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她自己回光返照了,所以端着那碗药去了琴衣房里,琴衣当时的身体状况比众人想象的都差,只因那时,她便有孕在身了,只是不足三月,琴衣不说而已,娘也是偷偷听到的,为了李家的子孙,娘强行给她灌了药。
后来,我找到了当年那个郎中,一问之下,便问出来了。你娘的确是十月怀胎产子的,只是当时她身子太弱,两个婴儿根本不足重,很小很小,所以,谁都没有看出端倪。
我的结发妻子害死了我最爱的人,难道我能杀了她,其实害死琴衣的人是我,我不相信她,所以她也选择不相信我。她在九泉之下,大概早已恨我入骨,因为我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你可知,你们两人的名是我娘取的,我不知道,一直以为是琴衣取的,我娘说,男娃就叫若霖,女娃就叫若清,只是没想到是一对孪生子,所以,奶娘便把两个名字都用上了。
我不求琴衣的原谅,我早已没有这个资格,可是,孩子,你原谅我吗?”
我不知道。李若霖听了一席话后,没有任何波动,这个将死之人,他能恨吗?不能。
“不要怪你大娘,当年我娶她时她才十六岁,很天真的一个女子,可是,是我改变了她,知道真相时,我恨过她,可是,这一切的错本就是我造成的。”当然,李牧不可能告诉若霖,她曾经找杀手要暗杀他,只是李牧发现后留下了遗书,假如李若霖出了半分意外,便将她母子逐出家谱,多残酷的话,可他就快离开这个人世,只能这样来保护自己的孩子。
“留下,不走了好吗?日后整个李家便交给你了。”
李若霖不明白的看着床上的人。
“即便你人不在这里,我早已做好了安排,你是长子,本就该继承家业,现在,你便是李家的家主了。”
李若霖腾地一声站在了一旁,摇了摇头,无论他原不原谅爹爹,成为李家的家主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事。
“孩子,你,不愿意?”李牧从未想过,如果他不愿意,该如何是好。
知道了这一切,李若霖终于明白娘的意思了,爹已经认了他们,所以无论自己的结果怎样,似乎都不重要了。
“大概,这辈子,我都成不了李家人了,清儿也是。”
李牧脸色大惊,这孩子说什么都不愿意原谅他吗?还说出这么决绝的话?内急攻心,一下子歪身猛咳了几声。
“我,”李若霖上前,发现爹爹不咳了,倒也止住了脚步,说出原因,“我跟清儿,都没有了味觉。”
李牧抬起头震惊的看着他,自己的两个儿子,从未保护过他们,从未给过他们一分温暖,即便是恼了祖先,也让他这个做爹的来承担吧,即便是下地狱也是他应得的。
李牧在病入膏肓之时,不顾李家族人的反对,修改了祖规,并将一家之主传与长子李若霖,这便是后话了。
第三十八章
此恨不关风和月(玉楼春系列)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作者:素色尘
不知几日了,李若霖一步都没有离开,虽然床上的人很多时候只是睡着了,可是李若霖害怕他一睡不起。
李若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原谅他,可是知道自己的亲人的生命在流逝,他什么都做不了,内心的恐惧半分不减。
“还能做饭吗?”
“嗯。”李若霖轻轻点头。
“去吧。”
李若霖缓缓起身出门,走到庭院里没有围栏的灶台,想必这里也较常用,该有的都有。
听见外间炉火的声音,李牧本以为他等不到这一天,这孩子十年未归,他心里不是不害怕的,他害怕这孩子即便出宫了也不肯回来。
自小,他们之间似乎就没有说过话,三言两语,这几日,即便他强压着身体不适想同眼前的孩子多说说话,可是看见李若霖坐在一旁默然的表情,他觉得,他进不去他的世界里。
李若霖回来的时候,手中是一盘炒饭,当年清儿心心念念的便是这一道炒饭。
李牧闻着味道,并不是他熟悉的味道,但是,他知道他没有权利发出疑问。
李牧无法起身,李若霖将一勺饭喂给他,李牧怔住了,直到李若霖微微皱眉,他才急忙打开嘴巴。
被自己的儿子喂了,他有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一时太过欣喜,险些又开始咳,这是不是表示这孩子原谅他了?
细细嚼着口中的味道,的确不是李家的味道。
“不是李家的味道。”
“我知道。”
“这样也好。”
李若霖抬起头,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难道就为了赎罪,打算包容他的一切?
“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我就放心了,只是你日后会很辛苦。”
“我无需所有人认可。”
“你开心便好。”李牧有些紧张,又轻轻咳了两声。
屋里一瞬间又安静了,李牧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孩子说话,而李若霖则不开口。
“那,那个。”
“什么?”
“孩子,你打算几时成亲?”
李若霖直视李牧的眼睛,忽然之间,他觉得跟眼前这个人坦白一切并不困难,再坏的结果他都无所谓了,能够坦然接受,无论他接不接受,那已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爱着一个人。”
李牧欣喜的笑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恐怕哪一天清晨便睡过去,这个孩子三十年来都不曾幸福过,他想知,他究竟有没有幸福过。
“是哪一家的姑娘?”
“沈信然。”
李牧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名,今年皇帝册封的皇厨沈信然,是男子。李牧震惊了半天都缓不过神来,看见李若霖有些淡漠的眼,并不存在任何期盼,他对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并不在乎,得知这一点的李牧心痛不已,他从未给过这个孩子半点希望,现在,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这个爹。
李牧想趁生命的最后一刻将自己能给的爱都给这个孩子,虽然这远远不够。
“只要他不赶我,我便不会走。”
“他对你好吗?”
“嗯。”李若霖应了声,终于笑了。
李牧在记忆中,似乎没见过他的笑容。
“只可惜无法见上一面。”
李若霖只是看了看李牧,似乎没想到他的反应会是这样,起身把那盘炒饭端了出去。
父子俩在那个小小的屋里呆了好几天,渐渐的,李牧能说的话少了,睡得也长了,之后,李若霖便开口了,偶尔说说他跟清儿在这个院子里的一切,偶尔还会说说沈信然。
直到一天清晨,李牧没有在李若霖往日的言语中醒过来。
李若霖木然的坐在床边,这些日子消失不见的泪水终是无声的汹涌而出,到最后,他的一生中没有喊过一声“爹”。
伏在床上的人渐渐发出隐忍的呜咽,悲从心起,一发不可收拾,脑海里闪过曾经的一切,爹,娘,弟弟,一片空白,只有泪水不绝,如同清儿走的那个夜,哭得痛彻心肠。
“哥哥……”伏在屋顶上的一对兄弟面色动容,那份冷漠少了许多,冕这会有些哀愁的眼便这么撞进夜眼中。
“你想哭?”
“不是,我就是告诉你,李大哥哭得好伤心。”
“知道。”
“那你怎没反应?”
“如此挺好。”
“好?是不好吧?”
“他今儿哭够了,明儿个便能出门了,你说好不好?”
“似乎是挺好,嗯,那让他哭吧。”
“你能阻止他?”
冕透过细小的缝看了看屋里的人,果断的摇了摇头。
“那就老实呆着,李牧的丧事一完李大哥应当便会回京。”
“哥哥,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又烦恼些什么?”
“李大哥回江南,沈信然应该追来才对,怎不见他人影?”
“我怎会知晓。”
“可我想不明白。”
“所以让你不要自寻烦恼。”
李牧的丧事几乎惊动了全城,入府的人络绎不绝,李若霖一个都不认得,他只是安静的跪在一旁,守了三日的灵堂,李牧下殡那瞬间,他突然想起当年清儿被包在草席里抬走那一幕,一瞬间胃里翻腾绞痛,三日三夜,只喝得下清水。
正当暗处的冕夜两兄弟快耐不住性子现身时,李若霖走出了房门,身上多了一个包袱,即便面容憔悴,那双朦胧的眼却从没有这一刻的鲜明。
正厅里,李夫人稳稳的坐在主座上,可从她晦暗的眼神中看得出她也有一丝的无措,而且,很明显,她尚未从丧夫的悲痛中走出来。
“我不可能不恨你,无法不恨你。”李若霖站在她面前没有一丝犹豫,遵从自己的心,他恨她,说不恨那是自欺欺人,“因此,我再也不想看见你。”李若霖如此说着,明显看到对面的妇人身体一颤,似乎真的有一丝悔色。
“你是李家老夫人,我不会逼你走。至于李家,暂时交给我弟弟了,你的儿子,我的弟弟,半年之后我便回来。”
李夫人难以置信的望着已然走出庭院的背影,即便她做了这么多,可那瞬间她突然很感谢自己一直恨着的人,在他眼里,自己的儿子只是他的弟弟,不是她的儿子,这点她很感谢。
第三十九章
此恨不关风和月(玉楼春系列)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作者:素色尘
“若霖哥…若霖哥…”
“沈大人!”
沈信然听见吴飞的声音即刻转过头,一只手颤抖着抓上吴飞的衣袖。吴飞看见沈信然额上的汗,终于确认他清醒了。
若霖哥,又哭了,哭得好伤心,可是他只能在一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吴侍卫,现今我们在哪里?”
见吴飞不应,沈信然蹙着眉,又问道:“我睡了多久?”
吴飞无声叹了口气,不能说睡了多久,应当这样说:“沈大人不记得了?大夫说你精神高度紧张,我们在雨夜赶路,大夫说你受寒之后情况有点严重,当时只是昏睡了一天,可是第二日你的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又赶着上路,后来便不醒人事了,大夫说不能受半点风,否则定会留下头痛的后遗症。我便自作主张留了下来,如今十日有余了。”
“什么?!”沈信然一惊,即刻准备下床,抬头问道:“你们给我吃了安神药?”
“是的。”不然你不肯乖乖配合,吴飞心里念道。
“你!”沈信然一急,一阵眩晕又袭上心头,真是老天在折磨他,从小到大少有伤病的他,老天竟然把二十年的份全还给他,如果骂老天爷有用,他早骂了。
“沈大人,下官知道你担心什么,具体情况我不明,但能肯定李大哥定然安然无恙。”
“你师父给你传信了?”
“是,只让我放心。”
就算如此,还是得赶路,沈信然受不了这种折磨,他从未同若霖哥分开这么长时间,“吴侍卫,去准备一下。”
吴飞自然明白沈信然的意思,只是他认为不妥,但是抬头看见沈信然那双眼睛,拗不过那份坚持,转身出去了。
因为吴飞一路跟着,沈信然即使真的不顾及自己,吴飞也会适时阻止,因此两人到了李家时李若霖早已离开。
“走了?”沈信然听着门仆的话发出疑问,若霖哥回了一趟家似乎呆的时间并不长,如今去追,也不能确定能不能追上,假如若霖哥走的路同他们不一样。
“我要见李家的人。”沈信然要求。
那位家仆刚想发怒,只见吴飞掏出令牌,顿时让人噤了声。
沈信然与吴飞一同在大厅等候,只见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匆匆赶来,看年纪,应当过了弱冠之年。
“草民李于庭,请问大人是?”
“沈信然。”
李于庭,抬起头直视着眼前有些肆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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