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从树上跃下,道:“你不怕我真的是利用他,你知道我是个武痴。”
抉衣本也打算跃下,突然他面色一变,他压制住胸口的痛楚,停留在树上没下去。“一个为情所困的人是装不出来的,你在意他。”抉衣面色有些泛白的说道。
“谁说的?”毕方道:“你师弟不就很会骗人,连我都被他的骗术蒙蔽过双眼。”
“我师弟?”抉衣不解道。
“尧清。”毕方道。
抉衣神色一秉,问道:“你见过尧清。”
“他是现任钰鎏府的主人,也是武堂堂主。”毕方轻笑着嘲弄道:“君诺,与他种下情蛊。”
“君诺?”抉衣念着这个名字,转念一想,问道:“平江王世子,谢君诺。”
“当年悬赏千两黄金,把武林翻遍了都找不出来,却没想到是被钰鎏府劫持。”
抉衣沉吟,“尧清竟然连平江王都不放在眼里,朝中必定有内应。”
“你和我想的一样,不过,我想你暂时没空去理会你的师弟。”毕方道:“你什么时候中的巫毒?”
翩翩绿叶坠落在他们之间,抉衣楞了一下,半响后才道:“还是被你发现了。”
“刚才发现的。”毕方道:“你中毒的表象和芩凨很像。”
“雾踪被灭门的时候,被慕容棠得手。”抉衣轻咳一声道,“不过被我暂时压制了下去。”
“你这样岂不是很痛苦?”毕方道,“与其拖着还不如早日找到法子解毒。”
“巫毒无药可解。”抉衣道。
“海棠星魂可以。”毕方接住一片落叶道,抉衣紧接着说道:“海棠星魂二十年一开花,一花一果,我和芩凨却是两个人。”
毕方捏住叶子,抉衣轻笑道:“你放心吧,我暂时死不了。”
“这样的话,情蛊会折寿。”毕方道:“你可问过与你定情的人,他是否愿意?”
抉衣笑道:“所以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更不能告诉芩凨,要是他知道,一定不肯解毒。”
毕方扯着嘴角,道:“你们师兄弟一个个把生死置之度外,倒让我彻底做了一次坏人。”
“你做了那么多次恶人,也不在乎这一次了。”抉衣笑道。
毕方仰起头看抉衣坐在树上,毕方道:“你此生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抉衣笑了一下,低下头道:“替我爹娘报仇,然后和尘儿一起回到雾踪,再不涉江湖恩怨。”
“那你的天下第一呢?”毕方问道:“你不想打败我了?”
抉衣莞尔一笑,他从树上跃下,落叶随风卷起,天地剑随他的扬袖出鞘,毕方侧身一躲,抉衣白衣如雪,暗香巧渡,毕方弯腰躲过,抉衣回身剑锋一划,劈开一道亮痕,毕方脚尖轻踏而过,笑道:“袖中怀香,你这香可非一般的香。”
抉衣纵身追着毕方,道:“南疆玉蝶,我娘当年以玉蝶露喂养我长大,此香入肌理。”
毕方落地后,指尖轻弹,抉衣疾风中避开银针,袖中冰蚕丝紧缚上毕方,毕方手中银针似有灵气,将冰蚕丝划断,就在毕方伸手再次抛出银针时,抉衣白衣轻扬,银针被他收入掌中,然后他的手随意一抛,银针便掉落到地上。
突然,毕方瞥见人影在房内袭向顾芩凨,毕方立刻转身奔向那边,道:“芩凨有难,明日再战。”
抉衣跟随而去,道:“我随你一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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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芩凨挡住迎面而来的剑,冰魄凝结他的手臂,问道:“谁派你来的?”
红衣恶鬼咧嘴一笑,道:“财主。”
说罢,他手中长剑一送,顾芩凨捏住剑锋,在桌上一个旋身,红衣恶鬼震碎冰魄,笑道:“使不出内力,还妄自动真气,找死!”
顾芩凨推开桌子,他怀中的铃铛不停作响,红衣恶鬼面色一变,笑道:“竟是个男欢,有意思。”
早猜到会被人看成男宠,顾芩凨边躲着他的攻击边道:“与你何干!”
红衣恶鬼调戏道:“浊世佳公子,难怪让人垂涎。”
“闭嘴!”顾芩凨将铃铛当做暗器掷向那杀手,忽然,窗外袭来一人接住铃铛,来人道:“如此不珍惜他人所赠的物件,顾公子当真薄情。”
顾芩凨看着毕方的背影,道:“你怎么回来了。”
“好歹这是我定下的客房,我不回来今夜住哪里?”说罢,毕方将铃铛再扔到顾芩凨怀里,道:“再弄丢了,算你的!”
顾芩凨接着铃铛,一时说不出话来。
抉衣推门进屋,红衣恶鬼咧嘴呲牙,道:“二位不在下面比武,上来凑什么热闹。”
抉衣笑道:“半年前桃花坞里,让阁下逃脱,今日旧账再算,赐教。”
“哈哈哈哈,我说眼熟,原来是你们两个,真是冤家路窄!”红衣恶鬼大笑道,抉衣冰魄一出,恶鬼自信的以剑承下,抉衣再发冰蚕丝,将人困在丝蛹中,恶鬼本是想震碎冰魄,催发了半天内力冰魄也不动分毫,眼看着冰蚕丝将他包括,他阴笑道:“短短半年,有长劲。”
“是你退步了好些。”抉衣趁机讽刺道,恶鬼发出浑厚的笑声,屋子里的房门被震开,隔壁正在办好事的姑娘们大惊失色,发出尖锐的叫声“啊啊啊啊!!救命呐。”
毕方搂着顾芩凨躲过被恶鬼震开的木板,他右手扬起,指尖朝着恶鬼的眼睛,正准备出手,顾芩凨握住他的手,毕方侧过脸看他,顾芩凨朝他摇头,示意他别动手,毕方看着顾芩凨,目光中平静如水。
恶鬼震开蚕丝,将剑刺向木板下,他横劈直下,地下迅速断裂,毕方抱着顾芩凨闪开,木板极快速的从毕方脸颊划过,顾芩凨喊道:“毕方!”
抉衣握住手中天地剑,在手中旋转了几圈后,砍向恶鬼,恶鬼以剑抵挡,抉衣以浑厚的内力将他震的抛下窗外,随后抉衣天地剑刺中恶鬼心口,那恶鬼口中鲜血缓缓流下。
抉衣杀气渐浓,毕方随后而来制止抉衣,道:“他败了。”
抉衣双目赤红,他将天地剑刺向地上,半跪着喘息。
顾芩凨轻功跃下,不少人透过那已被破坏的屋子看着他们,议论纷纷。
毕方抓起抉衣,朝顾芩凨道:“先离开这里,他压不住身体的魔性。”
顾芩凨点点头,三人极快的消失在重重屋檐下,青楼花灯下缓缓走出锦衣男子,他身旁的遮面女子看样子很虚弱,男子道:“才到这里你就不安分,还好没惹出麻烦。”
女子黯然侧过脸,梵千雪捏住她的下巴,笑道:“怎么?舍不得?”
女子怨恨的看他一眼,梵千雪倾身在她眉目轻吻,轻笑道:“还有你舍不得的在后面,好戏当然要慢慢让你品味,你就乖乖听话,别再想不该想的事,还有人。”
女子轻咳一声,挣开梵千雪的手,独自先走,梵千雪暗自摇头,便跟着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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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情蛊
抉衣盘坐在床上调息,他周身被寒气包围,眉发皆是泛白,百步尘才靠近他,就被毕方给制止。
“现在别靠近他,他在调息。”毕方朝百步尘说道,百步尘看他一眼,问顾芩凨:“二师兄,大师兄……”
“我也不太清楚,毕方应该知道的更多。”顾芩凨为难道,他看向毕方,毕方看着他,却没解释为什么抉衣有魔性。
百步尘不愿询问毕方,闷声坐到一旁的桌边,敢欺负二师兄的人,他才不会低头。
毕方当然知道这位小师弟对他有微词,他也犯不着和他计较,看了看抉衣现在还算平稳,于是推开门出去。
中庭月色若流水,毕方坐于石阶上,拿起一片叶子吹奏曲子,曲调悠扬,配合这盈盈月色,让他一袭白衣宛如仙祗,顾芩凨手中拿着药,慢慢走近毕方。
毕方听到脚步声,停下吹奏,他转身看着顾芩凨,顾芩凨坐下,“你的脸刚才被划伤了,我帮你擦一下。”
毕方沉默着没说话,顾芩凨坦率的看他,“刚才多谢你援手,大师兄应该可以压制他的魔性。”
毕方依旧不作声。
顾芩凨伸手为毕方擦着脸上的血迹,刚才红衣恶鬼震开的木板擦过毕方的脸颊,留下了印记,顾芩凨心中有愧,可他并不觉得阻止毕方出手是个错误,刚才毕方明显是有狠辣的招式,他不愿眼睁睁看着毕方的手再沾血腥。
顾芩凨弄干净毕方脸颊上的血迹后,正要收回手,毕方却突然抓住了顾芩凨的手,慢慢放到自己的脸颊上,顾芩凨的手指有些不敢触摸毕方,但在毕方的注视下,还是摸了摸他的脸颊。
“这里还是少碰的好。”顾芩凨有意指他的伤口,毕方却是浅笑着摇头。
他就是这样,一句解释也不给喜怒哀乐全凭自己,爱憎仇恨步步逼近,顾芩凨说不清此刻到底是该任由毕方这样下去,还是该推开他,他们的关系此刻错综复杂,该断不断,反受其乱。
“我曾说过,在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离开你。”毕方平静道。
顾芩凨记得,他的确问过毕方会不会离开他,毕方倾身贴近顾芩凨,和他相隔咫尺,轻声道:“可我后悔了,我不要你离开我,我想把你牢牢的抓在手心。”
顾芩凨有些讶异毕方会对他说出这番话,毕方伸手一揽,顾芩凨就被他抱住了,毕方亲了亲顾芩凨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吐在顾芩凨脖子上,让他觉得有些痒,有些无法言喻的感觉。
“你是不是恨死我。”毕方低声道:“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你走,可我不想被你扔掉。”
“我是很生气,但我并不恨你。”顾芩凨道。
毕方微微一笑,道:“我已经被人遗忘了太久,也被人谩骂了太久,我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我很在乎你,被你怀疑让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讨厌。”
顾芩凨闻言半响说不出话,毕方靠在他肩上,顾芩凨回想起毕方手中握剑时睥睨天下的样子,可现在他收敛起那一身气焰,他们就和天下间所有为情所困为情所苦的有情人一样,躲不过这一劫。
顾芩凨和毕方并肩坐着,经过之前的争吵和决绝,再要敞开心扉的确需要莫大的勇气,但是心有不舍,便是情如千丝斩不断。
“我在地牢里就知道你是极阴至寒的体魄,但我救你并不是为了冰魄,只为你死到临头还能笑得坦荡无畏,我见过无数剑下亡魂,江湖中的决斗到最后都是惨烈收场,没有几个能笑着应对,而你明知大限将至还能与我长谈,完全把生死置之度外,我很欣赏。”毕方说到这里也有些好笑,“但是你实在太啰嗦了,我就想耍你,没想到……呵,说来也蹊跷,你身上正有练成冰魄的潜力,我所做的一切反而成了预谋。”
“毕方。”顾芩凨喊了毕方一声,毕方立刻看他,顾芩凨看着他认真的问道:“从大师兄告诉我那些事开始,我最害怕的不是你真的利用我,而是我自己会忍不住恨你。”
毕方不解的看他,顾芩凨眉目低垂,有些失落的说道:“我一直很庆幸能遇到你,可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分开,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厌烦这样的关系,天下之大,浮游之命,我只是这里的渺渺尘埃,你帮了我那么多次,就算是真的利用我,也是理所当然,我曾经想过就算是要我把命还给你,我都可以。可当我听到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才知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坦荡,你放开手的时候,我从没那么生气,好像恨不得狠狠的把你打一顿才能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