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看着我,深深地看着我,一字一句道。今惜辰,你要我如何?对你纵容,对你不闻不问。是吗?
我仰起头。重重的点了头。对啊,你做得到吗?
好,父皇就允了你。明天你就搬去你母妃曾经住过的柒苑。辰儿满意了吗?
对,我很满意。连父皇都能妥协,我为什么不满意。不追究我放了要犯,还能让我离开萧瀚殿。
辰儿,其实,最近父皇也想了很多,尤其是你离开这几天。要不是有过锥心刺骨的曾经,如何才会在再次遇见的时候做到这种份上。先爱上的人会卑微,就算是我,也认了。
第二天,我无声的搬到的柒苑。不对,是我无声,可是,搬家的事情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宫中盛传辰惜已失圣宠,我走回柒苑的时候,但见众宫妃出来冷眼旁观。心里多半鄙视了半天,好个贱人,终于还是被陛下厌倦了。我只是很平静,很平静。
卷一 第二十节
娘亲因为不得宠只是住在离萧瀚殿很远的一个别苑。娘亲死后,因为死于所谓的不详又身份低微,皇后坚持不让娘亲葬在皇陵。所以我只是将娘葬在了柒苑的一处荒草丛生的地方。自从舍弃了皇子的身份,我还没来看过娘亲。
我站在娘亲的坟前,然后跪了下去。轻轻的,有风吹过我的发,好像娘亲温柔的抚摸。娘,你还是这么温柔,可是,你的惜辰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我没有找到娘说的自由呀,这一切都好像镜花水月一样飘渺。可是,我又如何面对你呢?为我死去的娘亲,我带给你的只是厄运。现在的我,还抢了娘亲的父皇,是不是很让娘亲很失望?
我温顺的靠着娘的墓碑,一块我亲手刻的墓碑,上面清瘦的写着:慕容柒月。我蹭了蹭,娘亲的名字真好听。柒月,柒月,很温柔的样子。地上的彼岸花长得很茂盛,只是等着秋天开花。如果彼岸花可以送人过忘川的话,那么,娘亲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吗?在你向往的地方,等待草长莺飞或者长河落日吗?
一声皇后娘娘驾到,打破了小小柒苑的宁静。娘亲,我们的仇人来了。
见到皇后,我跪了下去。本来皇后来可能只是来看看情况,不过现在,这一跪可是坐实了众人关于我失宠的争论。而我,正是要达到这种效果。皇后娘娘可是大大的长了脸,轻蔑带着仇恨的看着我。
等了半天都不见她叫一身平身,我直接就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啪的一巴掌,我的脸火辣辣的痛。这一巴掌可是皇后用尽力气,想当初我可是这样大了她一巴掌。贱人,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我说陛下怎么会宠幸你这样的贱人,无非是尝尝鲜而已,你以为自己可以得意多久?
我任由自己的脸痛的麻木,听着她把所有的不满讲完。
男人都是薄情的,你受宠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自己会有今天。陛下为了你将我五弟打到重伤,现在还卧病在床,为了你想要废了我,为了你将朝派往战场,你认为这笔帐应该怎么算呢?
还?那你欠我的命应该怎么还?杀了我娘亲,还要杀我,上次的刺客,有一个是你派来的吧。我冷笑的看着皇后。
来人,端上来。说着,有人将一杯酒送到我手中。又想来这套?
这杯毒酒早就应该给你了,现在给你也不迟。皇后傲慢的说道。看看谁还能来救你。
我没等她说完,一饮而尽。我倒要看看你又多毒。喝下去我又有些反悔了,没有给父皇说一声再见真的有点惋惜。我的眉毛有些纠结。
皇后掩嘴轻笑。真好笑,哀家怎么能让你这么容易的死了。来人,撤掉柒苑的所有装饰,还有所有的下人。以后的待遇就按冷宫的进行。这笔帐,我们慢慢算。
作为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就是,男人雷厉风行,而女人细水长流。我会给你慢慢算的机会吗,亲爱的皇后娘娘,正愁不好对付你,你可是送到我的手中,怪不得我。
独自睡在娘亲曾经睡过的床上,因为没有人掌灯,所以可以看见月亮从窗口洒下丝丝缕缕的光线。我睁开眼睛,一直都睡不着。这可没有萧瀚殿龙床宽大,也没有人可以抱着,所以,很不习惯呐。父皇,我可不是想你,仅仅是习惯而已。
再翻一转,可恶的父皇,真的不来。我撅着嘴,一脸不满。说纵容就纵容,说不闻不问就不闻不问吗?你真说到做到?
全身都很痛,一直痛到心里。天旋地转,我感觉自己在冰与火之间交替,拔高又重重的摔下。面前是朝的脸,父皇的脸,娘亲的脸,昨非的脸,什么人都在不停的闪换……终于,我睁开眼睛,好半天才缓过来,原来还是在柒苑,父皇的面容在我的上面。我伸出手,可是没有力气。房间里还有人,李云栖。
父皇的脸上显出非常生气的前兆。今惜辰,你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了吗?三天,整整三天。你就片刻不让自己消停。要不是我晚上来看你,你准备死在这里?什么毒你都敢吃?
皇后。我无声的说道。毒是皇后下的。
父皇盯着我片刻,像要把我看穿。
李云栖!
臣在。
传旨,所有嫔妃速来柒苑。尤其是皇后。
半柱香的时间。小小的柒苑挤满了人。父皇抱着我坐在上方。
皇后看到父皇怀中的我,顿时面色苍白。这气势,这排场,可不像兴师问罪?
皇后。父皇缓缓开口,皇后的脸色又白了一分,本来吵闹的宫妃们顿时安静下来。
朕问你,三天前你是不是来过柒苑,给了辰惜一杯毒酒?在场的人心里一惊。我可是在心里美美的笑。
皇后瞬间跪下。陛下,臣妾是给过他一杯酒,可那只是吓他的,臣妾没有……
可是,他中毒了。你的解释不嫌太苍白了吗?来人,将人带上来。
皇后一看来的两个人,顿时连最后一分力气都失去了,呆坐在地上。
宫妃们个个眼中或厌恶,或轻蔑,或鄙夷,唯独没有同情。这个皇宫比想象中还要冷漠。这样的冷漠维持着皇宫脆弱的平衡,而现在就要被打破。
两人得瑟的跪下,在离我和父皇三步远的地方。我可以清晰的看见他们抖动的衣角,还有不停的捏着的手。
奴婢万死。奴婢万死……两人不停的磕头,直到头都磕破了。
万死,死了就是死了,何来的死一万次,未免太夸张。我嗤笑。
那你们说说怎么就万死了?父皇开口,不平不淡。
一人抬头。这个丫头我见过一面,原来是给我端毒酒的人。
奴婢二人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三天前,皇后娘娘来柒苑。奴婢站在门外,看见皇后娘娘打了辰惜公子,然后皇后示意奴婢将调好的酒给了公子。奴婢没有说谎,望陛下开恩。说完又是磕头的。
好了。你说。父皇示意另一个人说。大概半个月前,深夜奴婢守夜,偶然听见皇后娘娘对一个蒙着面的男人说,找个机会除了陛下身边的贱人。不要……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不要什么?父皇追问。
不要漏出马脚,要神不知鬼不觉。
好个神不知鬼不觉!父皇结过话头。辰儿被抓走的那天晚上,分明有个刺客是来杀辰儿的,皇后,那是你吧,好恶毒的女人。你说,如何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来人,传旨。
皇后失德败行,骄奢妒忌,心狠手辣,难以胜任国母一位,降为嫔。即日,将她打入冷宫!
呆愣的皇后此时才回过神来。陛下你相信臣妾,臣妾真的没有。没有。昔日的皇后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颜面,从跪的地方想要爬到父皇的脚边,可是却被人拉住,带了下去。留下鸦雀无声的宫妃们。
对于一个崇尚权势的人来说,剥夺她的权势,就等于去掉了她半条命。可是,我不会留下你一口气的。斩草要除根,否则春风吹又生。看看你的下场,不是你没做绝的报应?
父皇说了句爱妃们都各回自己的苑子吧。说着抱着我近了内堂。
辰儿,现在心里是不是舒服多了?嗯?父皇轻轻的说道。我点头。
那么,辰儿到现在还是坚持毒是皇后下的吗?
我有些动怒。你不相信我,父皇,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既然如此,何苦为我做到这个份上。
我有些生气,虽然我骗了你,可是,我总还是希望你可以无条件的被我欺骗,而且心甘情愿。但是,那不是你,父皇。你的眼睛比谁都明亮,你是一个君王,这样的把戏你见得多了,也处理得多了,所以,我在你的面前根本无所遁形。我赌的,只是你的不忍心。
辰儿,以后不要做这样伤害自己的事情了,上次刺客的事情父皇也是准备好好处理。可是,辰儿就是这么心急,一刻都等不了。
父皇将我放在床上。我闭上眼睛,不想听父皇的解释。这个床真他妈的不舒服,我翻来覆去的。许久未有动静,我以为父皇走了,悄悄的睁开一条缝。结果一个黑影压上来。
我被父皇抱在怀里,头靠近父皇的胸膛。这个姿势,我可以清楚的听见父皇胸膛里面有力的跳动,让人有点安心。
辰儿,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你还这样折腾自己。要是再这样下去,活到成年也许就是个问题。父皇的语气略带责备。抱着我的手臂也收紧,差点让我呼吸不畅。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活到成年啊,父皇。人就是要在最绚烂的时候死去,否则,我何以能忍受自己变成一个糟老头子,白发丛生,佝偻褴褛。
所以,明天开始,你的药要每天喝完。我的天哪,父皇,我以为你忘了这件事情了。
我会派紫杉每天给你送药来,看着你喝完。我只有在无语中慢慢的睡着了。
皇后被废的消息顿时传遍天下,因为又和我有关,所以不知道外面将我传得多么神乎其神了。早朝的时候一定又有人站出来,说这说那。不过我就不操这个心了。
宫中的妃嫔们也活跃了不少,本来因为我的独宠而受到冷落的心又活跃了起来。云鬓朱颜,新样靓妆,自是国色天香,宫中出现欣欣向荣的景向。
例如,御花园赏花的嫔妃比往常多了不知多少,我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顿时加快脚步的离去。啧啧,那个景象啊,跟宴会的时候有得一拼。皇后啊皇后,你看看自己的人缘多差,被废了大家比过节还热闹,你的不开心换取了多少人的愉悦,你也算废得其所了。我咧了咧嘴角。
卷一 第二十一节
现在父皇白天并不来柒苑,所以我只有重操旧业开始画画。研磨,展开素娟。提笔,我想起我的娘亲。柳叶细眉,远山含黛。一双浅蓝色的眼眸,看起来如一汪春水。点完最后一笔,我静静的看着绢上的人。其实,我已经忘了这是不是娘亲的样子,只是记得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温柔。
娘亲离开不过三年多,我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我自己都变了模样。因为许久不曾试图记起,所以连记忆都开始模糊,最后碎成无法拼奏的片断,直到我用画卷将它们虚构成我自己的想象。有时候,记忆是会骗人的,而我,也乐于这样自欺欺人。
娘亲说过,要我好好的活着,而我,却在寻觅太久之后,忘了最初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