嘿”安公公笑了笑,微微低下眉眼:“毕竟、你是锦莹唯一的血脉……当年,我确实是心软,可怜了你……而且、救走你,会使内忧外患的胡国更加混乱不堪……”
宴子桀抬头,一双眸子阴冷的盯住安公公:“你那时就在利用朕?”
“哈哈!哈哈!”胡珂在身后大笑了起来,手比着宴子桀:“你也被人玩弄到今天!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称王称霸!真是天下的大笑话!”
“将他的嘴给朕封上!”宴子桀一声怒喝,便有侍卫打开胡珂的牢笼,不顾他挣扎喝骂,用块布将胡珂的嘴塞得严严实实,只能听到他用鼻子微微的哼响。
“我并非为了西砥。”安公公又抬起头,目光虽然望向宴子桀,却很涣散,仿佛透过他,看到遥远过去的一幕幕:“我为的……是自己的一厢情思、我那未出世便再也见不到父亲的孩儿……”说到这里,他苍老的声音微微发颤,却忽然凝了神憎恨的盯住宴子桀,仿佛怒不可抑的指着宴子桀:“这一切!锦莹的一生、我的一生、我娘子的一生、我孩儿的一生!啊!这一切,都是你父亲一手毁去的!都是他那禽兽啊啊啊啊啊啊!我恨不得将你们宴家每一人斩尽杀绝、抽筋扒骨、嚼肉饮血再挫骨扬灰!可你们、拿什么来赔我的一生?啊?你说啊啊啊!!”声厮力竭地吼着,最后几乎失了声,眼里闪现泪光,一波一漾的由他满布皱纹的苍老肉皮上落了下去。
“我……父王?”有些出乎意料,有些事情确实是自幼在胡宫中长大的自己所不知晓的。由胡家胡璇以外的几个兄弟口中听到的,尽是对自己生身父母的辱骂,宴子桀很自然的认为那些都是诋毁,仇恨的种子一天天在幼小的心中滋长,憎恨地扒住胡璇那根救命稻草的同时,看着他被众人捧在手心如珠如宝、看著他用原本该是自己拥有的一切来施舍自己……没人知道那时候嫉妒与恐惧让自己每一天怀着怎样的心情度日、没人知道自己逃出胡国那一刻在苍凉的山郊发泄时痛恨的嘶吼!更没人知道在边疆战败受伤高烧不退时听到胡璇在宫中娶了倾城美人时那种近乎疯狂的嫉妒!更没人知道自己冲入桐城时看到胡璇那种终于有的放矢的疯狂念头……这一切……这一切的背后,究竟隐藏著什么?
这一刻,胡璇曾在宫中给自己讲起的那个故事的画面一幕幕的在脑海中闪过——宴子桀纂紧了手,难以自抑的由心中发抖,微微向后细碎地挪步,目光有些散乱,口中如吹气般的喃喃道:“他说的……是真的?……会是真的?是真的?真的么……?真的?”
“即然要向皇上说出一切,我自然会如实相告!”安公公小口的啜气儿,以为宴子桀在怀疑自己,垂着眉眼道:“当初你出征的时候,确实是我在怂恿宴子勇除掉你……”不意外的,安公公看到宴子桀回过神来,皱眉盯住自己,又继续说道:“我那是看出来了,你几个兄弟里,他最妒忌你,你也一定会是我将来最不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