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这好端端的一个少年,就跟变了一个人的似的。
一夜之间,竟是变得不思进取,荒淫任性,还整日哭哭啼啼,软弱无能的要命。
四年后,秦琉成出生,尹皇后也得了重病死了,秦尧止更是变本加厉。
长福眼看着这五皇子一天天的不可救药,越来越不能入眼。
那些旧仆也被杀的杀、逐的逐,想到这主子的无情无义,他心也凉的透了,只是更加谨慎小心,只盼以后还有一条命,能躲起来养老。
就在他神思不属的这个当口,那个叫许寿的老太监已经蹬蹬的跑过来,端上了一碗醒酒汤。
碧玉翡翠的碗,衬得那汤水红澄澄的通透。
殿内仍旧是昏暗昏暗的。在黯淡的光线下,秦尧止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渗黑的眼里却有着一闪而逝的锋芒,只看得长福心里一凛。
门“喀拉”一声被关上了。
许寿把药碗递给了他,扫了他一眼,算给了一个暗示。
长福的手不禁抖了一下。
他想,如今那姓晋的有了权,就要杀光这些个皇室子弟。
他早就被给了一包药,是什么药他不知道,却也明白一喝下去是必死无疑。
长福心里想着,五殿下就这么死了么?也好!活着也是个废人,被人糟践,自己还作孽!
可是,心里还是难过的很,他就是忘不了那个十三岁的孩子对自己许的诺:“长福啊,你对我的好,我心里都记着,以后定不会亏待了你。”
早就不指望这些了,这些年来,尽管秦尧止对他还算客气,没打没骂,不过自己除了害怕、畏惧,倒也没有想的更多。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在等待什么。
长福胡思乱想了半天,那包粉末在手上兜转了两圈,就是没能洒下去。
最后,药包又被纹丝不动的扣在袖子里。
“这回他不死,我就得死了。活该我逃不掉啊。”长福心想。
看了一眼那人,依然是垂下了眼、默然的坐在床边。
暗淡的光线让他的轮廓华美,竟显得有些英姿,仿佛昨日那个朝气蓬勃、热情洋溢的少年。
这突然又让他感到了某种已逝的悲哀。
冷不防的,许寿咳嗽一声:“殿下!喝了这汤,头就不痛了。”
他连叫了两声,床上的人都没有什么反应,他便大着胆子走上前去。
没想到,秦尧止倏然一睁眼,木然的看着汤碗,一伸手,指了许寿:“你喝了它。”
许寿大惊失色,脸色煞白:“殿、殿下莫要说醉话,老、老奴怎敢。”
秦尧止狭长的眼睛里没有醉意,清醒的很,笑道:“怎么,你不敢?你又有什么不敢?”
转眼间,脸一沉,“来人啊,喂他喝!”
话音刚落,拧了一圈床边的豹头雕柱,床后的一面墙忽然分开,侧面滑出了一道狭窄的门洞。
门洞后,如鬼影般的闪出了十几个披甲带刀的侍卫。
两个人侍卫几步上前,牢牢架住了许寿。另一人拿了汤碗,捏着他两颊就往下硬灌。
一直灌个碗底朝天,几人才齐齐退开。
许寿顿时魂飞天外,干呕几声,像烂泥一般摊到地上,抖个不停:“五五殿下,饶饶命啊。”
秦尧止又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步子比刚刚略微轻快了一些。
他居高临下,戏谑道:“只不过赏你一碗本王的汤水,不用感动成这样!”
许寿两手着地,只知道捣蒜一样的磕头,磕的满地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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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秦琉成 。。。
许寿两手着地,只知道捣蒜一样的磕头,磕的满地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秦尧止冷眼看他,道:“放心,你死不掉!不过,活不活的成,就要看你自己了。”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几声零散的脚步。
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娇声笑语:“殿下,怎么还不出来?让奴家好等!”
原来,是两个新入殿不久的姬妾。仰仗着年轻貌美,近日受了较多的宠爱,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来唤人。
秦尧止俯身去看许寿,这个动作却让他疼的一皱眉,过了一会,才低声冷笑道:“人还没死,收尸的都来候着了?”
眼见两个武士慢慢拔了刀就往门边移,长福打了一个寒战,福至心灵,高声道:“殿下刚喝了汤药睡去了,你们速速退下吧!”
没想到那两人听了这话,反而笑的更响,推门就要进来。
谁知道,前脚刚踏入殿内,就“啊”的一声闷叫。
两个侯在门边的侍卫,一人掐住了一个的脖子,又狠狠的对准腹部各捅了一刀。
鲜血如泉涌,两张妍丽的面目扭曲了,眼睛睁的透圆,蜷缩着倒下,在地上滚了一圈,哼都没哼一声,就断了气。
外院的乐声、人声十分响亮,只把屋内的那点动静早给冲没了,掩盖的神不知鬼不觉。
殿门再度被关上。
秦尧止漠然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几个侍卫就像拖布袋子一样把死人拖到墙角去了。
满室充盈着浓郁的血腥气,在这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中,秦尧止倒越发有了一种安然的神气,仿佛在观看什么风景似的。
许寿的三魂七魄都丢了,语无伦次:“殿、殿下,老奴尽心尽力的服侍了您那么多年,就就饶了我一条老命吧。”
秦尧止不说话了,来回踱步,踱到床沿边坐下,把玩着手上的一把匕首,仿佛陷入了漫长的思考。
过了好一会,等许寿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摇被煎熬的烂了,才听秦尧止漫不经心的问:“你今早可是去了临泗殿?接了我九弟?”
许寿冷汗汩汩而下,颤着音说了个是。
“人呢?”
“老奴……不知。”
秦尧止又沉默了。
“卡”的一声,一个侍卫抽刀,许寿的四根手指就被齐根削了下来。
身边早有一人用布堵住他的嘴,惨叫声变成了一声声的闷嚎。
秦尧止很有耐心的又问了一遍:“人呢?”
周围的侍卫都松了手。
而许寿除了疼的在地上打滚、闷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适才拿刀砍他的大兵是个直肠子,此时就茫然了,人满地乱滚的,要再卸指头也找不准地啊。
这时,旁边一个中年侍卫粗声粗气的道:“殿下说了,留着一条命就行!随便哪下刀都成。”
那侍卫方才恍然大悟,“嘿”了一声,举刀对准许寿的小腿就砍。
小腿被砍断了一半,血溅了三尺多高。
长福吓得退了好几步,被墙根处的两具尸首绊了一跤,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
秦尧止不动声色的坐在正中,左右都是执剑的护卫,自有一股骇人的气派,整个殿内倒像是刑堂一般。
“人呢?”依旧是和颜悦色的语气。
“辰……辰望殿……后……后花园……”
声音渐渐低弱,竟然是昏死过去了。
秦尧止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几乎是一跃而起,飞快的向门外走去。
这时,暗门里又出现了十几个拿着火把的侍卫,孤狼一样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光,几十个人就这么齐刷刷的跟着他。
打开门,秦尧止忽然回头,莫名的看着坐在地上的长福:“你杵在那里做什么?怎么,不跟我走?”
黄昏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一刹那,如墨的眼瞳都被镀成了金黄。
他本就长的巧夺天工,此时又好比木塑泥偶还了魂,自是夺人心魄。
长福大惊,几乎是感动的热泪盈眶,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连声说是,跌跌撞撞的就跟了出去。
满院子的人听到不小的动静,都扭头去看。
只看见秦尧止冷着一张煞白的脸,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气势跟往日有天壤之别,身后又跟着一群汹汹的侍卫。
所有人都彻底慒了,还没待反应过来,那群侍卫就在往园子里一团一团的扔火!
这园子里早就被洒了易燃的油脂,火焰遇油就往上蹿,噼里啪啦的烧的极旺极烈。
秦尧止却是对什么都不看一眼,一心一意,径直就向大门走。
还不忘撂下一句生死令:“一个都不要留。”
于是,有人想要跟着跑出去,也有人想扑上去求饶,无一例外,都被持刀的侍卫砍断了手。
也有跑的太快的,背后被劈了一刀,或是横着一刀,就身首分家了。
总之,这些凶神恶煞的侍卫所到之处,如同恶鬼吞人,绝无活口。
一时间,哭喊声一片,凄厉至极。
秦尧止一行人几乎是横冲直撞的走出园子,“哐当”一声,朱红色的大门被牢牢关上了。
几个卫兵费了好大力,上了两把黄澄澄的巨大铜锁。
长福远看院内火光冲天,哀嚎不止,估计是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了。
不禁又是惊恐又是后怕,若是自己没有心存不忍,恐怕已经陪着这安庆殿化成了焦土。
眼见那陌生又冷酷的高挑背影,领着一众人,毫不停顿的远去。长福叹了口气,也只得大步快跑着跟上。
……………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远处有隐隐的呼号声。
秦尧止现在还不想撞见晋元疏的人,走的都是不引人注意的小道。
即使是这样,路上还是遇到了不少太监宫女,自然一个不漏的成了刀下亡魂。
这一路见人杀人、见鬼斩鬼,几乎完全没有留下任何一个活物。
四年前,秦尧止从待斩的死囚刑房里挑了一批人,一直把他们收编在安庆殿的侍卫里。
安庆殿的侍卫大多是他几个兄弟的眼线,如今则都是晋元疏的人。
晋元疏入了皇宫后他就把这些人藏在密室之中。
这些人个个都是杀人放火的好手,无恶不作的歹徒。
然而,这些东西在这种时候也最顶用,好比一把劈入木桩的利器,绝无人性可言。
一路疾走,转眼就到了辰望殿的后门。
辰望殿在景阳宫的正东面,原是太子的旧殿,如今已是空无一人。
只见殿内后花园的外围一圈种满了枫树,一排排艳红如火的枫叶,如火如荼的晃眼。
依稀可以听见院子里大呼小叫的声音不断。
秦尧止一挥手,示意侍卫们不用再跟,一个人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长福估摸着他是不想带侍卫进去打草惊蛇,不过自己是贴身太监,也就没什么关系,于是也就紧跟着进去了。
走得近了,才发现一群太监宫女把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围得水泄不通。
“小主子,求求您下来吧,摔着了可怎么得了啊!”
“不能再爬了,已经够高的了!”
“这天都快黑了,待会就是想下来,也看不见了!”
树上传来脆脆的童声:“安庆殿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啊?”
一伸手, “那什么地方,怎么冒烟呢?”
秦尧止吃了一惊,几步跨上前大声道:“秦琉成,你在做什么?快给我下来!”
周围的宫人立刻慌张的下跪。
心里却是纳闷,这五殿下不是在安庆殿饮酒作乐的么,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树上跨坐着的小人立刻探出了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