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似乎还未完全死透,眼睛瞪得圆鼓鼓的,嘴巴还发出一阵沙沙声。
胡湖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吓得差点站不住,退了几步,险些绊倒。然而这时候,他的肩膀被人一托,身子稳定了下来。
转头一看,他竟是激动得声音微抖。
“盟主!”
这一声盟主,叫得可真谓感情真挚,毫无作伪。
聂无双与秦纭瞪视一眼,轻蔑地哼了一声,却并未开战,而是一下子不见了踪影。秦纭一看,司徒安情人也不见,却独留吓得跌坐在一边,捂着嘴巴,一脸惨白的莫东流。
“呃……”秦纭淡淡地叹了口气。
……
“停下!”司徒安情大吼的声音。
丝毫不为所动的聂无双,拉着司徒安情,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发丝被风吹起,脚下绝不停步。
“我特么叫你停下!”
司徒安情手掌一推,心中的怒气在掌中聚集,意在让聂无双放手,岂料对方不闪不避,直接用心口对上司徒安情的运气一掌,闷哼了一声,顷刻间滴落几滴血色。
“你!”司徒安情呆愣了一下,立即撤掌,大喝道,“你傻呀!你特么干嘛不躲!”
“很好,就是这个力道。”聂无双淡淡地一抹嘴角,“反正都是痛的,躲不躲,没区别。”
“……你!”司徒安情心下焦急,不愿与聂无双多废口舌,只好“嘁”了一声,怒道,“你……把他留下了!”
“对,那又如何?”冷漠的紫黑色瞳孔,死灰一般的眼神。
“我们回去救人。”司徒安情想要拉动聂无双往回走,却丝毫拉不动。
“不去。”聂无双阴沉的声音,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冷冻起来,“我是来救你的,我管他死活!”
“聂无双!”司徒安情一拳揍在了对方的脸上。
聂无双对方偏过头,脸上的神情依然没有变化。
“把一个毫无武功的人,丢给一群人渣,你特么真干得出来!”司徒安情简直要气晕,一手□□头发往后一梳,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我特么为了救他在牢里吃了上百鞭子,你特么这一搞,老子全白挨了!你行!你赢了!”
司徒安情慌张得无以复加,来回踱了几步,看着默不作声的聂无双,深深吸了一口,别过头:“行!你留这,我回去!”
话音刚落,司徒安情转身立刻准备奔走,却被聂无双拉住了手腕。
“你留下,我去把他带回来。”
冷静的话语,沙哑的音色。
司徒安情转头,正要说些什么,对方却先行一步跃走,只留一片紫色衣袖擦过脸颊,再转身,人早已不见。
司徒安情一怔,心更加慌张了,那种几乎要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让他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
远边的初日光影柔和,深蓝色的天空带着一圈橙色。
从山顶俯瞰,眼下是一片漆黑,隔着千里的对山,轮廓鲜明,蜿蜒的曲线,层叠的浅影,天然的水墨画。
尚还暗淡的天色下,一人持剑独舞,看不清颜色的发带,在空中舞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顷刻间,立定。
拨开树叶,蓝衣人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一瞬间晃了下神。那立着的人似乎察觉到有人走近,转过头,见到来人,也失了神。
蓝衣人柔柔的长发,在风中俏皮地甩了一甩。
“你……”蓝衣人的声音如同舒缓的弦音,抚过那白衣人的心间,“踩了我的药……”
“嗯?”白衣人神色一怔,细细地打量了下对方,才发现他的背后背了一个采药的竹筐。
“兄台是否弄错?我不识药草,怎会采你的药呢?”
“我说的是你的脚……踩到了……”
“……”
白衣人低头一看,脚边确实有一株叫不出名字的草,只是已被自己踩得萎了。他歉意地移开脚步,不好意思道了一声“抱歉”。
蓝衣人走上前来,蹲下检视了一下那株草,放弃地摇摇头,站起时,却对白衣人淡淡一笑。
“刚刚那招削剑,再往下移半寸,便精妙了。”
“喔?这样?”白衣人再次横胸一削,眉间讶然,“确实轻盈很多,与下一招之间更是连贯。不知阁下哪位高人,多谢指点。”
“我不是高人,我只是个大夫。”蓝衣人默默地望了望对方的打扮,“看你的招式,应是儒剑派系。既然是耍剑,为何背后还要背一把弓?”
“啊哈……弓剑双修。”
“我认为你单修弓会比较好。”
白衣人不解,问道:“喔?阁下尚未见在下使弓,为何下此定论?”
蓝衣人指了指对方手中的剑:“这把剑……太难看。”
“……”白衣人沉默数晌,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兄台真是妙人也。在下百里孤行,敢问兄台名讳?”
“百里孤行,取这名字,你就不怕日后孤独终老么?”蓝衣人调侃道,“不知你百里之外,可否孤行?”
白衣人顺着对方的话自侃道:“嗯……向来独来独往,一意孤行。”
“哈……”
蓝衣人被逗得一笑,上翘的唇线,将一双漂亮的杏眼拉弯,玉白的齿间,若隐若现红芯如同四处飘飞的千年红,纤柔而飘渺。白衣人久久无法将视线移开那面若桃花的脸。
“我姓韩,单名一个逸字。”
风起,蓝色的发带吹向天际,如同展翅欲飞的候鸟,扬起的羽毛,化为片片回忆,在空中消散。
伸手抓住一片白色的柳絮,百里孤行低头看了一眼,却已经粉碎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望着远边从紫阳宫垂头丧气地走出来的韩逸和尉迟枫。一种好想帮助对方的冲动一闪而过,百里孤行仰头,后脑勺轻轻撞了撞身后靠着的树干,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望着那个闷闷不乐的蓝衣人。
韩逸揉了揉太阳穴,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早该料到会是这样……”
“聂无双不在,说明我们不需要担心司徒叔叔了,不是很好吗?”尉迟枫拍了拍韩逸,安慰道,“不是还有汪连吗,咱再去一趟赤血教试试,也许汪连尚在教内。”
“大战迫在眉睫,白道不会等我们……”紧锁的双眉,浓浓的担忧。
“可是紫阳宫不是风平浪静吗?”
尉迟枫话音刚落,耳边忽闻一声动静,远处似乎有人声喧嚣,听音量,人数不少。二人对视一眼,尉迟枫扑倒仔细听地面震动,韩逸则身子垂直往一颗最高的松木上游走,一口气到达树顶,脚尖落在细如针尖的枝叶上。
举目望去,竟是成群结队的白道大军,手持各色武器,浩浩荡荡地往这边来,为首的,是栖霞山庄的弟子。队伍长若蛟龙,一直延续到阴山才看不见。
韩逸跃回地面,心下有些焦急:“紫阳宫没有聂无双,恐怕是一番苦战了……”
“不管是否苦战,此地依然不宜久留,对方人多势众,就凭我们两个的身手,根本不足以扭转局势,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去赤血教通知汪连教主。他们脚程略快,我们现在马上走,或许能避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危机重重(二)
尉迟枫觉得今天的运气真是背到西天,担心什么来什么。话刚说完,地平线上便窜上来几十个人头,应当是轻功较好的队伍,身法实乃迅速。
“两个人。”对方朝他们抬了抬下巴,“紫阳宫的巡山弟子吗?”
“不是不是……”韩逸和尉迟枫赶忙摆手。
“哼,就算不是,出现在这种地方,实在可疑,拿下再说!”
对方不由分说地围了上来。
尉迟枫手下早已握住药粉包,见对方冲过来,立刻故技重施洒出药粉,韩逸神色一凌,焦侯弦出袖,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内力震风,将周围药粉直往对方身上弹过去。对方措手不及,纷纷捂住口鼻眼睛。
“走!”韩逸与尉迟枫携袖,也不恋战,一击得逞,趁乱从对方身旁穿过,掠过人群,走为上策。
“雕虫小技!两个小娃,哪里走!”
眼前忽然被一个老人家拦住,韩逸与尉迟枫虽不认得此人是谁,但很明显感到对方的实力高出自己许多。
尉迟枫果断上前挡住韩逸:“你先走,我拖住他。”
“不成!我不能丢下你!”
“我们两个,必须有一个人走!”
“你们两个都别想走,就在老夫手下待着做伴吧!”
那老头刚出手,掌抬到半空,忽然间空中丢下一个□□,视线受阻,挥袖散走那扰人的白烟,定睛一看,方才还在眼前的两个娃娃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韩逸与尉迟枫便被救出,落脚附近尚还安全的地方。
“孤行?!”
雪色白衣,袖口的莲花随风飘动。
韩逸愣愣地看着前几日尚狠心拒绝自己的好友,他背对着自己,似乎并不愿与他正面对视。而百里孤行此时,也对自己的行为十分无奈:最后还是忍不住,出手帮忙了啊……
“……”百里孤行沉默以对,第一次,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多谢你出手相救……接下来的事情,你还是不要插手了……”韩逸淡淡的语气,如同飞舞在空中的柳絮,轻盈地飘在百里孤行的耳旁。
“楼惊澈的师父,杀了萧叔叔。”百里孤行的声音如空谷回声一般飘渺,“我的父母,也是他杀的。萧叔叔在莫轻尘的手下,将还是婴儿的我救出来,让我住在栖霞山庄,待我如同家人。后来我自己出去拜师学艺,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百里孤行。在遇到你以前,我一直以为我绝对不会有改变这个名字的念头。”
“……”
“楼惊澈,是我仇人的徒弟。这个仇,我背了二十年,真的没有办法放下。”
“……”
百里孤行抬头,望着头顶即将落下的一片树叶,沉默了片刻。衣袂随风轻舞,他的背影显得如此孤单寂寞,就连飘起发丝,都透着几分无奈。
“白道倾巢而出,势不可挡,你们路上务必要避开他们。一切小心。”
“孤行!”
艳色的莲花在空中一抖,淡去了身影,韩逸怔怔地看着百里孤行消失的地方,默默地站了良久。
“人都走了,不用看了。”尉迟枫拍了拍韩逸的肩膀,“好在我们还有命,走吧。”
“等等。”韩逸拽住正要走的尉迟枫,“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嗯?”尉迟枫脚步一顿,静了片刻,眉毛一拧,“不是吧,我怎么觉得,不管我们怎么走,都避不开人啊……”
韩逸闭眼回想了一下,奇怪道:“之前分明看到,白道的人是从东南方向来的,这西北方向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去看看。”
尉迟枫和韩逸几步跃到丘陵之上,躲在岩石后边偷偷地瞅了一眼。不瞅不要紧,这一瞅,直把两人激动得差点哭出来——这正是从泣鸠岭来的赤血教众,长长的队伍如同地龙,在漫天黄沙中若隐若现。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那个方向奔过去。
然而还没走近,一阵强风掠过,二人还未反应过来,沙尘入口,低头一个劲地咳嗽。
“本座还以为是谁敢拦我赤血教的路,原来是你。”
熟悉的狂妄言语,让韩逸第一次觉得如此亲近。
“汪连,白道已经集结起来……”
“本座已经知晓情况了。”汪连一手打断韩逸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