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一棵大树下停着一辆车,忽然,车门打开,一个司机模样的人钻出来,疾步走到大壮的面前,客气地说:“田先生是吗?您是不是在找电话要给我家二少爷打电话报平安?不过,二少爷的号码换了,您用以前的号是找不着他的。来,这里有手机,您请用。”
大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露出职业化的微笑,说:“二少爷已经被周先生接走了,去了更安全的地方住。原来的手机号码也停用了。您打这个号码。”
司机又笑了笑,加了一句:“还有,周先生想先见您一面,特意叫我来接您。”
大壮半信半疑地接了手机,按着司机的话拨了一串貌似住宅电话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通了,没一会儿扬声器里传来老婆熟悉的声音,“喂。”
大壮激动地说:“小满,是你吗?”
那边的声音也很激动,说:“大壮,你出来了?”
大壮焦急地问:“是是是,总算出来了,一直想给你打电话,就是没办法。小满,你还好吗?你爸爸来接你了?”
“哎,一言难尽。以后再给你说。你出来就好。”
大壮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司机,压低了声音问:“小满,我现在不能去见你吗?你爸爸派了一个司机来接我,说要先见我一面。他不会是想要拆散我们吧……”
小满安慰地说:“应该不会。是这样,我和爸爸坦白了我们的事,他还是有些……疑虑吧,所以,想先见你一面,谈一谈。不过,你不要太有压力,就和他随便说说家常话。”
怎么可能没有压力?是岳丈大人要见我!而且……港台狗血剧里的剧情奔涌过大壮的脑子,叫他情不自禁地惶恐起来:“哎,你爸爸要和我说什么?不会是拍出一张支票来,叫我滚蛋吧。”
小满“噗”地一声笑,却又一本正经地说:“不排除这种可能。我爸爸也许会给你一张空白支票,随便你填几个零。要是你觉得价格合适,想滚就滚吧。”
大壮急得说:“嗨,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又耍赖一般地说:“要滚也可以,和老婆一起滚,滚床单滚草地都可以。”
小满哼一声说:“你现在脸皮越来越厚了。”
和老婆说着话,心情忽然就好了一些,大壮沉声说:“老婆,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小满轻斥道:“得了,别胡说了,你先去吧。好好说话,别惹我爸爸生气。”
大壮不自觉地重重点头,说:“我当然不会惹他生气。不过,他也不能不讲道理,非要搅散我们。”
小满说:“瞎想什么。你能这么快出来,还是我爸爸找的关系通的路子,你先谢谢他吧。”
岳丈大人的形象在大壮的心里瞬间高大到需要仰视了。
半个小时后,大壮被引往周氏企业的亚太区分公司。
分公司位于魔都著名的写字间林立的某街道的某大厦内,占了整整一个楼面的办公区域,规模还挺大的。
大壮一眼望去,都是一丝不苟的隔断办公桌,时不时有人走动经过,手里往往拿着文件或文件夹,一个个都是白领精英的模样。
因为是夏天,中央空调放出丝丝凉气,男的衬衫西裤,衣着楚楚,女的套裙淡妆,风姿宜人,叫大壮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越发挺直了脊背,心想:小满是总裁,就是他们的领导,我是领导的家属,也得像个样子!
大壮进了一间装着欧式风格雕花大门的办公室,当中是一个硕大的会议桌,背后则是三面落地的玻璃窗,站着窗边俯瞰整个魔都,叫人顿起一种世界在我脚下的豪情。
“哒”地一声门响,大壮还以为是岳丈大人终于到了,马上在会议桌边拉开一张椅子端端正正坐好,脊背挺得笔直,标枪一样。
结果,却是身着端庄套裙的秘书小姐用小托盘端着咖啡进来,轻巧地放在大壮的面前,轻言细语地说:“田先生,请您再稍微等一会儿,周董正在开会,估计还有半小时才能结束。”
大壮“哦”了一声,看着那秘书又转身走了,还把门也带上,留下大壮一个人。
其实,周元奕没在开会,他坐在这半年来都闲置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同样也在做心理建设。
尽管被儿子洗了一晚上的脑,周元奕把目前了解到的田大壮各方面条件一排列,还是有点嫌弃,和……不甘心。
身份?以前是农民,光听“田大壮”这三个字就知道了,多么土气又接地气的三个字啊,变成人名,一下子就叫周元奕勾勒出一个农村小伙儿的形象:黧黑的脸庞、厚厚的嘴唇,一笑就冒傻气……
不过,安程那个“情人眼里出潘安”的倒贴货倒是把他夸到天上去了,说他长得很帅,很有男人味儿,也许……还过去吧?希望拉出去不要太丢儿子的脸……周元奕想了半天,在本子上勉强打了个勾。
钱?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儿子说了,早晚会有的!反复说这家伙能成大器,又说“英雄不问出处”,那就拭目以待吧。周元奕在本子上先打了一把叉,想想又打了个半勾。
事业?周元奕已经叫人调查过了,倒是真算是起步了。来魔都不过几个月,居然创出一个叫“猪安详”的生鲜超市特供品牌,现在做得有模有样的,虽然可能有安程那个倒贴货的指点帮助,但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达到这一步,倒是说明这年轻人很有潜力。周元奕想了想,在本子上打了个大大的勾。
最关键的,当然还是这个人,他的品行,他对安程的忠诚程度。经过昨晚上安程的反复强调渲染,周元奕已经了解到大壮是怎样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世好男人,而且对儿子忠犬得要命。那么,现在,百闻不如一见,就去见见吧。
周元奕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出了办公室。
这边,一个人在会议室等候的大壮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镇静一下自己。
大壮始终喝不惯这东西,一股子苦涩在舌尖上蔓延开来,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大壮拘手拘脚地等着,不时地在心里暗自默记一下等会儿见到岳丈大人该说的话。
越是等待,越是叫人心情忐忑,难以平静,大壮本来在肚子里打好了腹稿,准备了响亮而动听的言辞要对岳丈大人表决心的,可是,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等得饥肠辘辘,等得心浮气躁,当小满爸爸真人现身的时候,大壮却几乎都忘光了,光是干巴巴地喊了一声“伯父好”就没词了。
周元奕一看长相就先松了一口气,安程还真是没夸大,这小伙子长得精精神神地,一点土气相都没有,面部线条刚毅,眼窝有点陷下去,身高足有一米八五以上,反而是有点混血的感觉,因为才出拘留所,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邋遢,不过,好好收拾一下的话会更加外形突出。难怪安程喜欢……
好吧,光看长相配得上安程,带出去也不会丢人……周元奕心下略慰藉。
而且,周元奕托人找关系的时候,也顺带着问了一下大壮在拘留所的情况,知道他一门心思担忧着怀孕的安程,还有点小感动,觉得安程说的倒也不全是夸大其词。
再加上刚才在办公室里做了许久的心里建设,还有儿子的交代又交代,生怕自己这岳丈大人摆谱太过,伤害了小女婿的自尊心,周元奕又调整了一下心态,看着大壮的眼神带上了一点温和。
见他正襟危坐,大手放在膝盖上,规矩得像才进校门的小学生,周元奕心下又多了一点好感,便说:“随便点,别那么拘谨。我就是和你聊聊天,了解了解你。”
大壮本来是很紧张的,背部挺直到有些僵硬,汗水直出,尽管会议室里冷气打到只有二十度,他却是一脑门的汗,因为,太想给岳丈大人留个好印象了。
现在见这岳丈大人和颜悦色,通情达理地,大壮也就放松了下来,再一细看岳丈大人的面容和小满有五分相似,虽然有些华发渐生,眼角也有了细细的纹路,却更添几分成熟男人儒雅沉稳的气质,也叫大壮感觉亲切。
大壮本来是有些沉默的性子,亏得来了魔都后的锻炼,现在已经能头头是道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了,岳丈大人问了几个关于他目前的生意以及将来的发展前景的问题,大壮半点不含糊地回答了上来,叫周元奕看着他的眼神又带上了几分满意,说:“听起来还不错。安程也夸你,说你虽然没读过什么书,见识也不多,倒是有着一般城市里长大的青年难有的优点,肯吃苦,肯钻研,还有股子认准目标就不放松的韧劲儿,以后肯定会出人头地。”
哟,岳丈大人夸我了!大壮心里高兴得哟,对着岳丈大人和蔼可亲的脸,简直是满心的崇敬爱戴之心,可惜没长尾巴,要长了尾巴,说不定还要顺势摇一摇,表表忠心。
可是,大壮没想到的是,岳丈大人好似学了川剧变脸的绝技似的,刚才还笑眯眯的呢,转眼间就“风萧萧兮易水寒”了,冷森森地说:“不过,你再怎么出人头地,和安程也没法比,这个差距,大家心里都有数,要不是孩子眼看着要出世,我决不能答应你们在一起。作为父亲,我对安程寄予的期望很大,根本不是现在这样。”
大壮羞愧地低头,只能笨拙地说:“我知道我配不上安程,不过,我一定会努力,让安程和孩子都过上好日子的。”
叫惯了小满,叫安程总感觉怪怪的,像不是那个人,只是,要依着岳丈大人的来,以后慢慢改过来吧。大壮心想。
周元奕笑了一声,说:“呵呵,这个嘛,貌似不需要你特别努力。安程将来必定是要继承家业的,他比他哥哥聪明能干得多,周氏还是只有交给安程,我才能放心。也就是说,安程的身上背着几十个亿,但是,这只是他一个人的,或者,你们的孩子也有份。至于你,可以享受,但是,不能拥有。我的意思,你懂?”
这有啥不懂的?大壮点点头,说:“我懂。这很正常啊,我能理解。谁家的父母能都只能乐意叫自己儿子啃老,但是不会乐意叫人家啃老。我也没那么大脸赖着您要您的钱啊。您放心好了,以后安程的钱是安程的,我的是我的,会分清楚,不拿您家一分钱。”感觉略凄凉,总觉得被嫌弃了。
周元奕摇摇头,说:“光是那样还不够。安程虽然自己有钱,但是,他以男子之身为你生孩子,吃的苦头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你难道不应该好好地补偿他,反而是心安理得地自己挣钱自己花吗?”
大壮猛然醒悟,忙说:“不不不,我哪能那样干呢?我挣的钱都给安程,挣钱不就是给老婆孩子花的吗?”
周元奕说:“那也不必。那你不成了我家的免费长工了吗?我这样压榨你的劳动价值,要被人喊周扒皮了,正好我又姓周。”
大壮说:“没事,我心甘情愿的。”
周元奕说:“不行,不行。我的意思呢,你留一半,给安程一半。这样,你赚钱比较有动力,也对你有一定约束力。现在啊,社会上各种各样的诱惑实在太多,不是有句话吗,男人有钱就变坏。我留的这一手,也是为了叫你警戒。”
大壮毫无异议,说:“是是是。我是无所谓的,倒是宁可全部给安程,剩下的一半也不要。”只要安程瞧得上,有啥说的呢,别说只是两个钱,他要我的心肝肾脏,我也不含糊地给啊。
周元奕说:“这样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