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司:“呃——”
“我说过,无论怎么闹,都不许将主意打到神坛内部,特别是你的贴身下属。”
“是他招惹我的。”耀司很委屈,“然后还对我始乱终弃。”
开阳:“……”
耀司:“你知道去年中秋过后第二日,漠鹰从我身上爬起来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吗?”
开阳:“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耀司:“他说,二教主,对不住。”
开阳:“……”
耀司:“干他娘的,竟然敢跟我说‘教主!对不住!’”
“古人云一个巴掌拍不响。去苦生涯领罚吧,禁闭三天。”开阳转身就走,此时,二人已经到圣水井所在后院门口,只见开阳从雪白的长袍袖子中,取出一个做工十分讲究的长形琉璃瓶,优雅地挽起袖子露出洁白的手腕,将大水桶放入井中,发出“啪”地一声闷响。
“拍什么拍,他已经没手跟我拍了。”耀司粗鲁地挽起黑色长袍的袖子露出古铜色精壮的手臂,将哥哥推开,轻而易举地将打满了水的水桶提上来,忽然,一只白皙的手忽然猛地抓住他的手腕,耀司一惊,手一抖,一大桶水泼出一半,扭脸就看见开阳正眯着眼望着自己,沉声道:“漠鹰家世世代代为丹蛇红衣护法,你怎可就这样轻易将他手脚废去?耀司,这一次你闹得太过,却怪是我平日里太纵容你。”
耀司被这么一说,心里顿时觉得相当不痛快。沉闷不语地一把抢过开阳手里的琉璃瓶,灌满了水随意在自己的袖子上擦干,然后塞给开阳,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想又被开阳一把拽住,耀司脚下一顿,嘲讽地勾勾唇角,有些心寒,冷冷地道:“漠鹰要带徘水宫婢女叛离我教,我只不过公事公办罢了。若有不妥,我这就去苦生涯领罚。”
反正在你眼里,除却惹是生非,我这个做弟弟的让你顺心的一件好事怕也没做成过。
片刻沉默之后,不想身后开阳却是叹了口气,道:“漠鹰是你的人,我管不着,你若是不愿听,此后我自是不会再多说一句。现在,你与我来。”
这次换了开阳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
……
开阳的小屋不同于耀司的简单整洁风格,小小的木屋坐落在丹蛇神坛边缘悬崖边上。倚靠着一颗百年老松,木屋床边种了不少精致打理过的盆栽,此时正值深夏初秋,浓郁香味的花朵开的正好。房前还被主人别有闲心地开垦了一块小小的荒地,老远地,就能闻到季节草药的复杂香味。坐落在深山之后的丹蛇神坛遍地是毒蛇毒虫,却惟独开阳这里,方圆百余米之内是决计看不见这些东西的。
按照开阳的说法,那些个虫啊蛇啊,恶心的很——耀司对他这样娘们儿兮兮的行为一贯持有嗤之以鼻的态度。
耀司的脸色变了变,知道这是开阳要给自己显摆他捡回来的那个大型破烂了。
于是站在门口死活不肯进去。开阳自然是晓得弟弟在想些什么的,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越过敞开的窗户望向屋子里,从俩人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屋子里床的一脚。
是个练家子。
从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就能看出来。
耀司的眼神太利,一眼就能看见,躺在自家哥哥床上的是个男人,也许是常行走在江湖上的职业,这人的皮肤带着夏天里特有的健康古铜色,指尖宽大,自然放置在一侧的时候也不难想象其动起来时的力量。
惯用的兵器,这要走进了一些才能看清楚。
……不过耀司没这个打算就是了——用的是锤是剑,关他屁事。只见他吊儿郎当地勾了勾唇角,拖长声音懒懒道:“哥,你尚未娶亲,怎可让男人随便睡在你的闺床之上?”
开阳却不恼他又开始胡扯,略微神秘一笑,压低声音:“你猜里面那是谁?”
“大型破烂?”
“耀司!”
“好吧,我认真猜——箫且意?”
开阳露出一个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只不过猜中了的耀司回敬了一个比他更惊愕的神情,回过神来之后,脸顿时黑了一半:“真是他?”
“正是箫且意。”开阳一顿,“从小到大跟你玩猜灯谜游戏,猜的那么准却还是头一遭。”
耀司哼了哼:“那是因为以前我都有很认真在猜。”
开阳:“……”
耀司开始捞袖子。开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高大的身影动作一顿,随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哥哥,道:“我要进去弄死他。”不然实在难平当年武林大会那一巴掌之仇,要不是这箫且意太过狡猾,他早就……
“不行,”开阳拦住他,“我好不容易从白眉把他抗回来。”
这么美好的机会,放弃报复的都是窝囊废。于是耀司展颜灿烂一笑:“那就让他活久一些。”
开阳背手而立:“我知道你还有下一句。”
“待我玩弄一番,再弄死他。”
“玩弄?”
“……不是你想的那个,麻烦你,思想不要那么污秽。”
“我只是对你放心不下。”
“哥。”
“嗯?”
“您受累了。”
“尚可。”
正说话间,耀司猛地瞥到,屋内之人原本死气沉沉的手忽然动了动,两人皆噤声。耀司打了个手势,开阳得意便点点头,带头率先推开屋门。
一进屋,却发现屋内,原本死猪一样躺在床上的男人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坐了起来。此刻,身着黑色锦衣的男人披着外套靠在床柱,虽是面容憔悴,英俊冷硬的面容却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上位者的霸道气息。
敞开的衣襟后,是常练武之人才有的结实肌肉,配上小麦色的皮肤,肩部夸大,腰围适中,还真是有点诱人。
果真是箫且意没错。
耀司跟在开阳后面,不动声色地勾勾唇角。
“耀阳毒君,没想到竟是你救箫某一命。”
低沉带着些许大病之中特有的沙哑暗沉,男人磁性的声音沉声打破三人之间的沉默,箫且意打量了开阳一通,虽有疑惑眼前之人似乎比上次比武大会之前稍显矮小,不过多次见面,这人确实是丹蛇毒主耀阳君才对。
打量了四周,目光定格在窗户上的刹那芳华,箫且意嘴角微微勾起,带出一抹不屑的弧线。
坐着老子家的床,嫌弃老子家的房。
耀司正在身后恨得牙痒痒,却听见开阳淡淡一笑,各种风情万种:“箫盟主说笑了,救箫盟主的并非在下,不巧却是在下的胞胎弟弟。”说罢,回头笑望耀司,“来,让箫盟主见见他的救命恩人。”
“……”
耀司看着笑得春风吹柳絮飘的兄长,顿时油然而生一种古代贪官买女求荣的悲情。
见耀司始终无动于衷傻兮兮地站在原地,开阳微微眯眼,神情一动。
——你不是要玩吗?
——呃。
——不报仇了?
——哥。
——做什么?
——以后我一定当一个乖弟弟,长大以后孝敬您。
开阳牙一酸,扭开脸。
两人正眼神交流,猛然回神,却发现箫且意不知何时已经渡步到两人身边,黑色的双眸晶亮有神,死死地盯着耀司。
“好看吗?”耀司天真无邪歪头问。
其实见到箫且意竟这样无声无息地来到身边,耀司先是心下一惊,叹息这货功夫好生了得,受了伤自己都感觉不到他的靠近。然后等回过神来,心里咯噔一下就要喊糟——
这货不会认出他来了吧?
果然,听见男人沉声:“称不上好看,不过这位仁兄的身型倒是符合了我印象里耀阳毒君的身影。”
耀司干笑,已经完全没心思去想那句“称不上好看”是不是属于人参公鸡范围,全身心投入去想怎么忽悠两句渡过这关,身旁的人又自顾自地说:“不过这张脸却比耀阳毒君差太多。”
开阳:“咳。”
耀司:“……”
箫且意摸摸许久未能打理,已经生了些许小胡渣有些渣受的下巴,思考状:“兴许是我记错。毕竟那日,耀阳毒君你下台的速度出乎我意料的快了些,我都没来及观察你,你就下去了。”
耀司:“……”
箫且意:“耀阳君过分承让,现在箫某道谢还来的急吗?”
开阳抽抽嘴角:“好说,好说。盟主太客气了。”
耀司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我兄耀阳确实学艺不精,盟主,您海量啊海量。”
……
好在箫且意那天在白眉暗河遇见的是刚巧路过的丹蛇圣母开阳,而不是刚巧路过的丹蛇二教主耀司。
因为刚巧路过的丹蛇二教主耀司不会把他从水里捞起来,只会把他摁进水里,让他死得更加透彻。
现在看起来,这个必要的事情变得更加有必要。
箫且意是吗?
箫盟主是吧!
……
你二大爷的王八小鸟蛋!!!!!!!!!!
第三章
箫且意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耀阳毒君会这样简单地放自己回去,果真一问,只见对方绽开一抹温和绝美的笑容,箫且意晃神之际,就听见对方狮子大开口——
“不如,江南水岸的商口无条件开放与我教?”
箫且意险些喷出一口心口血。
丹蛇神坛后山出产的七色果做出的染料“七色染”效果奇佳,染出的布料无论过几道工序,颜色也只会越洗越艳,不比那京城皇宫贵族差上多少。箫且意自然是清楚的,他上任武林盟主掌握大印以来,做的最大一件事就是控制江南水岸关口,想从根本上压制丹蛇神坛的气焰。
正所谓,有钱你是大爷。没钱,我是你大爷。
一直沉默坐在一旁的耀司,刮着茶碗子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心里愉快至极——开阳是当真了解自己,自从箫且意个王八蛋上任没两天,江南一带的商口水道就被白道武林所控制,闹得以这个为主要生意渠道的丹蛇神坛最近差点揭不开锅。
箫且意暗中给自己顺了顺气,强压制住自己一巴掌拍死这耀阳毒君的念头,面子上笑得是温润如玉:“耀阳毒君,你以为我箫且意的命那么值钱?”
可惜开阳笑得比他更加温润如玉:“难道不是?”
“……要我说,当然是。”箫且意放下茶碗,露出为难的神情,“可是毒君未免太看得起本盟主的作用,这岸口赋税收几何,怎么收,都是当今圣上说的算,箫且意不过是个帮忙传话跑堂的。”
这责任可是推得干净,当今圣上被您老人家栽赃得满脸是血啊姓箫的。耀司终于忍耐不住,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道:“其实,我们丹蛇神坛也是讲道理的。”
“嗯,没看出来。”
耀司笑容碎了一地。
“少七层的克扣,多说无益。箫盟主就一直在这做客到答应为止好了。”开阳垂目。
“我还以为丹蛇神坛物资已经很紧张,没想到还能养我这个闲人。”
“门口镇教神犬大黄少吃半碗饭,我想它是没有意见的。”耀司将茶碗子啪地往案几上一搁,目无表情道。
“救命恩人,你可否不要那么凶,我不习惯。”箫且意扭过脸,竟是一派认真的模样,“作为这魔教的最后一名狭义之士——”
“本教最后一名狭义之士早死得连渣都没了。”耀司打断他。
“我真的觉得你人不错。”箫且意悻悻地摸摸鼻尖,“看上去比耀阳毒君可靠得多。”
开阳:“哼唧。”
耀司笑了:“你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