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瞪了他一眼,回头对沈娇兰笑道:“怎么样?”
“你是谁?”
“刚才姑娘你追的那个人也曾偷了我的钱袋,想姑娘你追他追得这般紧,估计是被他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吧?姑娘心焦心情我能体会,所以才施以援手。”
沈娇兰闻言,不疑有他,再三谢过,才与那人进了妓院。
两人进了这芸香阁,找了许久都没有发现柳琉。俊俏公子看着沈娇兰这如花似玉的美人苦着脸,便心疼起来。“唉唉,叫这里的老鸨来。”
沈娇兰还处于“我怎么把他给跟丢了”的呆滞状态中,对于身边发生的事全数都忽略了。
那俊俏公子不知是何身份,竟然指使着老鸨一间一屋都找了一遍。不过,这一次仍是没有发现什么。
“看来已经逃走了啊。”
老鸨担忧地看着身边这位魔王,颤颤地问:“不知道欧阳少爷找的是什么人啊?”
“就一个小贼,刚才偷了我的银子。”他身子一转,看着伏在大堂桌上的沈娇兰,“妈妈可不要骗我,将人藏了起来。”
“我骗谁都不敢骗您啊,二少爷。”
那欧阳二少摸着手上的玉扳指,想了一阵:“妈妈,那小贼手上功夫可是不错的。你看看,叫你的人也仔细瞧瞧,可曾少了什么东西。”
老鸨听了欧阳二少的吩咐,忙把正在接客的、没有接客的姑娘都唤到了大堂。那些嫖客正是在欢畅头上,被人扰了兴致,气冲冲地跑了出来,可一瞧见来闹事的是欧阳华,便一口气都不敢出了。
沈娇兰恰好抬起头来,看见有几个大男人光着膀子,立马捂住自己的眼睛,羞红了一张小脸。
边上嗑瓜子的欧阳华笑呵呵地扫视了这阁子里的人一圈,慢慢说道:“这阁子里闯进了个小毛贼,刚才还偷了我的银子。那小贼身手不错,大家检查一下,看看自己身上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那几个暗暗恼恨的嫖客闻言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就回房间去换衣裳了。芸香阁众位姑娘仔细地回房查看了一番,果然有个姑娘的屋子遭了劫。
“偷了什么?”
被偷的也不是那姑娘的东西,而是她房里那位大爷的。“是钱老爷的银子,和他最喜欢的那只琥珀戒指。”
“钱老爷呢?”
“在屋子穿衣服呢。看样子有点生气。”
欧阳华看了拧着眉头愁眉苦脸的沈娇兰,却瞧见自己的小厮从后院而来。
“二爷,估计是从后院翻了墙头出去的,墙上有脚印。”
欧阳华又招了老鸨到身边,仔细又问了一遍:“还有没有丢别的东西?一应都报在我的账上。”
老鸨一听有这等好事,立刻笑开了嘴。“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偷的。莺儿刚说自己的一件白袍子不见了。”
“白袍子?”
“还有配着的那件衣裳……还有几个玉镯子……”老鸨寻思着自己不能太贪心,就没再多报。要是被识破了,这可就是打嘴不讨好的事儿。
“其他没了?”
老鸨点头哈腰说:“没了,没了……”
欧阳华想到了那只琥珀戒指,便吩咐那小厮道:“你去当铺一趟,叫人留意着有没有人来当琥珀戒指。要是有人来当,就先把人扣住,然后去一趟钱府请钱老爷来看看是不是他丢的那只戒指。确认了之后,再来回禀我。”
小厮一听,有点犹豫。他是担心自己这一走,这小祖宗要是不见了,他就是有一百条命也得被大爷打死了。
欧阳华见小厮没有反应,便用靴子勾起了他的脑袋。“你这面孔生得很。这一次回家,他就把我身边的人都换了?说,叫什么名字?”
“小的章唯。”
“刚才那个呢?”
“是郁勤。”
“哼。”欧阳华的脚脖子一歪,把那章唯的脑袋扫到了一边,语气里带着恶意,“再不去的话,你就等着我削你吧。”
章唯被他说得一抖。他还没到欧阳家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欧阳华的手段。“是,是,是。”他落荒而逃,整个人从芸香阁冲出去就朝着当铺的方向跑去。
沈娇兰深深地看了一眼欧阳华,那人就好像背后长了双眼睛一样,忽然扭过头来与沈娇兰对上了视线。那沈娇兰一开始觉得欧阳华是君子气质,现在不知为何却觉得这人阴森森的,和他待在一处,整个人就不舒服。
欧阳华说了一句:“看来这事挺麻烦的。不如姑娘……”
他邀请的话没说完,沈娇兰就开口了。“这事确实挺麻烦的。因为我的事情而叫公子烦忧,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她双手一拖,敬了欧阳华一拳,“这事实在不愿再麻烦公子了。那小贼估计还在城里头,恐他离了此地更不好找,我便先行一步。”
沈娇兰一口气说完,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芸香阁。欧阳华惊讶地看着沈娇兰离去的背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边上的姑娘不明所以地问道:“二爷,什么事好笑了?”
欧阳华用手摆着拍子:“几年没有回来,这镇子上我居然不吃香了。”
“二爷说的是哪里的话?”边上的几个姑娘见状立马靠了过来,黏着欧阳华撒娇缠绵。
欧阳华也不再是三年前的那个败家子了。他推了身边的女人一把,站起身来,笑呵呵地抚慰遭了冷落的姑娘们:“今日有正事,先办了正事再说。”
他这话一说,在二楼一间香阁里的人“噗”一声将嘴里的好酒喷了出来。她灿烂的眸子一闪,对着面前的人问道:“我没有听错吧?欧阳华的正事不都在床上办的么?”
对面穿着白衣的人品着酒,隔着雕花的窗户看了眼大堂。“他在京师三年确实叫人刮目相看,你不可小觑了他。”
带着步摇的女人摇晃着手里头的酒壶努着一双樱桃小嘴,脸上笑呵呵的。“这个人我还不清楚么?就算是变了又如何,他还是逃不过我的手掌心的。倒是刚才和欧阳华一起进来的姑娘是谁?你见过么?”
那人摇摇了头:“没想到在这里约你,还能遇到这么些事。”
女人的眼眸一转,双手搭上了白衣之人,“三哥,老爷到了么?”
“老爷带着二哥他们在这附近一带找人,就快到了。”
“是来接我的么?”
老三觉得面前的女人实在是无可救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这一生只会爱夫人一个,何苦呢?”
那原本还笑得春风得意的女人一听整个脸都白了,她又抿了一口酒:“他就是怕我对夫人动手,所以才不愿意把我接回去么?”
“……你该知道自己在此处的任务。”
“我懂,可是这样太苦了……”女人的酒杯一扔,蹒跚地站起身来,一双玉手倚住栏杆,望着辉煌的灯火,眼里星星点点。“我再见他一面,就会离开这里。”
老三一愣,也站起身来。“老爷不会放你离开的,你知道的太多了。”
依着栏杆的人恍若未闻,笑着从香阁的暗门离开了。
那笑声从空荡的暗道中传来,无比的喑哑骇人。
走在暗道中的女人半阖着眼,心灰意冷地在暗道里踱着步子。这暗道没有灯光,十分的阴暗。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想着那年赵湘舒怀里的温暖,一步步地走到了暗道的最后。
那时倾国倾城,想着相守;今日孤灯异人,想着还是他。
自己果然是贱!
“赵湘舒,为何你总是那么好运气,什么都由你来做决定?”她一把推开暗道的门,阳光如刀一样割过她的双眼,刺得她的双眼抖落了一串泪。她颤着手去抹脸上的泪珠,见左右没人便迅速地将暗道的门阖上,飞身跳上一边的屋顶。
她想到老三说的“他不会放过你”,心里掺着蜜的疼。“如何?这几年的纠葛等你来了解。如何?”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个翻身,将自己桃红的衣衫带起,翩然落进了一个院子之中。
院子里的大刘正在晒鱼干,看见老板娘回来了,立刻舔着脸跑过去。“老板娘,这么快就回来了?”
徐青带着点男人难以拒绝的笑,“啪”一声拍在大刘脑门上:“你在这里,我外头谁在照看啊?”
“嘿嘿,有那个老实人在,谁敢在你店里讨便宜?”
大刘说着又靠过来要占徐青便宜,徐青用手拧了他一把,脸上笑着:“死相吧你,连你老板娘的胸你都敢蹭了。”
两人说着,就到了前厅。
刚买了马车的柳琉就撞见了两人打情骂俏的一幕,他瞅了大刘好几眼,又看了那风骚的老板娘几眼,心里想着,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徐青看柳琉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她倒是不在意,她对着柳琉欠了个身,道:“公子回来了啊。”
柳琉对她点了点头,拿着手里的包袱就跑楼上去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就看见原本躺在床上的卢友章蹦了起来,紧张地盯着门口。“谁?!”
“别紧张。”柳琉忙把门关上,冲到卢友章床边,用手按着卢友章的脑袋,“还没有退烧啊!”
“只是有点热而已,我已经没有大碍了。”
“我就怕前有狼后有虎,这一路上带个病患不好逃命。”
卢友章察觉柳琉不似之前离开那般轻松,心中有疑便问道:“怎么回事?你出去遇到什么了?被人发现了么?”
“你怎么这么小瞧我呢?”这家伙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出师不利,气哄哄地打开包裹拿出了一件女人家的粉底小袄并几件女人的衣物。
卢友章看不见柳琉的动作,但是他闹出来的声音太大了。“我们要走了么?”
“嗯,马上就得走。马车我都买了。”卢友章瞎了,柳琉换衣服也不回避他,直接就在他面前脱起衣服来。他把自己的长发也放了下来,做了个平常女儿家的发髻歪歪地垂在后面。他又拿了刚在街上买的胭脂,均匀地在脸上抹开。“幸好这几招宣嬷嬷教过!”他装扮完了,又拿出了一件白袍披在卢友章身上,顺便将人从被子里拖了出来,把衣服给他换上。
“我这么伺候你,你怎么报答?”
“……你和我回京师之后,你要多少银子,我就给你多少。”
柳琉“呵呵”地笑。“我可不那么好打发,你得给我奉一杯茶,叫一声‘师父’才可。这买卖如何?”
卢友章以为他只是当好玩才说过这么一回,现在又提起这件事,难不成是真要收徒弟么?“我有什么好的?叫你这样子迫不及待地要收我做徒弟?”
“你可没什么好的,性格也忒坏。不过,我就喜欢带着你,不开心的时候打骂一顿,肯定特解气。”
卢友章黑了一张脸,完全把柳琉说要收他当徒弟的事当成了一个笑话。
☆、偶遇“娃娃亲” (二)
柳琉下楼的时候可不敢走正门,他怕底下的老板娘和伙计看出点什么来。那个贪钱的老板娘精明的很,柳琉对付精明的人一般都是选择绕着走的。所以,他就带着卢友章从二楼的窗户口跳了下去。他原本是想背卢友章的,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一个柔弱的大姑娘,要是就这样子背着卢友章在街上跑,只怕会吸引更多人的目光。
思来想去,柳琉最后还是扶着卢友章往自己拴马车的地方走去。此刻的卢友章因为脸上的伤,整个脑袋都差不多都被包了起来,所以柳琉也不怕把他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凭着一张嘴和小半张脸,应该没人能把卢友章给认出来。
柳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