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轩容看着韩晔久不言语,突然冷冷一笑,“自入宫以来,你一直对孤淡淡的,话也不愿意多说,现下终于看你有了几分情绪,话也多了,却没想到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南彧漓,说你与南彧漓只有知遇之恩?呵,真是笑话。”
韩晔静静在红木椅上坐下,“你要怎么想便怎么想吧。”
白轩容的手默默抚上琴弦,忽然猛地一用力,抓断了数根琴弦,他白轩容贵为一国之君竟真有求而不得之人!
韩晔被他突如其来的狂躁吓得一惊,下意识地起身,连退了数步,动作已是自卫的架势,如若白轩容对他动手,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白轩容看他的架势,忽然笑了笑,猛地站起身,下一瞬便欺身攻了上去。韩晔早有准备,一个轻巧地转身避过,下一刻已毫不示弱地反攻上前。屋内的空间毕竟太小,不消一会儿,两人便已打出了房外,惊破寂夜。随白轩容而来的亲卫早已严阵以待,想要上前帮忙,却犹豫着会不会是二人的闺房之乐。
白轩容与韩晔拆了近数百招,找不到他的破绽,也攻不近他的身,一时有些焦急。韩晔却是不慌不忙迎战,甚至略占上风,他格开白轩容直攻心脉的一招,声东击西地眼见就要击上他的肩头,耳畔忽然响过一阵风声,下一瞬一支箭已近在他眼前。忽然,韩晔被一股力道猛地一推,回神时,那支箭已划过白轩容的肩头,鲜红的血迹霎时晕开在他的白衫之上。韩晔没想到,临危之际,白轩容竟会出手相救。
☆、第二十三章
“陛下!”
众侍从慌忙上前,却听得白轩容一声断喝:“谁准你们放的箭?”
所有侍从、宫婢跪了一地,对着大发雷霆的白轩容不敢答话。韩晔的心中忽然一紧,想到当初南彧漓看着自己受刑过后的惨状,也曾沉声喝问,谁准你们动刑的?
“你在想什么?”说话的是白轩容,他正冷冷地看着韩晔。
韩晔瞥了一眼他正在淌血的肩头,静静道:“他们若不放箭,我的下一掌势必会伤到你。”
白轩容看了一眼跪着的众人,诚惶诚恐的样子,又看看韩晔淡定自若的模样不禁自嘲地勾了勾嘴角,随后对周禄道:“还不去叫太医。”
直到太医褪下白轩容的衣服,露出肩头的伤痕,韩晔才发现,那道利箭虽然是擦过他的肩膀,但是伤痕很深,还在不停地流着血。太医帮着擦拭血迹,正准备上药,却被白轩容挥退。白轩容看了看韩晔,突然微微一笑,“你来帮孤上药。”
众人转头看向韩晔,韩晔低了低头,“我不会。”
白轩容凝眉挥退了众人,对着韩晔道:“再怎么说,孤的伤都是为你受的,帮孤上个药就这么难吗?还是,你习惯了只伺候南彧漓?”
听他提到南彧漓的名字,韩晔不自主地皱了皱眉,极不情愿地走近他,拿过太医留下的金疮药,慢慢地倒在他的伤口上。白轩容一直微笑着看他,直到他放下手里的药瓶,准备走开,他突然一把拉住了韩晔的手。不出意外,韩晔猛地挣脱开他,使得白轩容牵动了肩头的伤口,齿缝溢出一丝抽气声。
“陛下既然受了伤,就安分一点吧。”韩晔讲话还是冷冷的。
白轩容倒也不介意他的语气,“嗯。孤便听你的,安分一点不折腾。”说着突然向后一仰,倒在了韩晔的床上。
“你!”韩晔一惊。
“你不愿意服侍孤,便叫几个丫头来侍寝。”白轩容睨着眼睛看他。
白轩容话音刚落,韩晔已开门传了几个丫头进来,淡淡吩咐道:“陛下今日在这儿就寝,你们去伺候着。”
韩晔又叫了英儿,“你去把西厢收拾一下,我今晚去那儿睡。”
英儿愣了一下,还是领命退下了。
韩晔看着鱼贯而入的宫女和明显面色不善的白轩容倒是颇有成就感,甚至极为规矩地躬身一礼,“我退下了。”
第二日,韩晔是被门外的动静吵醒的,他睁开惺忪的睡眼,英儿正推门进来侍寝。
“门外怎么这么吵?”韩晔坐起身,由着英儿为他将衣服穿上。
英儿停了手上的动作,比划道:陛下说身子不适,不上早朝。
韩晔皱眉想,难道昨日那一箭伤的这么重?接着,看着英儿继续比划道,陛下还说,您醒了,就去大堂一起用早膳。
早膳是霓裳准备的,清粥小菜、特色糕点,口味清淡,但样式俱全,大概是考虑到白轩容的伤势特意准备的。白轩容吃了一口紫米糕,对着韩晔赞道:“你宫里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各个都是好手艺。”
韩晔吃了一口枣泥荷花酥,点了点头,“陛下赏的人,当然是好。”
白轩容笑了笑,他一早上都是用左手吃饭,显然是伤得不轻,“你可知孤自登基以来,从未缺过早朝。”
韩晔持着调羹的手一停,语气如清粥一样淡薄,“是吗。”
“没想到孤第一次缺席早朝竟是因为你。”白轩容掩不住话语里的宠溺。
韩晔没有接话,吃完了早膳便独自一人回了西厢。这一日,白轩容既没有离开华莹殿,倒也没有去招惹韩晔。韩晔虽感欣慰,却也有些不安,然而,最令他震惊的事发生了——连续四日,白轩容都呆在华莹殿,没有上过早朝。
终于,在第五日的早晨,华莹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却也在韩晔的意料之中,他在西厢静静听着皇后驾临的动静。
“陛下呢?”皇后面带愠色,质问着霓裳。
霓裳躬身答道:“陛下在寝殿里歇息。”
皇后四顾了一会儿,“你们华莹殿的主子呢?”
霓裳更加恭谨地答道:“主子也在休息。”
“真是反了!”皇后怒道,“我倒要看看,这华莹殿的主子到底是谁,竟令得陛下不上早朝。”说着,她已闯进了寝殿。
寝殿之内,白轩容还在床上躺着,看着风风火火进来的皇后,不过动了动身子,还是没有起床,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皇后怎么来了?”
皇后屈膝一礼,“臣妾恭请陛下上朝。”
白轩容不耐地挥了挥手,“不是传旨不上早朝了吗?”
皇后没有起身,“陛下已有四日不朝了,如此下去,定遭群臣非议。”
“非议?”陛下睨着皇后,“谁在非议?”
皇后低头,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强硬,“难道陛下要学唐玄宗,‘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吗?”
白轩容终于坐起了身,“皇后这话未免严重了。”
皇后看着白轩容起身,瞄了一眼床铺,意外竟只有他一人。她知道陛下于数月前纳了一位新宠,却从未见过,原因是他下旨,这位新宠可以免去宫里的规矩,不行参拜、晨昏定省之礼,更是不准后宫众人前去打扰。人人都知道,这位新宠受尽皇恩,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没想到,他竟有胆量令得陛下不上早朝,皇后倒也想见识见识。
“孤这几日不过身子不适,皇后不用担心了。”白轩容隐瞒了自己受伤的事。
皇后没请到陛下,也没见到华莹殿的主人自然心有不甘,“陛下,臣妾着实好奇这华莹殿的主人是何方神圣,不知陛下可否让臣妾一见?”
白轩容懒懒地倚在了床榻上,轻轻一笑,“倒不是孤不让你见,只是他脾气大得很,孤也拿他没办法。这样吧,孤着人去问问他。”
皇后不免讶异,后宫中从未有人像此人一般恃宠而骄,陛下的圣旨也敢不遵吗?
陛下的贴身内侍周禄不消一会儿就回来了,禀报陛下道:“公子说,身子不爽,不宜面圣。”
白轩容看着皱眉的皇后哈哈一笑,“看到了,孤也请不动他,皇后还是回去吧。孤明日、明日一定上朝。”
“你知道早晨皇后都跟孤说了什么吗?”午膳的时候,白轩容问韩晔道。韩晔换了一件薄薄的青色长衫,青丝微束在脑后,落了几缕发丝在颈间,慵懒却不妖娆,看得白轩容忍不住想伸手摸一下他的头发。
韩晔着恼地躲开,“我不知道。”
“她说,孤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说到这儿,白轩容忍不住笑了,视线一直定格在韩晔的身上,不舍离开。
韩晔只吃了几口菜,便站起身准备离开,他看着白轩容,“我也希望陛下能按时上朝,不至令我徒惹非议,我吃饱了,陛下慢用。”
第五日,白轩容果然如约去早朝了。韩晔也终于能松一口气,得闲喂一喂霹雳,它已然越发神采奕奕,越来越像草原上英勇的战士。
“你将霹雳养得很好。”韩晔喂了一块肉给它,对着英儿道。
英儿愣了好一会儿,才冲着韩晔比划,霹雳本来就很有灵性。
韩晔扭头看着英儿,她今日好像有些恍惚,“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英儿犹豫了一会儿,比划出心中的疑惑,奴婢想问但是不敢问。
韩晔微微一笑,“想问什么?”
英儿抿着唇,后宫的人都是争破头才能见陛下一面,而陛下一直往我们这儿跑,公子对陛下却一直淡淡的,奴婢不明白。
韩晔转过头看着英儿,“你有喜欢的人吗?”
英儿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很久,摇了摇头。
韩晔笑笑,“因为我不爱陛下。”
英儿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那公子缘何入宫?
“如果可以选择,我一定会离这里远远的。”韩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是非之地,我连一刻都不愿多呆。”
英儿思索了一会儿,问他,如果有机会,公子会出宫吗?
“什么机会?”韩晔看着她。
英儿猛地摇摇头,奴婢不过随便说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哪有机会出去呢。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韩晔苍凉地吟道。只怕宫门一入,从此南郎是路人了。
英儿大着胆子问他,那公子有喜欢的人了?
韩晔怔愣了一会儿,唇角的笑意第一次有了桃花瓣醉人的生动,眼睛里的神采耀眼非常。
就在这时,霓裳突然闯进门来,慌道:“公子,安敏公主……”
她的话音未落,门就从外面被猛地推开,一个耀眼的红色身影突然映入眼帘,像一团跳跃的火苗,带着希望的色彩,但是来人的脸色不是很好,尤其在看见韩晔的一刹那,惊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韩晔皱了皱眉,看着安敏,“猜到会遇见,没想到就在今天。”
安敏一时说不出话,韩晔轻叹了一口气,让侍婢都退下了。
“喝茶吗?”韩晔为她倒了一杯花茶。
安敏喝了一大口茶,算是压压惊,“我怎么都没想到见到的是你。”
“你怎么会来这儿?”韩晔问她。
安敏吐了一口气,“这话该是我问你的。你知不知道,南彧漓找你都快找疯了!”
韩晔听到南彧漓的名字,还是不可抑制地心疼了一下,“不要告诉他。”
安敏摇了摇头,“你为什么在这儿?为什么会成了皇兄的男宠?”
“我不是!”韩晔矢口否认,“我不过是以佞幸之名呆在这儿,我和他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为什么?你说过,哪怕是玉石俱焚,也不会委曲求全。”
韩晔叹了一口气,“若其中只牵扯到我一人,我真的会和他玉石俱焚。但是,你皇兄的手段太高明了。”
安敏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南彧漓?皇兄以他做筹码?”
“还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