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武士则拿着刀,如同砍瓜切菜,斩杀经过的人。
不久,所到之处,都成了一片熊熊的火海,所有的宫人都鬼哭狼嚎,四散奔逃。
两个侍卫拿出一个包裹,取出里面的一件的黑色铠甲。
长福接过秦琉成抱着。
秦尧止飞快的走,后面的两个小兵捧着厚厚的铁甲,手脚麻利的给他换上。
套上黑青片的软甲,扣上护臂,戴上半月形的头盔,背上一张弯弓,腰间佩了一柄幽青的宽剑。
秦尧止身形颀长,穿上一层层的铁甲之后,倒也有了持戈擐甲的气概。
转眼间,他已经打扮的和一名守门卫兵没什么两样。
准备停当,秦尧止又重新接过秦琉成。
他拿了一块颇大的黑色金丝软甲,把秦琉成从上到下的裹住,只露出口鼻。
秦琉成一拨,把黑亮的眼睛露了出来。
长福也套上了甲装。
一行人急赶慢赶,终于走到了皇家马厩。
守马厩的几个卫士刚要阻拦,就被砍翻在地。
火光四起,众马嘶鸣。
秦尧止抱着秦琉成,跨身上了一匹白马,毫不迟疑的一挥鞭。
“走北门!”
身后浩浩荡荡的十几骑,就像离弦的箭一样,也跟着冲了出去。
晋元疏一众人等从中宫天德殿出发,往西兜了半个圈子,才往北方驱马急赶。
没有想到,沿途的景象十分得惨烈,就如同置身于地狱的业火之中。
浓烟滚滚,尸横遍野,满眼狼籍。
刚刚秦尧止带着的那一群人纵马飞驰,一路上是毫不留情的横砍纵劈。
杀出的是一条浓稠的血路。
以至于此时,哀嚎声,叫嚣声,尖锐的哭喊,轰鸣的倒塌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呛鼻的浓烟中是尸体的焦臭,混合了血的腥味,令人作呕。
晋元疏就不明白了,这秦尧止好歹也是个养尊处优的皇室子弟,怎么行事就跟豺狼土匪似的?
不过,他一直和凶蛮的北人对战,对于这种□裸的杀戮并不陌生,反而有亲切的熟悉感。
晋元疏带着几个属下将领,纵马到了地势较高的地方,勒马停缰,四顾瞭望,倒是一眼就发现了秦尧止。
灼灼的火光下,那身白衣黑甲格外的分明,显得那人挺拔修长,英气夺人。
仅仅一个背影,就把平日那个懦弱之徒甩去了十万八千里。
晋元疏忽然就莫名的高兴了,一声令下:“点火,放箭!”
既然这么喜欢杀人放火,就再送他一些火好了!
刚说完,一百个持火弩的弓箭手就噌噌的出了队,点燃了箭簇,对准了北边,呼呼的就是一通乱射。
这时候,一个随侍拍马赶来,上报道:“属下已查明,秦尧止有自己的一支暗探细作,人数不少,但是近几年大多都不在宫内,而在民间活动,似乎……是攫取了大江南北的商脉。”
晋元疏点头,赞道:“这条后路,挖的深远!”
那人又道:“秦尧止的那批人相当厉害,神出鬼没,找不出确切身份,似乎无处不在。”
晋元疏笑道:“这么多年,我也是见识的够了。”
又问,“那撺掇三王叛乱的人,可有找到?”
那人道:“刚刚抓获的七王秦舫琨,说那人是一个禁军中的侍卫,应是名为康明渊。”
又道,“不过,其他禁军都说……说此人……是个废物。”
晋元疏大笑:“好一个废物,如此看来,每个废物皆可把你我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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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康明渊 。。。
秦尧止发现自己身后的人正在逐渐减少。
有的人中箭身亡,有的人则被一片片火海给吞噬的无影无踪。
晋元疏比他想的要来的快,并且一出手,就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晋元疏的连火营用的是机关弓矢,射程极远,熊熊的火势几乎把前路都堵的死了。
北边已成了赤焰的火幕。
秦尧止不得不猛得勒马,不发一语的观望了一阵。
他估计了一下形势,没有退路。
回去已经不可能了,晋元疏在那候着。
而西面是北定军的主力,正和自己的两个皇兄难分难解,正是人仰马翻的阵仗。
他回头看了一眼。
很远的高处,一排排的弓弩手正在玩命的放箭。
另一边,立着的是骑马扬鞭的几个人。
最先前的一人纯黑战马,赤红铠甲,面目隐隐绰绰的看不清楚,志在必得的嚣张气势却是掩不住的慑人。
秦尧止暗骂了晋元疏的祖宗十八代。
他调转马头,撕下一大片衣服下摆,分成两半,取了牛皮水袋,用水把布淋得透湿。
一半罩在受了惊的马面上,另一半罩在秦琉成的脸上。
秦尧止很少做什么保证,不过这次,他还是说:“不要怕,我一定带你出去。”
长福颤声道:“五殿下,怕是冲不出去吧。”
不光是他,身后十几骑也迟疑着犹豫不前。
秦尧止把水袋扔给他,简洁的开口:“快!”
又道,“不走,死在这里吗?想留的人便留下。”
众人都准备妥当。
秦尧止一骑当先,向火中直踏过去,长福也紧跟着进去。
身后的一群人一滞,最终,也只有小半的人马冲入了火中。
而就在不久前,晋元疏瞧见秦尧止转头,看了过来。
只是远远的一眼,按理说,应该是什么都看不清楚的。
晋元疏却分明的看到对方的面孔上,是很随意的漠然神态。
而炽热的火光,把那人秀挺的鼻梁映照成了一道笔直的银线,眼睛依旧是黑到空洞的一潭深渊。
这种毫无感情的漠视,让晋元疏感到意外的火大。
从一开始,他就认定那人只不过是一个废物,他的喜怒哀乐本与自己丝毫无关。
而等到对方露出了獠牙,是始料未及的凶狠。
即使如此,晋元疏也不以为意。
无毒不丈夫,他反而有了隐隐的激赏之情。
秦尧止可以忍辱求存、曲意逢迎,可以筹谋深虑、杀伐决断。
可以为了逃命牺牲自己的三个兄弟,可以火烧皇宫,也可以一路斩杀到毫无人性可言。
但是,他不可以在被逼的走投无路时,仍对自己摆出那一副冷漠到轻蔑的神情。
或许,秦尧止是一个并不知道恐惧为何物的人。
又或许,他仅仅是喜怒不形于色。
但是,晋元疏骨子里就是有这么一点天生的霸道。
这世上本不应该有他得不到手的东西。
他拿出一只沉甸甸的烟火折子,随手燃上了,一条赤金色的火龙,“嗖”的一声,腾空而去,尾部摇曳出一道残光,急急的没入了无边的墨黑天幕。
晋元疏沉着脸,一挥鞭,喝道:“追!”
…………
浑身的盔甲都被烧的滚烫,仿佛地底下又无数死者伸出手来,要把他们拖向深渊。
秦尧止的灵台却仍旧保留着那一点的清明。
他不能死,也不会死。
只要出了这宫门,天大地大,随处可去。
早已有了万全的准备,牢牢掌控了通贯南北的商脉,雄厚的财力不会让他们疲于奔命的逃难,没有人会找到他们。
今夜就是踏着阎王的头踩过去,他也要平安无事的带着秦琉成出去。
那头的长福已经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突然前方一丝光亮。
当头一阵凉意,一大块浸了水的湿布迎头罩过来。
自己的坐骑则被一股力牵引着,懵懵懂懂的走就出了一片火海。
“属下来迟!”几个黑衣人伏地请罪。
秦尧止一揭下秦琉成脸上的湿布,他才大声咳嗽起来。
他一边给他顺气,一边飞快的扫了一眼几人:“别跪了!康明渊人呢?”
“还在里面救人。”
“救人?救什么人?让他出来!”
话音刚落,腾腾的烈火里就冲出来一个高个子青年。
他穿着禁军侍卫的甲装,小半边衣袖燃了火,烟熏火燎的非常狼狈,一抬头却是眉似刀裁、眼若流星的好长相。
几个人用湿布替他扑灭了火。
秦琉成眨了眨眼睛,大叫:“康明渊。”
康明渊一见两人,大喜过望:“原来两位殿下已经出来了,急杀我了!”
边说边趁机搓揉秦琉成的脸,秦琉成露出两排白牙,咬他的手指。
秦尧止横眉,用剑柄敲他,道:“康明渊,十多年了,你脑子里装的浆糊也该干了!”
康明渊讪讪的缩手,跑去牵了一匹马,心想:“爷可在北门等了你一个时辰,要不是回头来看看,你早成了焦炭不是?”
不过他从小到大被他骂的惯了,顶多也就是腹诽一通。
但即使是腹诽,也往往逃不过某人的明眼。
果然,只听秦尧止道:“不要给我摆出这副丧门模样。让你在北门候着,你们就在那儿生根发芽了不成?”
康明渊苦着脸道:“祖宗,北门那几个老小子是晋元疏的嫡系队伍,软硬不吃,不好对付!我们刚爬上城头,想要一刀一个把他们解决了。一转头,就看见您这儿一片火,可不是就奔来了。”
几个黑衣年轻人也纷纷添油加醋的附和。
秦尧止也就随他们说。
毕竟时间紧迫,七嘴八舌的几句废话之后,那几个黑衣人就飞快的扒下了几个侍卫尸体上的盔甲,往身上套。
这些人都跟了他近十年,对这头儿的脾性摸的相当清楚。
秦尧止对敌毫不容情,对自己人却是纵容的厉害。
所谓的“护短”,在这个人身上被发展到了极致,几乎是到了没上没下的地步。
秦尧止十三岁的时候,手下就有了这群见不得光的暗探部下。
先是秦明昭给了他一批密探作为生辰礼,这事搞的无人不知,秦尧止几日后又全都返还了回去。
后来,他隐秘的蓄养了自己的势力,亲自挑选了一些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作为暗探密训了三年,随后安插在禁军、兵营、重臣权贵身畔,乃至全国各地的市井之中。
从那一天开始,秦尧止整天思考的就是怎么用这一帮人。
如何编排,如何勾连,如何牵制,如何给他们安排后路,无一不要上心。
他本是任性随意的性格,甚至骨子里还有一股纯良仁厚。
不过当他发现因为一时手软,会让手下成批的惨死,身边人的性命也岌岌可危的时候,他也就渐渐地变了。
从此,秦尧止就成了一个出手狠绝不仁,行事深藏不露的人。
并且,为了不让底细被自己的几个皇兄皇弟刨根寻底的搜查,他开始伪装、示弱、堕落。
不久,就成为了大景国远近闻名的废物。
康明渊长秦尧止一岁,是尹皇后陪嫁使女的小儿子,小时候两人就摸爬滚打的常玩在一起。
康明渊性子躁了点,不过办事利落,又能随意走动,后来就帮着秦尧止勾连那些散落到各处的暗探。
为了让他出入宫内方便,秦尧止就硬塞他入了禁军。
不能引人注目,康明渊在众同僚眼中就是一个吊儿郎当的不得力侍卫。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