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天喜道,「这么个人物,江湖上怎么没人提起?」
黄其轩道,「你们武林人士也许不知道,可学医的不少都知道他。可是这个人性子狂放,做事不可理喻,一直隐居,我看你就是哭着跪着求他,他也未必会治。」
慕容天道,「总归得试一试。」
黄其轩看看他,欲言又止。
数日后,慕容天告别起程,黄其轩送了个锦囊,道:「如果邪神医不肯医你,你就给这锦囊给他看,或许能有效。」
慕容天左右端详,只是个很普通的锦囊,有些旧了,一头系着红绳编的金刚结。
黄其轩压住他的手,「别看,这东西见了他才能拿出来,路上可别显山露水。」
慕容天将锦囊收入胸口,抱拳道,「大恩不言谢。」
那地图是绘在一张黄旧羊皮上,上面精巧仔细地描出道路,一头用瘦金字体写着「洛阳东郊」。
慕容天雇车赶了几日,到了洛阳。此时仍值牡丹花期,处处是繁花似锦,姹紫嫣红。赶车的老儿道,「公子赶得巧,再过一阵,五月五一过,这花就开始败了。」慕容天掀了帘看,驿道两旁,枝头上朵朵怒放的,可不就是名震天下的洛阳牡丹,赏了一阵,叹道:「果然是国色天香。」
车到东郊,慕容天把车给退了,带了小袋干粮,徒步按图寻骥。
那图于此处却绘得并不详尽,慕容天反复寻觅,走了不少弯路,心中奇怪,莫非这画图人并不愿意有人找到图中住处,否则怎么绘得这么含糊?
太阳西下时,终于在一座山后,找到图中所绘入口。那入口给蔓伸的藤蔓遮着,里面黑冬冬的,也不知道通到哪里。慕容天找了些树枝,缠着布,做成个火把,摸摸身上火石还在,一头钻了进去。
◇◆◇
走了几步,看不清脚下了,慕容天把火把燃了起来,洞黑黑的,如同蛇一样往前弯曲着。
一脚高一脚低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慢慢洞中居然亮了起来,顺着洞的方向,一线光弯曲的落在地面上,似乎一匹透明闪亮的缎子垂着把洞隔成了左右两半,很是漂亮。慕容天奇怪的抬头,原来洞顶有一条缝,外头的阳光照了进来,不过此刻也近黄昏了,阳光越来越弱,那线光也渐渐消失。
走出洞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慕容天手中的火把早已燃尽,心中不禁庆幸这洞中居然没歧路。
洞前是个小山丘。爬上小山丘,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空中银月高悬,水中波浪粼粼,相映生辉,竟是个极大的湖泊,一眼望去,黑鸦鸦不见边际。突然一条黑影在水面一掠而过,直冲而来,正要避时,却没入天空中去了,原来是只水鸟。
慕容天不禁怔住,谁能料到洞外居然是另一番广阔天地。走下山坡,才发觉湖畔礁石上依势而立的一座小竹屋,亮着灯。走近一看,屋外几丛翠竹,在风中沙沙直响。
种竹之人,当是雅人。
「前辈,晚辈慕容天拜见!」声音在近山这边回荡,过去水面那边消失了。这地方一个人住着实太寂寞。
等了半晌,却没回声。慕容天前行了数步,正要再开口,一点锐风直射而来,慕容天不及退,黑影擦鼻而过,没入他身后的树干,走近瞧,却是颗黑色围棋子。
慕容天望向屋子,不禁惊了惊,窗内挂着竹帘,片片相间不过指宽,仅容棋子侧身而过,那屋内人竟是从那样窄的间隙中射出黑子,而竹帘纹丝不动,这一手,无论劲道还是准头都令人叹服。
邪神医居然是武林高手,慕容天心道,这可没人提到过啊。
一个庸懒的男声在屋内响起,低低的很是好听,「天晚了,明儿再来。」
慕容天怔了怔,这一夜又该露宿,苦笑低头,「多谢前辈。」
◇◆◇
一夜无语。
次日清晨鸟鸣,睡在树枝上的慕容天便醒了。低头望下去,竹屋前的栏杆内站着个男人,一身藏青长袍,一头长发散披着。
是邪神医!
慕容天跳下树,赶几步,行至岸前,抱拳道:「前辈!」
那男人身前身后绕了数只水鸟,边叫边或飞或跳,仔细一看,原来那男子拿了小指长的鱼虾在喂它们,水鸟们雀跃相迎,显然是喂惯了的。
慕容天自觉不好打断,便等了半晌。
那男子明明听到有人走近却也不见反应,等喂完了鸟才缓缓回身。一眼看去,慕容天不由一声暗赞。
其实他自己和李宣,一俊朗一优雅,长相都已经是少有的俊美,这男子却是端正之外更有份出尘之态,一双眼黑如点漆,深不见底,顾盼间隐隐有光华闪动,脸上表情甚少,似乎只这双眼便足以道出所有的情绪了。一头黑发明明是未曾梳理,可配上他的脸和眼,却偏偏人有有种合适到极处的感觉。
「啊?」慕容天突然醒起,黄其轩等人虽未曾提到邪神医的年龄,可按建树来推,该是年纪不小了,此时面前这位明明还只是弱冠之年。
那男子看了他一眼,淡道:「你是谁?」
慕容天行个礼,「在下慕容天,求见邪神医,求小哥帮忙领见。」
男子道,「你见他干什么?」
「在下恳求邪神医解我身上散功丹的毒。」
男子纵身而下,身上长袍未系腰带,随他跃下之势飘起,飞鸟一般,举手投足如同舞蹈。他抓住慕容天的手腕,微一切脉,随即放下。
近处观看,这男子更是唇红齿白,神清骨秀,衣袂飘舞处恍如仙人。
「你要解毒做什么?」
慕容天心想这小哥人长得神仙一般,可说话却如此不通情理,「在下深仇未报,却误食散功丹,功力全失,如能求邪神医解了散功丹的毒,便能得报大仇了。」
「没了武功好得很啊,世上许多事情都是有人逞能,仗着武功好给弄出来的,没了才干净。」男子淡淡道。
这话说得可真是偏激啊……,慕容天灵光一闪,黄其轩和小鱼都道邪神医该人性子古怪,不通情理,眼前这位可不样样都中。莫非就是邪神医本人?可那容貌……,既然是医术高明,驻颜有方大概也不是怪事。
「在下慕容天,有眼不识泰山,见过邪神医。」慕容天抱拳长躬。
男子长袖一挥,道,「我也没打算救你,不必行礼了。」
◇◆◇
邪神医转身便要进屋,慕容天忙叫,「有人托在下送件东西给……前辈。」知道对方是邪神医了,这前辈两字当着那少年般的容颜就有些说不出来。
邪神医也没转头,慕容天自怀中取出物件,道,「是个锦囊。」
邪神医猛然一震,急转来看,自慕容天手中夺过那锦囊,拿在手中仔细翻看片刻,本无表情的脸上突现狂喜之色。
「哈哈哈哈……」却见他仰天长笑,长发在风中飞舞,笑声响亮直入云霄,水鸟纷纷惊起,在空中扑哧扑哧的乱扇翅。
慕容天惊异,不知何意。
邪神医笑毕,端着锦囊,低声道,「你到底来求我了,我以为你惊才绝艳,原来也不过如此……」
转头看慕容天半晌,上下左右仔细端详了一番。慕容天被他看得发毛了,他才冷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他为了你,居然肯如此放低身段?」
慕容天闻言好气又好笑,「不知神医说的是谁,这东西是位旧友听说我要来求神医治病赠予我的,什么因果我全然不知。若说关系,若干年前我功力犹存时,我曾救过这位朋友一命。」
邪神医闻言,看他片刻,后微微一笑,这一笑真仿如春入大地,万物复苏,人心都暖了,慕容天也不禁心中一荡,暗赞一声真是好相貌,好笑颜。
邪神医朝他招招手,「你先过来,让我仔细瞧瞧。」这人情绪前倨后恭,一会冷如冰霜,一会暖如旭阳,当真变化莫测。
慕容天依言走了过去。却被邪神医一把抓住脉门,虽然说是切脉,可也用不着这么凶狠吧,慕容天暗道不妙。果然那邪神医收了笑,手不知如何一拂,慕容天身子便软了,只见他慢慢从怀中摸出根针,缓缓逼到慕容天眼珠前,相距不过寸许,停住了。
那锋芒就在眼前,对方手一递,自己眼睛就难保,慕容天如何能不心惊。
「前辈何意?」
只听邪神医轻轻道,「我问你答。如有半句不实,我就扎瞎你这只眼,有一句,就是两只。」慕容天怒极反笑,「你就是不用这等下流手段,我也没必要瞒你什么啊。」
邪神医凝视他半晌,点头道,「这锦囊何人给你的,何地,那人什么模样?」
慕容天道,「我早已说过了,并无半句虚言,给我锦囊的名叫黄其轩,是个书生,懂些医术,他听说我要来找你,就给了我这个锦囊,模样……三十来岁,很斯文,个子高高的,有些瘦。」
「不对!」邪神医听完,伸手把针往前送,这人很是奇怪,逼供也不多话,一句不合便打算直接下手。
慕容天大急,「等等,我还有件东西给你。」
果然,邪神医住了手,「还有什么东西?」
慕容天抬抬手,一丝力气也没有,苦笑道,「你不放我,我如何拿?」
邪神医淡然道,「在哪里,我来拿。」一松手,慕容天颓然倒地。
「……在我衣袖中。」慕容天叫停本是想骗邪神医松了手,以求退身之计,没料到他松了手自己却仍是半分劲道也使不上来。只得假话编到底,也不知等会邪神医得知上当,会先扎自己哪只眼。
「哪只衣袖?。」邪神医也不急着找,似乎是不愿意跟人肌肤多触。
「……忘记了,你找找。」慕容天随口道。
邪神医迟疑一会,弯腰下来,在他衣袖中摸索。
找了一会,那邪神医动作一滞。
慕容天心中奇怪,盯着邪神医直起身来,手中居然真有样东西,仔细一看,却是小鱼给自己的地图。
幸好自己昨天顺手把地图给塞在袖子里来着。
「这个是……他的字?」邪神医瞧着手中的羊皮,慢慢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
慕容天心道,这人不知道又要发什么疯。
邪神医将羊皮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又看看慕容天,「你居然……同时拿了他们两人的物件,这真是……真是……」真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将羊皮握入掌心,叹了口气,「莫非真是天意……」,脸色渐渐平缓下来。
慕容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起来,似乎这两样东西分属两人,而这两人跟邪神医都是旧识,说来却也是巧了。
邪神医将羊皮也收了,低头道,「难道这地图也是那书生给你的?」言中之意,居然是已经信他的话了。
慕容天摇头,「是个小姑娘给我的。」
「小姑娘……,难道是小鱼?」
慕容天惊喜道,「你果然认得她?」
邪神医轻轻一笑,衣袖一拂,慕容天突觉全身一轻,再一试,手脚又有了力气。心中知道此事有望,不禁狂喜。
邪神医道,「那你便留下来,给我洗几天衣裳做几天饭吧。」
◇◆◇
邪神医果然没急着给慕容天疗伤,头一天只给他认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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