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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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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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着,看着很是绚烂。
  “小兄弟不回家吃饭吗?”易谦拿着一只笼子在手里看着。
  这笼子是用细竹条扎出来的,是个微扁的球形,两端中心固定在一只木架子上,可以转动,腮鼠就在笼子里,只要一动,整个圆笼子就都转了起来,就像水车那样。
  “家里就我一个,晚些回去也没事。”小贩乐呵呵地看着还在挑腮鼠的两人。他认得易谦的,书院里最受学生喜欢的教书先生,是忘川城里小辣椒阿碧的哥哥,是个性子顶好,顶温和的人呢。
  “忘记老爷子还在家里了呢。”夙涯手里还拎着一只竹笼子,忽然就想起了易祯。
  “今天阿碧回家了,这会儿估计正跟老爷子说着话呢。”易谦就拿手里那只给夙涯看,问道,“阿夙,你看这只怎么样?”
  扁圆的笼子转个不停,笼子里那只小腮鼠一个劲儿地在跑,鼻子昂得高高的,但就是总在原地出不来,看着挺滑稽。
  “就它吧。”夙涯放下手里的东西,从易谦手里接过那只笼子。
  易谦正在掏钱的时候,听见那小贩说:“迎先生,你们兄弟俩感情还真好。”
  易谦但笑不语,只将钱递给了小贩,正回头要去牵夙涯的时候恰见身旁那少年抬首望着自己,那眼神就跟这会儿的霞光一样,渐渐洇开了笑意。
  “阿夙?”易谦照旧拉起夙涯的手,眼底笑色深深,道,“回家了。”
  那个代表着安定与平静的字眼每回从易谦口中说出来都教夙涯打心底里觉得这样一说就是一辈子,即使日子平淡得就跟流经忘川城外的江水那样平缓,但总是这样就够了的。
  暮色里,那两人依旧走在那条路上,一个在左,一个在右,身后是被夕阳拉出的长长的影子,跟他们一样暗暗牵着手,走在他们身后,一起回家。
  然而家里那只小腮鼠的精力似乎异常旺盛,每天晚上都要闹腾许久,有一回动静大得,整只笼子都倒在一边,将浅眠中的易谦弄醒了。出来时,他却见易祯已将笼子重新摆放好了。
  “还没睡?”易祯看着还站在原地的易谦,轻声问道。
  见易祯没要回房的意思,易谦立刻上前扶着老者,父子两人这就去了外头院子里。
  “夜里睡得浅,所以一听见动静就醒了。”易谦扶着易祯坐下,又进屋将腮鼠带了出来,找了张椅子就坐在易祯身边。
  “既然都这样决定了,也别去多想了,你跟阿夙现在的状况,就挺好。”易祯看着就放在易谦跟前的那只腮鼠,俯下身要去提笼子,但易谦手快替他先拿了,他便接过来,看着这会儿不停蹬着竹笼的小家伙,嘴角微微扬起,道,“这样简简单单的就挺好,倒不是所有人都能有的。”
  自己跟夙涯之间的事早就瞒不住易祯,当初在帝都的时候,久在朝野看穿世事的帝王就问过他,是否后悔,毕竟是有悖常伦的事。那时候他只一心笃定着说,那就是他想去珍惜的人,日子一长,就更撇不下,也不想撇开了。
  “当时还那么肯定地给我答案,这会儿,反倒犹豫了?”易祯将笼子放下,转过视线意味深长地看着身边的易谦。
  “不!”易谦那一声还跟过去一样肯定,只是那目光慢慢就软和下来,视线里逐渐就多了惆怅,看着身前一片白月光。月光里那只红灯笼早就旧了,但这会儿还挂在家门口,谁都没说要取下来。
  “我是怕给得不够多,不够满,不够仔细,不够妥帖。”易谦俯下身凑近那只笼子,里头的腮鼠还在可劲儿地跑,心无旁骛。
  夜风有些凉,吹得易祯清咳了两声。
  “父皇……”易谦及时回头关心道。
  “这习惯还没改过来。”易祯靠着椅背,抬头去望这会儿的月亮,半月,未满。
  要能那么容易就改了,也就称不上习惯了,日积月累才习以为常的事,一个抬手,一个眼神,慢慢地就把人给渗透了,哪里是说改,就能改得掉的?
  “太满则亏。”易祯忽然感叹道。
  “儿臣不明白父皇的意思。”易谦道。
  “当初就是我期许得太多了,指望着所有人都有个安乐归属,结果你五哥到最后都没明白过来,反倒是你三哥看透了。”易祯阖眼,脑海里渐渐就浮现出在帝都的种种,身在其位,有些决断却是与自身希望背道而驰的。
  “如今万事安定,父皇只需在这忘川城里颐养天年,让儿臣尽孝便可。”易谦说道。
  “你也说万事安定,又胡思乱想些什么?阿夙总不会忽然就不见的。”易祯还是那样闭着眼,安详得仿佛就此睡去,月光淡淡的一抹照在老人脸上,那些被岁月刻画出的痕迹,如今也不显得那样深刻了。
  “毕竟做不了贤人,少不得自扰,乱了方寸。”易谦这便昂首,那半月忽然就被吹来的云彩遮去了,见不得月光了。
  “易谦……”
  “我不怪大哥。”易谦抢在易祯继续之前说道,“正如父皇说的,大哥在那个位置,做事狠些无可厚非,当初大哥及时收手没真对父皇下药是出于血脉亲情,但他对柳家做的事,儿臣始终觉得还是太绝了……”
  易祯唇角的苦笑在月光又一次出现的时候消失,他不能说易谦的心慈手软是错,这是当初他对这个儿子的寄望,只是意外里,没有预期到会有夙涯的出现。
  “将来的事谁都估量不到,你且跟阿夙就这样留在忘川吧。”
  “父皇……是要回帝都去了?”易谦问道。
  “忘川这里山水说不上最好,但确实是个避世的好地方,我还不想就这样离开呢。”说着,易祯就要站起身。
  易谦正要扶着易祯进屋的时候,却看见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夙涯,少年还穿着单衣,这会儿被月光照着,身形比平日看着要单薄一些。
  “阿夙……”易谦不料夙涯会这个时候出来,方才他跟易祯的谈话也不知夙涯听见了多少。
  “我把腮鼠拿进来。”夙涯低头快步就朝那只竹笼子走去。
  “阿夙……”易谦想要叫住与自己错身而过的那个人,然而接下去忽然不知要说什么。
  “亲人没得选,但现在的一切是自己选的。”夙涯提着那只小竹笼,笑道,“九哥哥,你不后悔就好。”
  怎么会后悔呢?就怕给眼前这个少年的不够多,不够好,不够仔细,不够妥帖。
  就怕相处的时间太短了,不够他去做完那些想做的事。
  屋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声响,那个自己默然进屋的老者猝不及防地就倒在了地上,伴随着夙涯那一声“小心”……

  流光里停驻的你我(三)

  自从那晚上忽然昏过去,易祯就几乎一直卧床,一天里大多数时候都昏睡着,偶尔醒来,神智也不见得有多清醒。
  易谦这几日都未去书院,天天陪在易祯身旁。
  “九哥哥。”阿碧才从外头进来,瞧见易谦靠着床沿正在小憩,她便上前推了推,道,“你回房里睡吧,这里我看着。”
  “阿夙呢?”还朦朦胧胧的易谦一面坐起身一面问道。
  “在书院呢,等等也该回来了。”阿碧看了眼还在昏睡中的易祯,双眉微微蹙起,再去看易谦的时候,眼底多了些莫名的愧疚。
  “还没消息回来吗?”易谦替易祯掖了掖被角。
  “前天才送出去的消息,这会儿估计才到帝都。”阿碧倒了水过来递给易谦,道,“九哥哥你别太担心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就传来夙涯的叫喊,匆忙的脚步声随之靠近,待那少年急匆匆的身影出现在易谦眼前时,他身后跟来的人影也就出现了。
  “庄淮?”易谦惊讶于那袭靛色衣衫的出现,然而想来,大概如今最适合过来的,也就是庄淮了。
  “我带了太医过来。”言毕,庄淮即侧过身,让那长途跟来的老太医入内为易祯诊治。
  老太医看诊之后说易祯病情不严重,只是上了年纪,心脉衰竭,怕是离大限之日不远了。
  此言一出,屋子里本就沉闷的气氛更显得压抑,易谦看着床上还人事不知的易祯,连叹息都显得那样无力。
  “皇上的意思是,如果太上皇支撑不住回帝都,就等去了,再将遗体送回帝都帝陵。”庄淮凝眉说道。
  易谦坐回床边,眉宇间除却悲伤也大有无奈之意,良久之后方才道:“你们都去休息吧。”
  夙涯本想留下,但阿碧扯着他的袖管,他亦见易谦如今无心再理会其他事宜,便只好跟着出去。
  如此一日拖着一日,庄淮每天都要过来探看易祯的情况,有时他便与易谦两人待在屋里陪着,夙涯则跟阿碧在外头。
  “阿碧,你不用天天过来的。”夙涯见那红裙少妇挽着放了蔬果的篮子过来,接下那篮东西之后便如此说道。
  “我都跟连宝说好的,他是太忙才没有过来。”阿碧望了望屋里,问道,“庄大人在里头吗?”
  夙涯点头,手里还提着那只篮子。
  “小哥哥……”阿碧叫住正要去放东西的少年,然而见那背影停住转身,她却忽然不知要如何继续。
  “怎么了?”夙涯问道。
  踌躇了半晌,阿碧方才走去夙涯面前,往日明媚的笑颜此时已在她脸上寻不见了,就连说话都期期艾艾的,像是在说什么极其艰难的事:“小哥哥……等老爷子的事过了……你……你跟九哥哥……离开忘川吧……去个没人找得到你们的地方……”
  “怎么忽然这么说?”夙涯困惑道。
  阿碧目光游移着,总是不敢去看就近在身前的夙涯,一面还努力微笑着道:“就是忽然想到了,总是呆在一个地方也没什么好的嘛。”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伴随着阿碧莫名其妙的提议,夙涯心底忽然生出不安来,“阿碧,你想说什么?”
  “小哥哥,你别再留在忘川了,跟九哥哥走好不好?我不想看见你有事,一点都不想。”没头没尾的话里,阿碧却已然哭了出来,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她只胡乱地用衣袖抹去,抽泣着继续说道,“小哥哥,连太上皇都……忘川已经不安全了,庄大人又过来了,我怕……”
  “到底怎么了?阿碧,你说清楚。”夙涯一时情急便扬起声来,将屋里的易谦跟庄淮都引了出来。
  “怎么了?”易谦只瞧见夙涯抓着阿碧的手臂,少年眉间焦急的神色是他过去从未见过的。
  阿碧从夙涯掌中抽回手,将脸上残留的泪痕擦去,又抢过夙涯手里的篮子,道:“我去把东西放好。”
  庄淮只默默转身又回了屋里,只留了易谦跟夙涯两人在院子里。
  晚风渐渐,吹着两人衣摆,秋光暮色里两个已经快要差不多高的身影立着,易谦看着夙涯,而那少年侧身垂手,长久静默。
  “阿夙……”
  “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夙涯终于转过视线去看易谦,眼前那人一脸悲悯,就跟小时候他看自己的时候一样,教夙涯不明白这样的神情究竟来自何处。
  易谦慢慢走近那道身影,犹豫着才逐渐伸出手,触上夙涯肩头,一点点握住,再将那人搂住,也一直都没有说话。
  “九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一个是被蒙在鼓里的。”他靠着易谦,眼里是西方天际的朵朵红霞,颜色那样浓烈,就跟要滴出血似的,洇在天空里。
  “你也从来没告诉过我,当年大哥居然拿你试药这回事。”易谦说得很慢,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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