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咸阳宫,夷简立即叫若去请尉缭,尉缭到后,夷简径直问:“韩国怎样了?”
尉缭也不隐瞒,回答:“将军传回战报,已经围困王城新郑。”
“会怎么处置韩王和王后?”
“大王没有特意交待,但是依将军内史腾的脾气,会带回大秦。”
(二)
对秦国人来说,灭韩其实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韩国迟早归秦所有,甚至其余六国的君王也不足为怪,引不起慎重。
这一天在赵国,半夜,所有人都酣睡在梦乡时,不知什么原因,邯郸城整个地面突然晃动,先是无预兆的一抖,李牧倏地惊醒,忙摇醒身旁的妻子,夷姬醒,李牧边交待,“什么也别问,快抱承晖到屋外庭院。”边跑向中堂深处。
夷姬迅速照做,抱起儿子跑向门外,刚到房门口,地面又是一颤,夷姬慌,承晖吓醒,揉着眼睛问夷姬:“娘,我们要去哪?”
“就到庭院里。”夷姬冲出屋子。
李牧大吼,屋内来不及点灯,下人们匆匆跑到中堂,李牧从里间抱出老母亲,地面第三次颤抖,随后猛的剧烈起来,李府所有人惊慌失措的往庭院外拥挤,不一会工夫,阵阵杂乱巨响从远处传来,李府内桌椅移位,瓷器倒地,“啪啪啪”的摔成碎片,屋檐也有砖瓦落到台阶上,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夷姬不安的问李牧:“地震了么?”
李牧点头,“看似不在邯郸,夷姬,你带家人守在庭院,我出去看看是不是有人遇难。”说完,李牧快速走开,夷姬唤,“子牧!”李牧扭头,夷姬嘱咐,“当心些!”
韩国灭亡 (3)
邯郸王宫,赵王慌慌张张从寝宫里跑出来,大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侍卫回报:“可能地震了。”
“是邯郸吗?”如果是邯郸,这样的地震应该不算太猛烈,“快命钦天监查清楚,到底是哪里地震。”
“诺!”侍卫遵命。
李牧带几十贴身部下策马在街巷,地面不时又有震动,不少百姓蜂拥出屋,有房屋倒塌,部下们立即救人,黑暗里甚至有老者半身埋进土灰,砖墙砸在身上……
韩国新郑——
围困对峙僵持太久,城内百姓倦了,累了,城外秦卒死伤无数,韩国弓弩能一次射发三箭,只要秦国士兵一靠近城楼,或沿梯攀爬,韩国兵卒哪怕不惜用自己的身体,滚也要把敌人滚下长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谁都可以拼命。
看着越来越多的秦军尸体,内史腾心急火燎,唯一的缺口是四扇厚重铜门,裨将李信说:“云梯攀城楼几乎无可能攻进去,只有撞门。”
内史腾皱眉:“城楼上有弓弩抵挡。”
李信说:“可以试盾阵,六人一排,上左右三面举盾,中间二人一组,纵型用力。”
内史腾犹豫片刻,点头答应。副将列阵,迅速成队,排成六行,征集所有士卒手中银盾,上左右密集封合,缓慢而行,然而移动到铜门前,从里面缝隙里射出无数长戟,将士们根本无法靠太近。
李信试问:“如果最前排也挡起厚盾?”
将士们摇头:“没办法用力!”
傍晚,新郑突然刮起大风,内史腾心里一动,忙命人围绕城墙堆起草垛,高高的直达半壁墙高,又命人在门下缝往内泼油倒酒,再叫无数弓箭手迅速射出火把,火“腾”的一下燃起,风向朝城内,转眼,城墙熏烟四起,大火吞噬,城墙上韩侍卫和弓弩手被迫退后,而门上门下各个洞口缝隙地面亦着火,且火势猛烈,门后的韩国人立即向后撤退。
秦国盾阵再次凶猛向前,前排的侍卫托举尸体径直撞上火热的铜门,后面绵延的队伍一齐用力,一时间城内门边少了庞大的阻力,铜门被撞,城内来不及救火,铁柱连连撞击几十下,铜门松懈。
新郑城墙成一片火海,炽烈的火光中,姬安沙哑着声音大吼:“所有百姓全部都回家坐等天亮!”
铜门,终于被攻开……
秦军怒叫着杀进城内,所到之处血肉四溅,杀乱了,杀疯了,人群哭喊着逃窜,姬安高高站在城楼顶,身后百米处火光照耀。内史腾率几百卫兵杀上城楼,姬安左右随从将军护驾,两方阵营互相厮杀,姬安眼睁睁看着他的将士们一个个倒下,看着远处大将韩韬奋力挥臂……
韩国灭亡 (4)
视线模糊,眼前浮现出吴越的山水,烟雨朦胧的江南,水里的坞船……见不到了,他是多么想自由自在的看一看……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
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
心字已成灰!
……
韩国灭亡(5)
(三)
“韩国亡啦!”
“韩国亡了!”
“韩国被咱们大秦攻灭了!”
几天后,秦宫里忽然一阵嘈杂,侍卫聚集在华毓门欢呼,欢呼声传进后宫,宫人议论纷纷,灭韩,总是喜事,消息被若听见,她连忙回雎雍宫。
夷简正在擦黑陶圆瓶,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她现在静不下心,只要手脚一停就忍不住胡乱猜想,这只薄陶瓶被她上上下下的磨蹭的光可鉴人,若走进来,在她身边的空地上坐下。
夷简看她一眼,继续手里的动作,若犹豫半晌,还是开口,轻声说:“刚才侍卫们传,韩国灭亡了。”
韩国灭亡了!
夷简低头,手捏着黑陶颈口,几乎条件反射的,眼泪就落下,一颗一颗落在手背上,存在了几百年的韩国,就这么一句话,灭亡了,当真是不堪一击了,国没了,家还在么,她吹嘘过的,郑府的家产足够两辈子消耗,现在还剩下什么?
每逢过节,热闹的新郑城,挂满红色灯笼,她和姐姐们的马车经过,笑过,和韩非在御街的青石道上夜游,都遥远了!
“夷简,你的亲戚和家人……”若欲言又止。
夷简放下手里的圆瓶,黯然走出雎雍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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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灭亡(6)
嬴政坐在议事殿,下面有长史李斯,重将王翦和尉缭,以及刚刚立功回秦的姚贾,有钱能使鬼推磨,东方六国始终连不成合纵,互相猜疑,这与姚贾的功劳分不开。
嬴政问尉缭:“赵国的这一场地震究竟到何程度?”
尉缭答:“地震发生在赵国腹地肥,灾情几乎覆含整个赵国境土,不出两个月,赵国难民会成群结队的离家乞讨。”
嬴政看向李斯:“长史认为是时机吗?”
李斯点头:“灾民离家,秦国边防可以伺机松懈,阏与一带必定有人逃亡秦国,”毕竟秦国富裕,“以此作为攻打赵国借口。”
王翦皱眉:“攻打赵国不如挪后,赵国有李牧,李牧正是壮年,战术叫人捉摸不透,十几年来没有一场败仗,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攻无不克,可惜绝无可能为己用。”
“用不了,就想法根除。”姚贾道。
“如何根除?”嬴政长目直视他,眼神凌厉,姚贾上前一步,谄媚的跪到嬴政膝前说,“臣在赵国认识一个人,他叫郭开,是赵王的宠臣,大王只要给我两千金,我可以替大王除去李牧。”
尉缭开口:“大王可以同时攻打魏国……”
夷简站在议事殿门外,震惊,他们是在设法杀害李牧,原本想要对嬴政说的话暂时吞回喉咙,夷简匆匆转身折回雎雍宫,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她必须想办法告诉李牧,但是在韩国的家人,他们的性命迫在眉睫。
踯躅,不安,半个时辰后,夷简再次跨步走出雎雍宫,到之前的议事殿,站在门口往内看,几位臣子离开,嬴政正背对着宫门,仰头望墙壁上壮阔的地势简图,夷简走进去,一直到嬴政背后,跪下。
嬴政转身,淡漠俯瞰她。
“寡人不会杀你的亲戚!”嬴政说道,“至于韩王和王后,只要他们谨小慎微,甘心做一个亡国君,寡人会把他们一辈子软禁在阳翟。”
韩国灭亡(7)
算是一点宽慰,夷简磕头,请求:“我想去阳翟看看他们,看看我娘。”如今阳翟属于大秦,嬴政考虑片刻,应允。
嬴政派几个王宫侍卫护送夷简,经过咸阳城外的一座驿馆,夷简说:“我突然小腹疼,咱们休息到明早再上路吧。”
侍卫们无异议,各自牵马进驿馆,夷简要了间房独憩,嘱咐,“一直到明早,不要打扰我。”侍卫们无事可做便聚集在客房内喝酒吹牛,那边闭门后,夷简悄悄出门,牵出一匹赤兔红马,迅速离开驿馆,离开前不忘留有书简:
“我去阳翟,很快回咸阳,你们只管等在驿馆,如果出了差错或者禀告大王,性命不保。”
调转方向往北,一路飞奔,这会她是太庆幸曾经四年的男人生活,去赵国,她怀里揣着干粮钱币,连夜赶路,其实她不清楚姚贾的计谋,但是她能猜测,用金贿赂赵王身边的宠臣,无非是要用他陷害李牧,离开燕国前的一抱,令她难忘,当然令她更难忘的是很多年前,他和大姐相拥,至今想起,她都感觉自己的血液莫名沸腾。
一个人时,时间感觉凝固,觉得孤独,会想扶苏。
隔天,赤兔红马跑出秦国,到赵国境内,通关后,经过一段田埂道,夷简让马饮水,自己坐到田埂边休息,从怀里取出干粮填腹,从田埂另一头泥路上走过来两个庄稼汉,夷简也没在意,径自吃自己的食物,他们近到几尺外时,夷简下意识瞥他们一眼,就在这时,那两个庄稼汉猛的窜到夷简面前,一把将夷简摁向稻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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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简惊慌,挥手挣扎,那两大汉倒也并不为色,抢走她怀里的干粮,又摸走她随身带的所有钱币,最终丢开夷简,两个人爬上赤兔红马就逃,夷简反应过来,立即跟在后面追,大叫:“喂,你们什么人啊,快把我的马还给我啊!”
然而马蹄驰骋,“噔噔”百步,早已不见踪影,夷简懊恼透顶。
韩国灭亡(8)
(四)
在东方六国中,除了弱小的韩国,另一相对较弱的诸侯国是魏,魏国国土上紧邻韩和秦,自从韩国灭亡的消息传至魏国王宫,魏王便无时不刻不在忧心着。
魏王的确懦弱无能,当密探回报:“秦国透出风声,灭韩后即可能接连灭魏。”
魏王吓得六神无主,将自己幽闭在寝宫一天一夜,到第二天清晨立即修书秦王,请和,主动出让郑明、丰川、北丘、长川、万嘉等八座城池。
……
数日后,帛书被送到嬴政手里,嬴政倍觉荒谬,这样的君王,他根本不屑攻打。
同样是数日后,夷简就像地震灾民一样,落魄到晋阳,一路吃点残羹,到晋阳时已经饿得头脑昏花,头一次知道做穷人的滋味难熬,看见街口铺子店的藕糕,她呆立着移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