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看到凌飞墨,着急地问:“小明的病好了吗?”
看样子,文大娘早就知道文小明的情况,应该是村长说的。
文小明的病当然没好,凌飞墨不想让文妈妈伤心,便换了方式回答:“年轻人嘛,生个病恢复的快,您别担心了。”
“那就好!”文大娘过会还要下地干活,不能照顾自家儿子。文大娘并非狠心,实在是她必须得趁好天气下地干活。
凌飞墨看着皮肤黝黑的乡下妇女,发现文妈妈一头的黑发里夹杂着不少银色的发丝。
“阿姨,您不去看看小明吗?”
“不能去,我当娘的心里也急啊,但地里的事更急!”文大娘无可奈何,又对凌飞墨说:“小明的衣服都在他小屋里了,我去拿,你先等等。”
门外传来小孩子银铃般的嘻笑声。文小明的弟妹手里拿着小竹棍,打闹着跑进院子里。
看到凌飞墨,两个孩子一点也不怕生,反而玩的更起劲。文大娘拿着两件颜色陈旧的衣服,厉声道:“你们两个不听话的,还在玩,快去把猪喂了,我们要去下地。”
两个小孩一听,立马变的垂头丧气,咕哝道:“阿娘,还没吃饭呢!”
“我拿了窝窝头,咱们去地里吃。”
小孩脸上虽然流露不满,但也不敢忤逆阿娘的话,身体矮小的孩子搬来一个大大的木桶,弟弟拿着菜刀切猎草,妹妹往里面兑糟糠,这些家务他们干的十分老练。
“阿姨,您下地还要带孩子?”凌飞墨问。
“放在家里我不放心,万一跑丢了怎么办?只能自己带着,他们年纪还小,重活儿我也舍不得让他们做,在地里玩就可以了。”
“我今天一直都会和小明在一起,弟弟妹妹干脆让我们照看,可以吗?”凌飞墨认真地说。
文大娘诧异地看着凌飞墨,仿佛不相信他会照看小孩。
凌飞墨又简单说辞几句,文大娘最后没有拗过凌飞墨,便把年幼的弟弟妹妹托付给凌飞墨,自己下地干活去了。
凌飞墨把文小明的弟妹带到村头的小商铺,指着柜台里的零食,示意他们随便拿。
有好吃的吃,小孩乐的手舞足蹈,虽然听不太懂凌飞墨的普通话,但心里已经把凌飞墨看作为成会给他们买糖吃的好哥哥。
小商铺的零食廉价,品质没有保障,凌飞墨没有让小孩多拿零食,他又花钱买了只店主家的老母鸡,打算给文小明兄妹三人炖滋补的鸡汤喝。
但是当凌少爷像个老妈子般,一手牵着一个小孩,回到文村长家中,空荡荡的房子里却没有发现文小明的踪影。
小屋里的门窗被大大敞开,床单不见了,被褥被晒在院里,就连村长也没见到文小明。
在邻居家借宿的费曲旸和专家们走进小院,看几人青黑的眼圈,凌飞墨知道他们昨晚并没有睡好。
“飞墨,早上刚收到两个消息,一好一坏。”费曲旸看着向来不亲近小孩的凌飞墨,此时身后地跟着两个五六岁的小孩,脸上飞速闪过疑惑。
凌飞墨笑着把小孩牵到费曲旸身边,问:“怎么了?”
费秘书凑到凌飞墨耳边:“陈启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烂粥了。”
“嗯,那坏消息呢?”
费秘书道:“我们给摇山修的路出一个小问题!”
“什么小问题?”
“我们购买的石料被张学全扣押了!”文家村这带地质脆弱,凌飞墨为了保持道路的寿命,修路用的原料全部从隔壁的一个城市运送过来。
“扣押,他有这个权力?”凌飞墨道。
“运输石料的司机昨上撞伤了一个老太太,张书记找了几个穿制服的,说是要对肇事的货车调查取证,就把我们的车队全部扣押了。”
“昨天,真凑巧啊,那老太太受伤没有?”
“就身上有几处擦伤的痕迹,但老人嘛,经不起摔,医院出的检查报告里说老太心脏受到了惊吓,要留院查看。”
张学全那圈人知道这路对摇山项目的意义非同寻常。无论老太太被撞一事是他们有意还是无意安排,那些石料也并不值钱,但张书记公然扣了他的石料,拖延工程进度,很明显就是恶意挑衅。
费秘书又道,“我已经联系了那家石料厂商,但是,厂商宁愿支付违约的钱,也不肯继续卖材料给我们,这事我已经给凌主任报告了。”
“他什么反应?”
“有批新的石料会从漳兰西北方向的国道运进县城,我们该怎么样继续怎么样。”从在电话里报告到凌正毅把事情顺利解决,仅仅才用了两小时,但费秘书知道,石料一事能妥善解决,其中涉及的利益与斗争并不单纯简单。
“让这些专家们继续留在文家村里,我们直接下山吧!”凌飞墨沉默片刻,开口道。
“不过,我们得先找到一个人。”
“那个人是文小明吧?”费秘书问,“飞墨,这两个小孩长的挺像文小明,应该就是他的亲人吧!”
“嗯,他们兄妹三人,我们一起带下山。”
费曲旸从凌飞墨眼中看不到开玩笑的痕迹,他又望了眼黑乎乎的小房子,心中突然恍然大悟。
凌飞墨离开后,少年担心有人会闯进小屋,在被窝里休息了几分钟,攒了一口气,便从床上爬起,把床上那些痕迹“清理”干净。然后跑到一个村子后面的小树林里,呆坐在一棵大柳树下面——那里一直是属于他的小世界。
文小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跑到柳树下面,安静地坐上几个小时,看看远方一层层的青山翠峰,在生机勃勃的万物面前,他不过是最最渺小的存在,心里积攒的负面情绪最后都被山风吹走。
有些问题只能靠自己解决,只有过了内心那道最艰难的坎儿,人才能从窒息的生活里找到一丝存活的氧气。
凌飞墨走进树林,一眼就看到少年缩着脖子,穿着已经沾染了他气味的衣服,一言不发地坐在一颗苍老的柳树下面,柳树枝叶繁茂,但少年的表情似乎郁郁不欢。
“大哥,”弟弟妹妹的声音透过树林传来,文小明侧头,眼睁睁看着凌飞墨牵着弟妹从树林那侧走来,弟妹手里还拿着几根包装鲜艳的棒棒糖。
“别闹脾气了,我们下山吧。”凌飞墨的语气难得和蔼温柔,让文小明猜不透大少爷心中所想。
“文小明,我对你有好感,并不代表我能纵容你。”
“你还发着烧,不能吹风!”
“大哥,我肚子好饿,想喝米汤。”小妹的眼圈发红,带着哭腔说。
“我肚子也饿了。”小弟拍拍肚子,嘟囔道。
凌飞墨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又道:“你弟妹都喊着肚子饿,你的病还没好,我们一起下山,车子已经在村口停好了!”
“对啊,大哥,我们去城里吧!”
“去城里,去城里!”弟妹们随即兴奋地附和,文小明当然不知道这出戏是凌飞墨早就安排好的。
山路颠簸,凌飞墨体贴地把皮质的靠垫放在少年的座位上,少年立刻变了脸色。
一路上,两人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倒是两个第一次坐小汽车的小弟小妹,叽叽喳喳的说不停,好不热闹,与刚才叫唤肚子饿全然是两种状态。
文小明抱着小妹,神情黯淡地坐在凌飞墨身边。
小妹一边吃着糖,一边兴奋地说坐小汽车很快,在文小明的怀里特别不安分。
小弟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模仿引擎发动的声音,凌飞墨没有嫌弃两个瞎闹腾的小孩,脸上一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心里却时不时回味起昨晚那场火情的放纵。
经过几小时辛苦的颠簸后,一行人到了县城一家本地的特色饭馆,凌飞墨随意点了几道口味清淡的菜。
“合不合你口味?”凌飞墨问文小明。
文小明胃口全无,碗里的饭菜一筷子也没动。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凌飞墨让费秘书饭后去带买几套新衣服。
“你一人可以搞定张学全?”费秘书小声问。
“没问题,你把文小明照顾好,再给他的两个弟妹买些新衣服和玩具。”
一直没有反应的文小明,这才开口:“他们不要。”
凌飞墨撇撇嘴,没有理会文小明,俯身对两个小孩说:“小弟小妹,过会儿让大哥带你们去买好玩的!”
凌飞墨说的是漳兰本地的方言,虽然个别发音不准,但语调和咬字几乎与本地人无异。文小明心里起了一个疙瘩,他没有想到凌飞墨“深藏不露”,竟然把漳兰方言说的如此顺嘴。
小孩子玩心大不懂事,一听到有好玩的立刻坐不住了,吵着文小明赶快吃完饭,带他们去城区里玩。
文小明抬头看了凌飞墨一眼,凌飞墨故作无辜,“我过会儿有事,让费秘书陪小弟小妹在县城里逛逛。”
凌飞墨还不忘嘱咐费秘书,“宾馆附近有家小诊所,你记得安排文小明去那里打一针,顺便买些消炎的药。”
费秘书面无表情地答应。
“昨晚累坏你了,你干脆就在宾馆好好休息。那个地方没恢复好,就别乱动。”听到此话,文小明恼羞成怒,涨着红红的脸,却一个字无法开口。
费秘书开着车,驶向宾馆。
宾馆门口站着几个操着龙城口音的外地人,其中两人身上还举着笨重的摄影器材,另一个年轻女人口若悬河地说着什么。
费曲旸立刻就猜测出那几人的身份——龙城某媒体的记者。他找了宾馆的经理把文小明送到预定好的房间,便走向那几人,问那个一直在说话的女子。
“请问你们是龙城的吗?”
“对啊。请问你是……”
“我也是龙城的,商报的记者小费,在这里看到同行,就过来打声招呼。”
女记者立刻兴高采烈地高呼,对另几人道:“这里有个商报的记者,你们都别顾着手里的事,给人家问声好啊。”
费秘书很快与女记者交换电话,并邀请女记者在宾馆附属的茶餐厅喝茶聊天。
“我们是刚刚赶到这里的,本来以为是第一个到这小县城的媒体,却没有想到还有比我们动作快的。”
“呵呵,我只是刚好去附近的县城跑新闻,我们编辑刚才打电话,告诉我漳兰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我才从附近县城赶到这里的。”
“对啊,对啊,想不到一个小县城的县长竟然贪污了一千多万,都快赶上我们龙城上一月出口的交易总额。最近几月的政策一直都在抓贪腐,希望上面能把这个社会败类严厉惩罚。”
费秘书笑道:“我们小老百姓的血汗钱,全部进了这种渣滓的口袋里,实在让人气愤。”
“可不是?”女记者怨恨地说,“我一月工资才两百多,福利也低的可怜。这个败类,把国家援助当地经济发展的拨款全部中饱私囊,真是气的牙痒。”
女记者又道:“听说上面的人早就到漳兰县城了,这小地方的官员作风不正的很多,估计这一大清扫又得很多人落马。”
陈启确实贪污,但贪污的数字并没有那么多,每年进入陈启口袋里的钱有三分之二,他都得拿出来打点上级官员,或者用来扩展自己的人脉关系。
至于女记者用神秘口气说出的“上面的人”,也并没有到达漳兰,费秘书心知肚明,但他还是顺水推舟地说:“陈启上周还搞一个农产品展销会,里面问题也很多,陈启收了不少展位费,但参展的农产品没有一样卖的出去。而且,为了筹集那个展销会会场的建设费用,他甚至私自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