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觉得你人不错。”箫且意悻悻地摸摸鼻尖,“看上去比耀阳毒君可靠得多。”
开阳:“哼唧。”
耀司笑了:“你看人可靠与否,是与那人肌肉多少成正比的?”
箫且意:“太白的也没有安全感。”
开阳啪地一下收起手中摇扇,面无表情道:“他不过是晒黑罢了,到了冬日,比我还白。”
耀司:“……哥,何必认真。”
开阳:“我没有。”
箫且意:“……”
“主子,西厢阁那边出事了。”三人气氛正处诡异之际,从门外走进黑衣护法苍狼,只见正直青年的男人剑眉星目,面容肃穆,不卑不亢地淡淡向主子禀报——丹蛇神坛从正式更名开始,就立下的规矩,白衣护法级别以上的骨心,不必向教主行任何礼节。
耀司皱皱眉,在桌子底下踹了开阳一脚,开阳怔了怔,笑眯眯地望向苍狼:“另外两人的事处理好了?”
苍狼莫名其妙地望向耀司,后者扭开脸。
“回大教主的话,红音已经断其双臂废了双腿脚筋,送出三里之外。至于漠鹰……”苍狼又忍不住看了下耀司,后者终于无奈:“你莫看我,与我何关?”
……这事难道不是从头到尾与您息息相关么?苍狼满脸问号,最后还是慢慢道:“废了武功,挑断了左腿脚筋,废了左眼,送去苦生涯底了。”
耀司咦地发出一声疑惑,末指微微翘起,若无其事地伸手捏了捏开阳,却不在话题上似地问道:“哥,你这可是用了七色染加刹那芳华的花粉混合出来的布料?这淡黄色却是没见过的。”
“闲置时间心血来潮的试验品罢了。”开阳淡淡地回答,“苍狼,你这是先斩后奏啊。”目光忽然由温和变得冷硬,嘴角却还是挂着一抹笑意全无的微笑,“私下减刑,你胆子还真是变得越来越大了。也罢,去李庆年那领四十鞭,此事念在你与漠鹰多年兄弟,姑且就算了。”
“哦,想不到耀阳毒君竟然也是个性情中人。”箫且意似笑非笑地望着开阳,余光却是飞快地瞥过耀司捏着他衣料的手,之后不留痕迹地转移开。
耀司接过话头道:“这是本神坛内部事务,箫盟主还是管得太宽了。”
“说了那么久,我还不知道,恩人在这丹蛇神坛中担任何种角色?”
“你猜?”
“想不到恩人竟然像女儿家一样爱玩猜谜游戏,好,那我就来猜上一猜——可是文司类事务?”
还真准。完全被遗忘的苍狼默默地抱剑立于一旁,心想,至少让你头疼的所有乱七八糟事件都是我家主子搁文案跟前最先成型出来的。想到这,苍狼终于想起来这的主要目的,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桌子旁边三个心不在焉的人的勾心斗角,这次他已经明白自家主子耀司究竟要做些什么,于是索性将脸扭向开阳,道:“大教主,西厢阁出事了。”
西厢阁是左使白栗的地盘,那块常年避阳,阴森得连大黄都不愿意去。耀司下意识地皱眉,刚想厉声问这群不省心地又整什么幺蛾子,刚欲发难,抬脸就看见箫且意正温柔似水地盯着自己,背脊一凉,这才想起这会自己唱的是什么角色,硬是将到嘴边的责难咽了回去,尴尬地拿起面前的茶碗子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转而期待地望开阳。
开阳果然会意,仔细问了来龙去脉。
原来是西厢阁的两个下士同时看上了白栗身边伺候的婢女,先后不顾死活地区请命求得成全,一来二去热闹了白栗,恼怒之下,随便找了个理由,竟然将那个婢女收入自己房中。
随便写了个收房帖子,然后就丢一边,不管了。
……果然是白栗那个神逻辑的男人才能做出来的事。耀司扶额,头疼不已:“然后呢?”
“然后……俩个下士愤怒至极,最终竟然妄图在夜晚偷袭白左使。”苍狼老老实实道。
耀司半晌无语:“一会你去问问厨房的,最近俩天米饭里是不是给搅合进了老鼠药,怎么把你们吃得一个个发春,得了鸡瘟似的。”
开阳确实很了解这个直接归自己管束范围内的左使,直奔主题:“俩人的尸体挂哪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白左使的西厢阁离教中水源太近,他却非要将尸体挂在离水源外不远的地方。”
耀司一顿,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茶碗子重新丢回桌面。
开阳的脸色也变了变,最后站起来,道:“我去看看罢。”
耀司跟着站起来:“那我勉强也去看看。”
苍狼:“只是看看?”
耀司很坦然:“不然怎么办,我在白栗手上走不到百余招。”
箫且意微微一笑:“想不到,恩人竟然也会武功。”
耀司背后一僵,原本跨出房门栏的脚缩了回来,不自在地笑了笑:“略懂,略懂。”
第四章
开阳:“受的那一掌,可疼?”
耀司:“疼。……打得那么狠,他必然是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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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的来说,箫且意修炼的“忌水神功”也算是歪门邪道。至少,它属于至阴内功的一种。传说箫且意有一把世代遗传下来的“阎水剑”,平日里,兵器榜排行第三的阎水剑不过就是一柄破旧缠满泛黄棉布的金属炼制的剑柄,连剑身都没有。
可是到了箫且意手上,就能凝水为剑。阎水剑,上古铸师巧垂之作。凝水成剑,遇水可兵。
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阎水剑,耀司今日是第一次看见。
传说中最爱管闲事的箫盟主,耀司今日也是第一次开了眼界。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西厢阁,迎接他们的第一幕就是白栗正把白皙修长的手指放在一个陌生婢女的脖子上。
耀司抽抽嘴角:“我现在看见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就头疼。”
话一刚落,就感觉身边刮过一阵小风。再定眼一看,原本立于自己身后的黑衣高大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飞了出去,黑色长袍飘絮之间,男人虚步踏空三两步,晃眼就到了小亭阁楼旁站着的男女身边。
还不等耀司出声阻止,俩人已经空手拆起招来。白栗身体本就轻巧如燕,相比之下,箫且意一招一式传自名门,中规中矩,虽是力道十足,足以致命,但是遇到了白栗这类身法了得的对手,却好似碰见了死穴。
然而箫且意却胜在经验。
在成为武林盟主之前,他走遍江湖,挑战的人无数,去挑战他的人,也有高手百十余。随开始摸不着白栗的套路,落空居多,但走了不到二十招,就变得游刃有馀起来。当白栗第三次险险从他手上逃过,终于忍无可忍,抽出了软鞭,北冥蚕丝编制的软鞭如游龙惊鸿,鞭身柔软中却带着刚阳的劲风。
“箫且意!”一个大幅度下腰躲过男人扫过来的腿,白栗修长指尖一抖,整个鞭子犹如有了生命一般,竟是疾速破空向箫且意面门打去!
耀司心下一紧,下意识怒喝:“白栗!”
“二教主!你!”忽然加入战斗的耀司让白栗略微惊愕地一愣,进攻攻势忽然缓和下来。而这时,只见箫且意指尖一转,一把缠着泛黄棉布的金属剑柄出现在他手心。
“阎水剑!”耀司面色一变,从阻止白栗的动作硬是扭过身子,伸手想去夺那剑柄,却被箫且意轻松躲过,与此同时,丹蛇神坛的水源处水声作响,众人定眼一看,竟是看见一条碗口粗如同水龙的东西从水面一跃而出,疾速飞向扭打做一团的三人处。
“苍狼,带你主子离开!”开阳此刻也没了往日里的温和,满面恼怒,厉声道。
水柱飞快地凌空缠绕在古老的剑柄上,如果变戏法一般,顷刻之间,晶莹剔透的长剑出现在箫且意手中,剑身处隐约还可看见水流在内部缓缓流动,尤为惊人。
他眼神一变,方才的戏谑一扫而光,目光冷漠嗜血,剜了个剑花,竟是毫不犹豫地冲耀司直直刺去!
耀司迫不得已拔剑,硬是接下他这一招,锐利的金属碰撞声,这一下,却如同砍在了无形柔软的东西上一样,若不是虎口被震得巨疼,耀司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奇怪的兵器。
苍狼一把推开发愣的主子,咬牙低喝:“箫且意!切莫忘了,我丹蛇神坛有恩于你!”
“当年若不是你丹蛇神坛言而无信,一夜之间焚丹废炉,白道三十二门派怎么一夜之间横尸遍地,更有门派无一人收尸!我箫且意今日只负他耀司一人,你丹蛇神坛却负了整个中原武林。”箫且意冷冷一笑,“怪就怪你耀阳毒君没有将我箫且意毙于白眉暗河,养虎为患,这个故事,你们可有听说?”说话间,只见他手中的长剑竟有如沸腾起来一般,下一刻,从中部钻出一条水柱,细小的水柱犹如暗器银针一般,细细碎碎如暴雨梨花向战斗中的另三人扑面而去。
水凝成的细针入体即散,除去白栗身手敏捷躲过要害,还顺便伸手拽了耀司一把,两人向后倒去落地之时,耀司原本站的地方砖石具碎,顷刻间,插入砖石的水色银针就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在暗不见天日的西厢阁竟会有这样的蒸发速度,这水里,必定注入了箫且意的内力。
正当耀司晃神中,忽闻白栗惊呼糟糕,连忙抬眼一看,方才看见,原来箫且意弃去他三人不顾,长剑一抖,之身向开阳踏空而去!
如果说耀司还勉强能在箫且意手下走上五十招,那开阳,恐怕十招不到!
本靠用毒用盅得以顺利行走江湖的开阳此刻身上出去从不离身的那一小壶百盅瓶,却是全然无招架之力!
耀司将所有内力努力凝合与脚下,足尖点滴,不犹豫片刻就追着箫且意衣摆后方而去,却听见箫且意朗声调笑道:“耀阳毒君,可惜救箫某一命的并非是你,不然,我还真舍不得就这样将你击杀于此。我忌水殿南阳阁,多一个男宠,却是也塞得下的。”
开阳面色不变,拥着薄弱的武功底子飞速后退只求躲避,声音里透着淡漠的嘲意:“箫盟主说笑了。”
这番话让身后紧随而来的耀司听了个清楚。
只见其原本苍白的脸色忽然变得如同墨砚般黑,长剑忽而脱手而出,直直向箫且意后背刺去,大喝道:“箫且意!你这个王八蛋!”
箫且意如同背后长了双眼似的,只见其前进速度不减,冰蓝色的阎水剑向后一挥,将耀司掷出的长剑打开,紧接着蓝光一闪,古老的剑柄送入龙纹空剑鞘,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流如行云。
此时此刻的箫且意右手成一个奇怪的手势,凌空一掌,眼看就要劈刀开阳要害处!
本已开启护体内功,准备尽全力正面接迎这一章的开阳忽然感觉被用力推搡,身体一歪,跌落至一旁。
……
白栗觉得,自己的西厢阁从未犹如今天一般安静。
那个曾经与自己师出同门,身在上位却从小到大被自己奚落武功,却还是依旧还是毫无长进的人,就这样在自己眼前如同不要的垃圾一般,被掌力轻而易举地甩到墙上。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包括打出这一掌的箫且意。
他黑沉的双眸底部蕴藏阴郁,不知在想些什么,死死地盯住掌心间那一抹粘稠的血红,俊朗的面容此刻不像是一名白道领袖,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罗刹。
他缓缓闭上双眼。徐乱的内力终于随着在拍出那一掌的同时忽然变得无比暴乱的内心平静下来。
“耀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