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歌本能地照做,在玉廷利剑换手对自己松懈的时候迅速朝地上一趴,就地滚开。
从鹿苑的灌木中、大树上、假山复,冒出大量士兵。玉廷急忙下令:「快走!」再不走,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从天而降的士兵们自然不会这么轻易让他们离开,双方立即战成一团。
李燕歌跌坐在尘土中,一双靴子出现他眼前,抬眼看去,却只看到他的背影。贺宇风挡在李燕歌身前,没有回头。
李燕歌看着贺宇风挡在自己身前和玉廷打得不可开交,有点欢喜,有点恼怒,有点计划遭到破坏的失望:富贵还没来,为什么来的人是贺宇风?而更多的或许是死里逃生的庆幸。原来自己果然还是怕死的……
玉廷怒道:「李燕歌!你和我东控西扯,原来是为了等救兵。」可恶,他不应该和他废话,而是应该一开始就杀了他!
李燕歌不答话,只当没听见玉廷的话。两个人用的什么招式他完全不懂,只是觉得好看,瞧个热闹。玉廷节节败退,李燕歌有点着急:玉廷你争气点,可别在这里就死了!后来看到玉廷在几个心腹的护卫小竭力脱离出战圈,奔逃而去,李燕歌才略略松了口气,还好,还有机会。见贺宇风要追,李燕歌赶忙拉住他。
「让他去吧。反正他也逃不了多远。」李燕歌笑道,如果让贺宇风杀了玉廷自己做的事情就没意义了。「现在我们是猫,而他是一只困于城隅、疲于奔命的耗子。我们就以逸待劳好了。」
贺宇风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反正舅舅都部署好了,玉廷最终也只有死路一条而已。」
李燕歌有点讶异,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自己准备好的许多说服的话都浪费了。贺宇风当初提出建议引蛇出洞,就是因为想亲手抓住玉廷,怎么现在变了?他原本还想:如果贺宇风坚持,就算不择手段也要把贺宇风留下。
似乎注意到他的惊讶,贺宇风臭了一张脸,道:「我偶尔也想偷懒一下就这么奇怪吗?」
「啊……不……」李燕歌眨眨眼,道:「我只是奇怪贺大人一向不喜欢输人的。要是放手,这次贺大人可就拿不到头功了哟。」
贺宇风扁扁嘴,不知怎么脸憋得通红,这:「反正以后机会多的是,而且对我来说功劳多一件少一件无所谓……」越说声音越轻,最后成了嗫嚅。李燕歌正支楞起耳朵努力听,却听他猛地抬高了嗓门道:「这次我就是乐得清闲,不行吗?!」
李燕歌眉开眼笑:「行,当然行。」只要你不去追,就什么都好。
都布置好了,老鼠也进了口袋,打死这老鼠的将是谁呢?贺宇风主动放弃了,那么是承玺、皇甫卿还是其它什么人?无论如何,李燕歌还是希望能由富贵来取下玉廷的人头。
怎么办?怎么办?……不对,其实造反的人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富贵救驾和诛杀反贼的行为!如果万不得已,那就只有……
李燕歌正盘算着,贺宇风忽然道:「老实说,如果我此时执意要去杀玉廷,我担心你会反过来投向玉廷把他带到皇上那里,然后在紧要关头让王富贵救驾。如果玉廷在将剑尖刺向皇上之前就被擒拿或诛杀了,我担心你会立即让自己成为刺客。你死了,而王富贵却能因英勇救驾和大义灭亲而史册留名、流芳百世。」
李燕歌立即呆在原地,楞楞地看他。贺宇风微笑,抬手搂住他的肩膀,把他拥进怀里。
「别担心。毕竟同根同血,你弟弟会和你一样坚强。」
尾声
最后这出闹剧终于结束,李燕歌只听说玉廷自刎了,就在他和贺宇风纠缠不清的时候。
具体如何李燕歌什么也没能瞧见,而承玺借此横会揪出了多少玉廷和宣王的同党、准备怎么收拾善后他也不关心,他没资格没能力没兴趣去关心。重要的是玉廷失败了,死了。玉廷的人头,能让那个人得到赞扬;玉廷的失败,能成就那个人的功名;和那个人作对的人,统统都要死!那个人,是王富贵,是皇甫卿,是贺宇风,随意变换,恐怕连李燕歌自己都不怎么清楚什么时候指的是谁。虽然玉廷是自刎,没有死在任何人手上,但无所谓,只要玉廷失败了,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情。
他记得当时自己这厢闲情逸致,那厢玉廷却在为性命而奔忙,明知道了无生机,却还是冲着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拼命想要逃出生天。这就是所谓的「笑看风云」吗?李燕歌微笑:感觉真的很好,只要死的是别人,而自己只要隔岸观火甚至从中得利就好了。
王富贵虽然最终没有能取下玉廷的人头,却依旧是得了护驾的头功。因为是那个文弱书生冲过去挡在承玺身前,代替他受了玉廷一剑。本来玉廷似乎应该会刺中的目标是皇甫卿,承玺突然冒出来挡在皇甫卿前面,在玉廷不断的攻击下两人你推我我推你,眼看总有一个要被刺中,而王富贵就在这个时候匆忙赶到,想也没想就迎上去护住了两人……
于是三春晖正面前多了块匾额,乃是承玺亲笔所题的御赐匾额,封三春晖为「护国三春晖」。有人说这个是不拘一格降人才的美谈,更有人说这是斯文扫地的大笑话。三春晖的人不在乎,他们只在乎有了这匾额,便生意兴隆,蒸蒸日上。
在李燕歌去看望王富贵的时候,少年静静地仰躺着,脸色因失血青白,虚弱得还无法说话,不过至少性命是抢回来了。
坐在床前,李燕歌柔声道:「娘说,即使你是别家的孩子,她还是觉得光宗耀祖。」伸出手,轻轻为他掖了掖被子,然后抚上富贵的额头,「娘说,她等你过年的时候去吃一碗饺子。」
从王富贵房里出来,见到等候的贺宇风。点头,一同出去,互相扶持着上了马车。马蹄得得,车轮开始转动。
贺宇风道:「我去跟皇上说,让他放你出宫。」
李燕歌摇头道:「不必了,我觉得现在这个位置挺好的,进可攻、退可守。」
「啊?」贺宇风表情有点扭曲。这里的这个「进」这个「攻」这个「退」这个「守」可怎么解释?
李燕歌笑道:「贺大人熟读兵书,应该知道能明白这样的位置有多重要吧。」
「这种位置的重要性我当然是晓得的,不过──」贺宇风下巴一抬,鼻子朝天,道:「──兵书那种迂腐的东西我才不屑去看!」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道:「对了,上次你说的什么,『被丢到妓院的皇子』什么『十八个孩子』,我找到出处了!」
李燕歌有点惊讶,一时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找到什么了呀?却听贺宇风道:「那是江湖璇璇生的《虚花传奇》。是不是?」
李燕歌愣了愣,片刻后爆发出一阵大笑。「……你……你还真的特地去查证了呀……」不行了,肚子好疼……当时他气不过,才破罐子破摔,随口胡诌。
贺宇风扁扁嘴,道:「吃饱了饭没事干的人才会去做这种事。其实我是二郎神转世,有第三只眼睛,自然什么都知道喽。」
李燕歌笑得更厉害了。贺宇风被他笑得大窘,翻着眼睛瞪他,李燕歌渐渐止住笑,抹去笑出的眼泪。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人,至少这里有一个人能猜到自己的心思。那天如果不是他拦住自己,恐怕现在绝对不会如这般悠闲了。贺宇风虽然年轻,却并不等于是笨蛋。只有能猜度敌人心思的人,才能做到知己知彼,于是得到百战不殆的结果。他天真幼稚的地方大概就只有还无法领略感情的微妙,这单纯的心思中,却找不到虚假的地方。
李燕歌微笑:他是个雏,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于是也就天不怕地不怕。
李燕歌挪过去,拉住贺宇风,轻轻倚靠上。轻道:「你有这个心就好,但我不会跟你走的。我要的是依靠,而不是包养。你是大树,我可不想做大树上的藤箩。」
马蹄得得,车轱辘咯吱响。
【完】
番外──神水
事情的开端发生在李燕歌某次在贺宇风家过夜的次日早上。
两人相对而坐,一起拿筷子端碗吃早饭。李燕歌一边有气无力地扒饭一边翻眼皮瞄贺宇风,可恶,自己头痛欲裂,而他竟然这么神采熠熠,还一大早就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看了半晌,李燕歌嘴角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继续扒饭,若无其事地道:「我听说西面的西面有个女儿国,只有女人,东面的东面有个男儿国,只有男人,不知是真是假。」
贺宇风口里含了东西含含糊糊地道:「是有这么种说法。来往的客商都这么说。」
李燕歌道:「这就奇了,既然只有女人或者只有男人,那这两个国家可怎么繁衍人口呢?」
「据说那两个国家都有种神水,」贺宇风呱哧呱哧用力嚼东西,「不论男女,只要喝下,三天后就要生小孩。唉,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李燕歌微笑低头扒饭,「没什么。听到点得风声,觉得很奇怪而已。」
贺宇风奇道:「什么风声?」
「听说这次海外的贡品里有……唉,反正和你我无关啦。」
然后无论贺宇风再怎么追问,李燕歌都不回答。贺宇风狐疑不已,怎么突然提这个?难不成这次的贡品里真有那种能让男人生小孩的水?
贺宇风正疑惑着,就在皇甫卿家看见了个从没见过的水晶小瓶子,只有拇指大小,晶莹剔透。里面有 粉红色的水,约有七成满。贺宇风问起,皇甫卿就答道:「是这次海外的贡品,皇上赏赐给了我。」
贺宇风更加狐疑,这个瓶子除了质材是水晶外实在挑不出什么值钱的地方,手工虽然精致,却实在没什么出奇。皇甫卿道:「这瓶子自然是没什么,真正的贡品是里面的水。」
贺宇风心里一咯,急忙道:「这水怎么了?」
皇甫卿道:「我也不怎么清楚。应当是稀罕的很,否则也不会被当成贡品──」还没说完,贺宇风就一把抢过瓶子拔掉瓶塞用力一甩,瓶子里的粉红水洒了个干净。顿时满室异香。
皇甫卿:「……」
「幸好……」贺宇风抹汗,然后一本正经地对皇甫卿道,「舅舅,以后不要接受这么奇怪的东西,免得肚子怎么大起来的都不知道。」
但是在第二天,皇甫卿身上又出现了同样的瓶子了,贺宇风又迅速抢过扔掉。第三天还是发现瓶子,贺宇风又扔。第四天,扔。第五天……
「……」贺宇风用颤抖的手指指着瓶子,眼睛瞪得老大。为什么李燕歌身上也出现了同样的瓶子?
「这个呀,是皇上赏赐的。」李燕歌道,浅笑着一低头,「我想给皇上生个孩子。我想,如果能有皇子做依靠,就踏实了……啊!你干什么?!」
贺宇风抢过瓶子就要砸,却被李燕歌紧紧抱住:「你要是砸了它,我就死给你看!」贺宇风立即在原地。
「喂──」想了想,贺宇风道,「就算你喝了这水,怎么就能肯定生出来是皇上的孩子。」
「因为皇上有时候还是会找我侍寝的。」
贺宇风吼道:「更多的时候还不是和我在一起?!」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