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别就是月余,一夜春宵自是激情无限。待到宴子桀尽了兴,胡璇早已意识不清伏在床上。
宴子桀伸出手臂将他揽进怀中,胡璇轻轻发出呻吟,宴子桀在他额前印下一吻,轻声道:“璇,如今你住进宫里也不是什麽私下的事情,皇後那边早就知道了,她如今有了身孕,这自是要向她拜贺,你明天也去探望她一下,别失了规举。”
胡璇神游了半晌,方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却始终是让自己觉得难堪的事情,沉吟了半晌,在宴子桀一直盯视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见他应了下来,宴子桀如释重负的笑了笑,将他又拥紧些:“朕知道你碍不开面子,叶纳她是朕的皇後,委屈你了。还有,朕选了宫里的庆应阁,亲自给它改了名,叫暖玉阁,明天让玉柳她们带你住进去,那里风景好,後园比起原来秋波亭也绝不逊色。朕喜欢听你弹曲子,以後你常常在那里陪朕弹曲解闷儿,你说可好?”
胡璇依旧点头,他安排的什麽、他怎麽安排,自己依著就是。
便由这一日起,胡璇便真的就成了宴子桀的“後宫”,住进了宴子桀为他安排的暖玉阁。这处阁园离宴子桀的寝宫较为近贴,风景亦如宴子桀所说,虽然并不算太大的园子,却也是亭台轩榭样样俱全。自己有了一处安身,就算在後宫中颇为尴尬,也少出去行走少与他人会面便是,如此安慰自己,胡璇安心的住了进去……怕是连他自己也想不到,就算他甘心为宴子桀屈就只求相守,终是命不由人,生命中一场令他肝肠寸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浩劫,却是从这一天沦入。
胡璇选在午膳前的时候去叶纳住著的东宫拜贺她。这个时候宫人们应该快用午膳的时间,想必是人去得少。选了宴子桀留给他特别为拜贺叶纳准备的几样宝饰带在身上,由玉柳提著小蓝,主仆二人便要出门去。
正这时候,传话的小太监急勿勿的奔了过来,虚着声嗓子道:“公子……皇後娘娘正向这边过来,就要到了!公子快准备接架吧!”
胡璇与玉柳错愕相视,便这当时候,园子口的两名侍女跪拜问安的声音传来了,玉柳与胡璇便双双下跪。
随著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紫纱精绣的仪凤帐出现在假山之後。二人便不再多看,跪地问安。
“胡璇你快平身!”熟悉的少女般甜美的声音传了出来,不肖一会儿,一双绣鞋出现在胡璇面前,胡璇一抬头,看到叶纳面带甜笑、正俯身示意要自己起来:“本宫要你平身,难倒你要我扶不成。”她神态娇美,依如少女时玲珑灿烂的样子,不由得让胡璇心里百般滋味。
世上当真只有这等女子才与子桀是天作的佳偶,而这样玲珑娇俏又完美无瑕的女子,自己又哪里及得上她一个指头……谢恩起身,退在侧首,叶纳已稳稳地走在前面,口中念念有词道:“皇上今早派人来说你会来看我,我早便想来谢谢你当日救我出牢笼的恩情,自己便先来了,你不会怪我唐突吧?”她倒底是孩子脾气,连“本宫”两个字也不用了,与胡璇自来熟的你你我我起来。
胡璇随在她身後进了房:“胡璇不敢。皇後娘娘架临,这里沾了贵气……”
“我不是是汉人,你都不必同我讲这些套话!”叶纳笑著一指桌边的坐位,示意他坐下。
胡璇就坐,玉柳在边上忙著奉茶水果点。
“我一直想著见见你,谢谢你,後来听说你出了宫,都没这个机会。”叶纳单纯的目光看著胡璇,喜形於色,仿佛全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她分了他夫君一份的人一般,让胡璇没来由得心里愧疚之於,几分自惭形秽。
微微垂下头,胡璇轻声道:“当初是胡璇的愚弟对皇後娘娘不敬在先,皇後娘娘容人之度胡璇还没谢过,又怎麽敢担娘娘这番大义?”
“你不要开口皇後娘娘、闭口皇後娘娘的。说起来,咱们认识也很久了。你记得吗?当初还在护国宫的时候,我还听过你弹琴,喜欢极了你的琴声。有空我还是想听,你可舍得弹给我听?”叶纳当真见了胡璇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语如连珠的道:“……你该称我什麽好呢?就叫我叶纳好了,我不喜欢这宫里的规举,太多太麻烦,我自己也全记不得的。子桀也常我说没个皇後的样子,咯咯……”说到宴子桀,她掩口娇笑,面上才带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之色。
“胡璇不敢。”
“我让你这麽称的,什麽敢不敢!”叶纳摆摆手,示意外面的凤仪仗退远些,房中只剩了她随身的侍女与玉柳。这时胡璇示意玉柳将备好的东西奉上前来,胡璇起身微微施礼道:“娘娘如今孕有龙儿,远步移架至此,胡璇愧不敢当。这里是对娘娘恭贺的一点心意,望娘娘笑纳。”
“嗯。我收下了!”叶纳依旧笑著点头,示意身边的侍女接下来,让玉柳起身退在一边,让胡璇坐下来,才缓了刚刚的嘻笑声色,正视胡璇道:“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些许……”
胡璇知道她指的是桐城那些自己过往的糗事,脸上没动声色,可心底最深的伤疤被揭了开,终是心下郁怀,垂首不做声。
“我不与那些闲语之人一般见识。我知道你对皇上的心意……”叶纳隔著手里的绢子,轻轻的在胡璇手臂衣袖上拍了拍,以做安慰,声音里,几分同情的柔美声调:“……可是他是皇上,我今天来见你,也是想同你说这话。谁人有了自己喜欢的人,都想只与他相守一辈子。可惜,我们爱上的是皇上……”
胡璇怔怔抬头看她,这看似不经人世的女孩,她倒底是真的单纯洁白,还是深熟人情世道,怎麽刚刚还一派天真,这一会儿便深沉老成。
“……我也会难过他去临幸别人。”叶纳望著门外,轻声道:“……可是他就是皇上,他有这个权利也有这个必要,江山,是要千秋万代子祠兴旺的。宫妃多了一个或十个,在我心里,已然没了区别。只要知道他心还在这里一些。”叶纳回头看看胡璇:“我起初不知道为什麽皇上留你在身边,也不晓得皇上为什麽要特别苛责你,直到你现在回来,我觉得皇上的心,也在你这里一些。”
胡璇沈默下来,静静听她对自己讲话。如果玉柳那样的宫女不敢对自己有微词,那是因为自己是她们的主子,而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把自己当朋友一样的对待,这却是久违了的感觉——一种自己还是一个干干净净的人的感觉,一种……被眼前的少妇直白的目光洗掉了所有肮脏的感觉。
“你为皇上付出的太多了,也许你应该得到更多。”叶纳对他扯出一抹笑:“可是他就是皇上……我那时也是一见了你就觉得投缘,只是没想到……”下面的话没说出来,二人意会,胡璇窘迫一笑。
“以後在宫里,大家仍是好朋友。过阵子我不方便来看你的日子,你也要去看我,给我弹弹琴,这宫里……有些闷的。”叶纳说著嘻嘻一笑,又是那番灵巧可人的娇态:“今天我在你这里午膳,你不会没有我的份儿吧?”
“蒙娘娘不弃,胡璇这就命人备膳。”说著,胡璇示意玉柳去备膳。
玉柳心里一直是站在胡璇一边的。听得叶纳一番话对胡璇好感尽释,而这小皇後又著实娇人可爱,对她立时一番好感,面上笑意盈盈向她跪礼退出,心里却想著:那凶巴巴的皇上好福气,得了公子这样的玉人,还有皇後这样善解人意的可人。
胡璇与叶纳进膳时,二人已然话题翻新,天南地北的聊过好多,此刻气氛真是活络,便与自家兄妹一般自在,整个园子里似乎都是喜洋洋的气份。
便在这时,太监传话,宴子桀仍是满面春风的进了来,众人跪礼,他摆手免了,对叶纳与胡璇道:“朕还跑去皇後宫里,到了那里朕一个人对著满张大桌子,你们却在这里吃得快活!”
“胡璇生性腼腆,臣妾怕他在妾宫里不自在,臣妾又闲来无聊,便到这边来。”依著叶纳的性子,她早便放下碗筷要奔到宴子桀身边抱著他英武的腰身说个不停,走了两步,宴子桀怕她动了身子伤到肚里的小宝贝,便忙摆手示意不可。叶纳却是转而看到一边微微含笑沈默不语的胡璇,心里为他一酸,停下身来,向宴子桀招手道:“皇上快来坐。”
“嘴里称朕是皇上,你看看你那手势,当朕三岁的小孩子一样招呼……”宴子桀不偏不倚在圆桌边二人的正中处落了坐,侍女为他送汤填饭。
什麽所谓食不言寝不语,在叶纳这里全然不成了规举,只要嘴里闲著,她就问东问西的有话题聊天,胡璇饱读诗书、宴子桀走遍大江南北,三人一时聊得好不热闹。
玉柳看著胡璇面上那仿佛甜蜜的笑容,心中微微的酸楚也得到一丝宁静,没来由的,开始为他欣喜——他终於与他爱的人,可以这般开心的相处了。
而胡璇看著面前的一双金童玉女般的天作佳人,宴子桀因为叶纳偶尔显得无知呆板的问题逗得开怀大笑,心里那隐涩的痛苦被荡平。没来由的想著:若是有一日我当真不在了,子桀也会快活得很,也便只有如此开郎纯真的女子,才配得起这傲世的男儿……我是真心希望你此生无忧,余愿足矣。
第十八章
吃过午膳,三人小叙,宴子桀便送叶纳回了她的寝殿。胡璇宫里的宫人忙著收拾残局。
玉柳不著时偷偷望向胡璇,他依旧回到自己常坐的小窗边,远远的望著,眉目里那挥之不去的哀伤之下,唇角边又添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说不清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玉柳对胡璇的那种感情,渐渐变成一种关怀、爱护,并不因为他是一个男人或是一个女人一般,而只是因为他是他,有著清秀的外表、温柔的内在,或许自己会喜欢他还是因为他是一个男人,可是他是谁的人,他跟谁在一起会怎麽样,都改变不了他是如此善良且美丽的人。
轻轻的将茶水奉在胡璇桌边,胡璇转头对她笑了笑:“皇上得妻如此,亦是国之幸事。”
“……公子,”玉柳的神情里几分温柔的笑意:“公子为人太过随和,少了几分皇後娘娘的灵气,可你们都是一样真直的人,这都是皇上的福泽。”
“这丫头会说话!”正这时,宴子桀又跨著大步进了来,面上喜不自胜的表情道:“皇上的福气是自然的,你只顾著讨好你的主子,连朕也扯进来了麽?”话里几分责备之意,面上却全无怒意。
“皇上恕罪,奴婢去奉茶点来。”仿佛胡璇开心了,看著宴子桀也不觉得那麽面目可憎,玉柳急急的告了个万福退了下去。
“皇上怎麽回来了?”胡璇猛的起身,却脑子里几分晕眩,眼前的事物变亮又变黑,他强挺著精神定了定神:“皇後娘娘怀了皇上的龙儿,皇上理应多陪陪皇後娘娘才是……”
“朕想你呀。”这句话却不是甜言蜜语。宴子桀打从心里高兴,叶纳一路对自己说胡璇如何如何的温文尔雅仪态大方,对自己专情云云,说得他心里一阵甜美,仿佛在夸自己一样,这心思里好似也就觉得胡璇是这样的人一般,急急忙忙的回来就想见他——怕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对胡璇如此痴迷了。
而最让宴子桀心慰的是自己衷爱的女人竟然如此得体大方,连皇後都接受了胡璇,还有谁能说出个“不”字来?
走上前一把拥住步子微缓的胡璇,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