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几双大手,几道身影,倏地在赵姬的身边出现,下一刻,两个孩子已经与赵姬分离,而嫪毐粗壮的身体,也蓦地被将军王贲掀到地上。
盯着被送到嬴政面前的孩子,赵姬下意识大哭起来,她边哭边要跑到嬴政面前,想要抢过孩子们,不想身后的侍卫却立即将她拉住。
嫪毐大声叫,说:“嬴政,你这个狗杂种,你以为你的血液有多高贵,不过是吕不韦的一个孽种……”
赵姬哭,说:“政儿,看在我们母子一场,你放了我的两个孩子,求求你,放了我们,让我们一家人团聚吧,从此以后,我们宁愿扁作庶人,安分守已,政儿,母后知道对不起你,求你,政儿……”
一声,一声,声声击打在嬴政的心里,冷眼看着那两个孩子,此刻,他的心,没有一点感觉。
或许是意识到危险,襁褓中的男婴突然大哭起来,哭声,在一片血腥凝聚的大盛宫,格外的凄惨,苍茫。
嫪毐爬到赵姬面前,说:“赵姬啊,赵姬,若不是你当初狠不下心来,咱们今天怎会落到这样的地步,不用一兵一卒,几年后,我们的儿子大了,也就做了王,做了秦王……哈哈哈……”
第七章:第一场杀戮 (8)
再也没有一丝怜悯,嬴政的眼里,是寒彻心扉的冷,一个动作,一声命下,哭声噶然而止,鲜血再次在空中飞溅起,襁褓中的男婴,落到地上,已然,没有气息。
瞪着眼前小小的身体,赵姬,撕心裂肺。
嫪毐疯了一样上前,吼道:“嬴政,我跟你拼了,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砰——”
一声,王贲的长剑,即刻刺进他的心脏,拔出,他的身体,轰然倒地,就倒在,那婴儿的尸体之上。
一切,尘埃落定,一切,拉下帷幕,只是这一夜,太漫长。
(五)
面对那双冰灰色长眼,嬴政的心,忽地再一次揪起,她该死,她必须死,她是他的耻辱,是大秦国的耻辱,是母亲对大秦后宫的淫乱,是反贼嫪毐的……
大手,蓦然狠狠的掐住她细嫩的脖颈。
那双大眼,也是感觉到了恐惧,豆大的泪珠,落到他的手上,滚到地上,渐渐的,她的脸色涨红,是一个魔鬼吧,此刻的他,怎么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魔鬼,一个柔弱的生命,即将又在他的手中凋谢……
“大王……大王……”
连连几声苍老的声音,竟是大儒淳于越,大盛宫一片恐惧的沉默中,他毅然上前,急急的在嬴政面前跪下,恳求道:“大王今日遇到大难,但是此刻,浩劫已过,大王应该学会宽恕,小小一个女娃的命,不……”
“滚!”
嬴政大吼,双眼却始终没从她小小的脸上移开过,这一双眼,是多么的相似,瞪着她许久,许久,手中的力道忽然一收,在四周鸦雀无声的震惊骇然的目光中,他猛的将她抱起,缓缓的,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向花园外面走去,表情,却是淡了。
看不出情绪,他就那么一步一步,在众人琢磨不透的视线中,走出了大盛宫。
宫内,盯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母亲赵姬坐在地上,没了眼泪,也没有意识,只喃喃的低语:“我的孩子,孩子们呢,孩子……”
一夜之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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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
出了宫门,无人敢于阻拦,手里提着惊惧的像木偶一般的她,他翻身上马,一路,向骊山方向发泄奔驰……
清晨,夏天的风,微微吹在脸上,竟也觉得刺骨。
时间飞逝,又是夜幕降临,在马背上颠簸一天,终于到骊山半山腰,那池氤氲着雾气的清泉,如今,也唯有这一池静寂的清水,才足矣让他狂躁的心情平静。
跳下马背,他一手将她扔在了湖边地上,而自己,猛地跳入湖心,将他,彻彻底底的浸透在清澈见底的水里,沉寂,沉寂……
时间,在指缝间飞快的流逝。
第七章:第一场杀戮 (9)
等他重新浮上水面,拖着一身湿湿的水衣上岸,他到她的面前,残忍的说道:“你记住,这辈子,都别再让我看见你!”
……
一个三岁大的女娃,一个说话还不能连贯的孩子,一个走路尚且蹒跚的丫头,此刻睁着长长的大眼,一动不动的盯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周围是黑漆漆一团阴影,是高耸参天的树木,是静寂蛰伏的湖水。
她惊惧的大眼,是任何一个人看见,都会心碎。
第八章:名字叫政 (1)
(一)
清晨,东方的太阳直直的照射在半山腰,夷简和父亲背着包袱从山顶石觉寺下来,准备回咸阳,一路草丛里的露珠,打湿在衣摆鞋子上,有几分清凉,八月,漫山的叫不出名的野花盛开,映衬着庞大山脉的葱郁。
唯一的下山宽道,就在快要走到下山峰的时候,一块青灰色大石,一抹娇小的粉红色身影,突然出现在夷简和父亲的眼里,乍一看见这么个小小的身影,大清早的,单自一个人蜷缩在石头角落,夷简和父亲简直大大吓了一跳。
匆忙跑过去,是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娃,此刻睡熟了,原本绑在头顶两侧的童髻看起来乱七八糟的散乱的头上。
夷简惊讶的探探她额头,疑惑的说:“怎么会有个小姑娘,额头很凉,好像在这里待了很久,不会是跟家人走散了吧。”
父亲郑国皱起眉头,仔细擦看她的面色,嘴唇,说:“若是走散,这唯一的官道上,也该有人寻找,看她气色,也不是天花瘟疫患童,不像是遗弃。”
不可能是遗弃,夷简摸她的小脸,很光滑,而且她这样的衣饰打扮,也不似一般的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或许是因为夷简的抚摩,原本睡熟的小人忽然抖了抖浓密的睫毛,下一刻,竟张开眼来。
好一双……冰灰色的长眼……
凝视她突然张开的双眼,夷简惊叹,这样的双眼,似曾相识,夷简忍不住问父亲:“这样颜色近乎透明的眼,在韩国之外,很多见吗?”在夷简的印象里,人的眼睛,不是纯粹的漆黑色,那就该是棕褐色。
“非也!”父亲摇头,“我听说在北方,匈奴人的眼睛,多有灰色,琥珀色,不过我们中原,这样的颜色,则很罕见。”
听他们交谈,小女娃的眼珠始终在夷简的脸上流转,或许是昨夜她一个人害怕的走了很多路,摔了很多跤,这会她的脸颊上,有几簇黑色泥土,夷简下意识伸手替她抚去,谁知就在这时,小女娃突然从地上爬起,一把拽住夷简的衣襟。
口里着急唤道:“哥哥……”
听她这么叫她,夷简先是一惊,尔后立即大笑起来,捏捏她的手臂说道:“我可不是你哥哥。”
父亲郑国也跟着笑起来,问:“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何睡在这里,你父母呢?”
小女娃也不看他,只径自紧紧的拽着夷简的衣襟,夷简便笑父亲,说:“你没看见啊,她才多大个人,怎么会回答这么些个问题,父亲,我看我们先把她送到石觉寺,若是她家人寻到这里,一定会去石觉寺里问。”
郑国点头。
第八章:名字叫政 (2)
夷简便抱着这位娇小粉嫩的小女娃,转身跟父亲一道再折回山顶,说实话,这简直就是一个艰巨的力气活,抱着抱着,夷简手臂酸了,想把她放下来自己走,无奈她却像只无尾熊似的,一动不动的扣紧了夷简的脖颈,怎么拉也不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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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一路折腾回寺里,将她交给年迈的住持,不想夷简这边手还没松,那边她小小的嘴里就“哇”的大哭起来,哭的肝肠寸断,哭得昏天暗地,夷简苦笑,难不成第一眼看见的都是娘,那小丫头把她认作唯一的亲人了。
所以说,人啊,真的好事做不得。
“哥哥……哥哥……”
她叫,她哭,她小小的身体在不安的扭动,夷简拿她没辙,只好抱回她轻哄,说:“你乖一点啊,你就待在这里,过不久,你爹娘就会来找你的,还有你一直叫我哥哥,你也有自己的哥哥是不是,他也会来找你的……”
然而不管夷简如何说,如何哄,她还是哭,还是紧紧抓着夷简的衣袖。
年老的住持微笑起来,对夷简说:“既然若此,这也必定是你们二位解不开的渊源,凡事有果必有因,这一生,要她到你的身边,或许,是为偿还上一世的因,也为解开下一世的果,是因是果,说到底,还是皆缘。”
老方丈说的玄乎,夷简听得糊涂。
不过父亲郑国是信道之人,听后,他倒点点头,考虑顷刻,回答:“既然让我们遇见她,这也确实是缘,这样,暂且让她在这里住下,若几个月后,还没有家人来寻她回去,那么等我们在咸阳城落脚,再过来接她一道。”
……
(二)
赶到咸阳,郑国求见相国吕不韦。
庞大的相府,独自霸道的占据东城一方,宽阔厚重的铁门,堪比秦宫,光是门客,就有三千,据说最小的,年龄不过十二,到相府门前,下人们代为通传并告知身份之后,不久,郑国和夷简便被带进府里。
相府的长廊,百转千回,庭院深深,假山假水,绿林缭绕,人走在回廊里,就像身处幽僻的世外净土,很清逸。
到会客大堂,相府的下人们招呼他们入座,大概一盏茶的工夫,吕不韦进来,夷简看他,自有种神态威严的持重,只是对待小国的访者,他高高睥睨的眼神不免泄露出点轻视,对郑国,他只点点头,客套问:“是韩国远道而来的司空大人?”
郑国点头,亦是客套说:“郑国见过相爷。”
“不知道司空大人突然来访,是为何事?”
“为大秦国效劳!”
听郑国这么回答,吕不韦下意识斜眉,眼角有一丝得意之色,说:“秦国强大,如今咸阳城内,西城口每天都会聚集成百能人异士,渴望在大秦国一展宏图,不知道司空大人想如何替秦国效劳?”
第八章:名字叫政 (3)
“郑国是匠人!”
“匠人?”
“匠人!”郑国点头,“在韩司营国,建城,井田水利之职,韩国虽小,却有良田万顷,然而强大的秦国,每年收成却是很低,有些地方甚至连年颗粒无收,也因此,秦国的粮食,必须每年从其他六国高价购买,长久以往,大秦也恐怕会因为不起眼的粮食,而受到他国的制约。”
吕不韦点头,问:“依司空大人看来,该如何提高粮食产量?”
“开凿一条横贯全国的水利灌溉。”
“横贯全国!”吕不韦皱眉,“那必定是项耗费巨大的工程,耗费掉巨大的人力,物力,即使粮食产量高了,却得不偿失。”
“耗费巨大,那也是短期的耗费!”听到这里,夷简突然忍不住开口,“再巨大的水渠工程,不过数十年,与大秦后世的千秋相比,微不足道,十年之后,大秦国会迅速强大,这是造福大秦后世的大计。”
吕不韦看她,略微有些惊讶的问:“他是……”
郑国笑而回答:“是犬子!”
吕不韦点头,又面向郑国,说:“开凿水渠,事关重大,需要向大王禀报,既然你身为匠人,而如今的秦国,也正是匠人的用武之地。”
“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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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造地宫黄陵!”吕不韦眯眼,“你若是真想为大秦国效劳,那么明日一早,你随我出发,去骊山。”
一切发展的,有些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