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司:“我是腿瘸,又不是招子瞎了。”
箫且意:“膝盖疼不疼?小二说一会再送火盆上来,你不要再拒绝别人。”
耀司:“又送?我说了不要,你烦不烦?”
背对着两人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耀司默默地心道真是日你大爷,以前一个开阳就够烦了,现在又多了一个箫且意,这俩人才真心应该是一对。
哪里会不知此时耀司定又是在嫌自己唠叨,开阳无奈叹气,而一旁箫且意反倒安慰起他来:“不碍事,身体不舒服的人心情暴躁总是这样的。”
听了箫且意的话,开阳想起曾经箫且意还是旧时模样时,这样的对话倒不要听得太多次。顿时心中觉得有些好笑,抬起眼皮正要回答箫且意,余光却瞥见一丝不对劲。
注意到开阳的古怪,箫且意仿佛有预料一般下意识就去找耀司。
果然一抬头,那个闲不住的不知何时已经默默挪到了门口,此时,一只爪已经打上了木栏。
“要去哪?”
“给我回来。”
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问句来自开阳,而那直接不拐弯的命令,自然来自习惯拽得二五八万的箫且意。耀司无语地收回自己的爪子,在身侧蹭了蹭,有些窘迫抿抿唇道:“我就是想让小二去帮我买两块桂花糕。”
话语一落,屋内竟然反常地一片沉默。耀司有些惊讶外加不适应,扭脸一看,发现依着床柱而坐半盖着被子的箫且意此时满目平静却眉头紧蹙望着自己,他身边的开阳却红了眼圈。
耀司站在门边,被这情景弄得莫名其妙,摸了摸下巴尴尬道:“干嘛一副我要死了的样子,我就是想吃点甜食,你干嘛摆出要哭的样子?”
箫且意无语地摇摇头,心道你且不知方才你那语气是有多可怜多戳人心窝。但箫盟主这几日与耀司相处下来,倒是很拎得清地知道,这话要告诉那人,铁定又是招来一顿谩骂,于是他索性沉默不语。
开阳站起来,将木轮椅推到耀司脚边,扶着他坐下了,转到他面前,还如同孩童时代一般,摸摸耀司的头,声音沙哑道:“是哥没有照顾好你。”
“……不是,”耀司老实坐在木轮椅上满脸莫名,心里呐喊的是丹蛇圣母你怎么了丹蛇圣母,可是嘴里却老老实实道,“除了不让我吃甜的,你还挺好的啊。”
开阳但笑不语地继续摸他的头。
耀司这时略有所悟一般叹气:“好,你赢了,不吃甜的行了吧,不吃了。”
开阳一怔,随即微微一笑,知是弟弟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不想过多解释,于是温和对耀司道:“今日想吃倒是可以批准,且等为兄亲自去为你买街头那家最香的来。”
耀司摆摆手:“别,千万别。哥你别这样成么,怪吓人的。”
在耀司身边桌下,开阳又是一声长叹,耀司嘴角抽搐,木着脸只听哥哥在耳边唠叨道:“可惜你我二人母上红颜薄命,而为兄努力多年,也学不来长老口中的母上哪怕三层苗盅医术,那书房的书籍当年又被你一时冲动一把火付之一炬,不然,你必然是不用受这种苦的。”
耀司干笑:“你这是在拐着弯子骂我烧了你的书么?”
“你想多了。”
“我怕咱娘寂寞,烧了给她九泉之下,黄泉村边也有个好消遣。”
当真是孝顺得很。那箫且意也刚午睡醒来,此刻再也睡不下去,正好无聊,于是无言倚在床边听两兄弟对话,听到耀司满脸正经说出这等不着边的话,不由得心生好笑。
岂知下一句耀司话锋一转,就让他有些笑不出来了。
“可惜,那些书,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本。”
“……”箫且意尴尬地挠挠头,心想要不要将自家娘亲当年从还是丹蛇山庄的丹蛇神坛曾偷走一本药单丹炼制相关古籍的事自行招供以求从宽处置,还未等他犹豫完,耀司的下一句话就让他顿时变得更为头疼。
在开阳微微讶异的追问下,耀司也不避讳箫且意在场,简单就说了四个字:“御剑仙术。”
嗯,在忌水山庄我寝房的床板底下,给你烧着玩也不是不可以。箫且意默默地想。
开阳却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箫且意惊讶地挑眉,果真下一刻听见开阳全然不信的说:“那是人家白眉道教的东西,怎么又成母上的书了?”
耀司勾勾唇角,将白眉道教第一任长老陆鸣配件上的符文雕花详细地给开阳描述了一遍,只见开阳听到一半,忽然卷起袖子露出手臂,箫且意伸脑袋看了看,果真与他曾经看过的白眉道教法器配件纹路一致,不由得摇头叹气,心道这才白眉道教当真是在劫难逃。
开阳听完耀司的说法,先是沉默了一阵,良久之后,才缓缓道:“若是白眉道长知道白眉道教竟与我丹蛇神坛息息相关,怕是要气得呕血。”
“这句话白意那小子倒是也说过。”
“你应该跟他撇清关系,现在他也算是你同门了。”箫且意听到白意的名字,自然又不太愉快地想起那晚在晚宴之后门背后的苟且之事。
“白眉道长那老头是不是还得叫我一声师叔啊?”耀司撇撇嘴。
“岂止是叫你师叔,要拿那个金拂尘来耍一耍都可以。”
这句带着笑意的话自然是箫且意说的,事情至此,已经没有什么好隐藏,他转念一想,又问道:“若那白眉道教当真与你所有,你当如何?”
耀司摸摸下巴,道:“那世间自然再也没有白眉道教。”
第二十七章
很久之后,箫且意还是会忍不住想起那一天,倘若他没有将耀司的那一句话当做玩笑,而当真看见了他眼底哪怕是一丝的认真,那最后,大家是不是都会变得与如今不同。
也是许丹蛇神坛还是那个丹蛇神坛,忌水山庄也还是原来的忌水山庄,而白眉道教,也不会在一夜之间从此在江湖消声灭迹。
……
白意失踪了。
当店小二告诉耀司,来通风报信的是一个浑身是血的白意年轻人时,耀司压根儿就没想到会是白意——在他的念想里,白意向来是白眉道人的好徒弟、小宝贝,是白眉道教一干弟子里最牛逼、最受人尊敬的大师兄,是江湖白道未来的希望。
他此时此刻应当老老实实地呆在白眉山上闭门思过,苦心修炼那个所谓的御剑飞行术。
他将来应该顺顺利利地出师,成亲,生娃。最后,如果可以,耀司甚至觉得他可以考虑勉强容忍一下以白意为掌门的白眉道教继续存活在这个江湖之上。
可是当白眉道长拿着那个金拂尘站在耀司的面前,花白的胡子抖动着问他自己爱徒的去向时,耀司一下就懵了。
他很长时间地望着白眉道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白眉道长身后几百个白眉道教的弟子满以为他是心虚,当人群开始骚动眼看就要压制不住的时候,耀司忽然从木轮椅中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锐利的双眸在白眉道人身后扫了一眼,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甩开箫且意妄图拉住自己的手,耀司的声音如同在雪水里泡过一轮再捞出来似的那么冰冷,他盯着白眉道长,问,老头,你把白意怎么了。
“逆徒一时少年气被你这魔教之人蒙蔽双眼,一到冬假就要下山,他下山能做什么?还不就是来找你?老夫,自然要打醒他。”白眉道长摸了摸胡须,“可是,就是过了这白眉万剑阵,他还是不见了——如今他这般消失踪影,除了在你这,还会在哪?你这魔头,快快将我徒弟还来!”
白眉道人语毕,箫且意连同旁边一等江湖众人不约而同地蹙眉。白眉万剑阵,这老头倒是当真舍得这样对自己的徒弟,想起前些日子这样为同一个人大操大办的及冠礼,难免要为这名叫白意的少年掬一把同情泪。
而耀司想到的不是这个。
他恍惚地想起,当时从白眉山返回前,就在那个再无旁人的书阁里,白意说,“放了冬假,定然下山寻你去”,耀司当时只当那是一句玩笑话,可是总有那么一些生来就木讷的人,就爱将玩笑当做真的,不做到,绝不善罢甘休。
耀司几乎能听见自己牙齿轻磨的声音。
他极力克制住不对这个老头拔剑相向,也不过就是因为他身后站了一个箫且意罢了。这几日,箫且意成日摆出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过就是想让自己放这白眉道教一马,耀司虽脸上不耐烦,但箫且意从中苦心,却多少能感觉得到。
要不箫且意怎么总说,人在的位置高了,就总能看见一些平常人看不见的东西。看的东西多了,要操心的事儿,也就随之多了起来。
耀司冷笑,他手一抬,毫不客气地指着白眉道人,转头问身后之人,道:“就这样的无耻门派,你箫且意还妄图留下他抹黑白道?”
箫且意摸摸鼻子,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谁知耀司扭回了脸,面无表情道:“你可以不用回答。”
箫且意一愣,愣兮兮闷声道:“哦。”
“魔头,你为非作歹,不要脸勾引我白眉道教弟子,现在有何种脸说我们无耻?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白眉道人一拍手边的木桌,厉声喝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的王法,与我何干?”说话间,耀司抽出腰间的金鞭,慢慢道,“老头,那是你徒弟。你一辈子积福,也不过换来白意这么一个徒弟。如今,是你亲手把他毁了。”
这一句话,却也不知哪里击中了白眉道人,老头胡子剧烈地抖了抖,下一秒,金拂尘长须一甩,晃眼之间,两人已经打作一团。
“那御剑仙术本为我丹蛇神坛的东西,几十年前被你们那个所谓的长老从我娘手上骗去,竟然厚颜无耻将之封为什么你们白眉道教镇教宝物之一,真相总有一天要曝露在众人眼前,而那一天,就是你白眉道教消失在江湖的时候!”
耀司一声暴喝,长长的游龙金鞭曲线急速向白眉道长攻去,在耀司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一次次将白眉道长逼入绝境,白眉到底是上了年纪,纵然武功底子要比耀司好上很多,但是几回合下来,渐渐开始有些吃不消。
箫且意站在一旁,看着耀司手臂腿脚身上各处都有深深浅浅的伤痕,心疼之间抬头一看,那白眉老头情况却更加不堪,顿时头疼不已只得叹气,只想扯过店小二要来一只锅盖,顶在头上一走了之作罢。
那白眉山弟子看见自己道长受辱哪能善罢甘休,只待那为首的弟子望言一声令下就全部一哄而上,这边,耀司手下的几个人也抽刀的抽刀,拔剑的拔剑,用鞭子的也将鞭子从腰间取下,小小的客栈一时间竟被搅混得如同山寨土匪进了城,顿时乱哄哄一大片,原本乐得清闲看热闹的微观众人都散去,给打架的挪地方。
唯独是那耀司和白眉道人两人周身清净,两步之内,竟然没人敢靠近他们。
“箫且意,看着我哥!”耀司转身一击长鞭鞭打在地,掀起地面木板一片,客栈老板双手高举顺便一接,就抓到一片残破的木渣。
小二盯着那碎成渣渣的木块傻眼了:“掌柜的,怎么办?”
“……这是从我爷爷那代就没换过的地板……”老板心疼心摸摸木头,“走吧,还站在这干嘛,我叫他们停他们就会停的话,我早就叫了。”
“哦。”小二点点头,跟着掌柜子屁股后面逃命去了。
箫且意扭脸在人群里试图找开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