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待春深负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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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待春深负流光-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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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晔狭长的眼眸中湿润的水汽慢慢氤氲,手指更用力地攥了攥,“你也瘦了。”
  南彧漓一把将他往怀中搂住,骨头硌得他生疼,“对不起。”
  “对不起。”
  道歉的话不约而同地说出,两人都是一怔。
  韩晔窝在他怀中不说话,却下意识地感觉南彧漓已经知道自己入宫的缘由,想到他曾对自己说,“永远不要为我做任何牺牲,我不会感激你,只会恨你。”韩晔抓着他衣襟的手又紧了一些。
  南彧漓也将他拢得更紧,天知道在勤政殿外看到失魂落魄的韩晔,他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即使在那个雨夜他听到了殿内疯狂的云雨,即使他为此神伤许久,却依然相信韩晔,只是更恨自己。
  沉默如流水划过肌肤,空气中一时有些压抑,南彧漓突然将韩晔从怀中拉起,“再过一日我就要出征了。”
  韩晔呼吸凝滞了一瞬,点了点头,“我知道。只是没有想到白轩容真的让你出征。”
  南彧漓的目光流转过韩晔的脸上,“这一次,待我回来,一定会带你走。”
  韩晔突然笑得有些讽刺,这一句承诺他等了太久,却不想是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情景下。他突然伸出手抚过南彧漓的眉梢,好像那里凝结着终年不化冰雪,白轩容欠我的,我一定要向他讨回,对不起,黎昕,这一次我势必要帮哥舒洛一,我一定要白轩容亲眼看着他钟爱的江山在眼前轰然倾塌。
  “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来。”韩晔皱眉看着他。
  南彧漓的嘴角轻轻漾开一个笑容,“等着我带你走。”
  这一晚,夜色如泼墨般肆意,洋洋洒洒,月色皎好,照尽离人。

  ☆、第三十二章

  南彧漓领兵出征的这一日,阳光清新而温暖,穿梭过绿油油的枝叶,带着圣洁的光辉,普照大地。陛下的御驾一直将他送至城门口,都城的百姓无不夹道欢迎,南彧漓在百姓心中的分量可见一斑。
  白轩容命人奉了两杯酒上前,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南彧漓,“此次出征,我姜国便仰仗兵马大元帅了。”
  南彧漓接过酒盏,一饮而尽,他扪心自问,时至今日,他依然还是那个只求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南家军首领,为了姜国他甘愿舍生赴死,“陛下言重了。”
  白轩容也饮尽酒樽中的美酒,突然低声道:“元帅挂心之人,孤定会好好照料,相信元帅并无后顾之忧了吧。”
  南彧漓望着白轩容的眼神忽然深不可测,他早已在心中打定主意,这一仗他只能胜不能败,因为他答应了韩晔,这一次他一定要活着回来带他离开,永远地离开这个根本不属于韩晔的地方。
  随行的侍从中,一个内侍一直低着头,仿佛太阳耀得他睁不开眼。直到马蹄声渐行渐远他才缓缓抬起头,泪水肆虐地濡湿了他的脸庞,一双狭长的桃目中,是盈盈的波光,视线中,南彧漓一身戎装跨马而去,萧萧瑟瑟,落尽一身风尘。
  南彧漓率大军刚出城不久,树林中,一个男子抱了一架琴低着头,正坐在路当中,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大军被迫停下,魏严漠对着那男子喊道:“何人挡路?还不速速退开!”
  那男子闻言,抬头看向了南彧漓。
  南彧漓一怔,对着魏严漠道,“你与大军先去,我稍后就到。”
  待魏严漠率军走远,南彧漓下了马,牵着马朝那男子走进,“秦钰。”
  秦钰依然抱着琴坐在地上,“听说你要出征,想再为你弹首曲子。”
  这倒是出乎南彧漓的预料,他缓缓在秦钰身旁坐下,摘下了帽盔捧在手中,“什么曲子?”
  “阳关三叠。”
  南彧漓轻轻一笑,“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只可惜此处无酒啊。”
  秦钰像是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酒袋,饮了一口之后递给了南彧漓。南彧漓淡笑着接过,仰头喝下一口,惊喜道:“好香的酒,是不醉不归阁的女儿红。”
  秦钰点了点头,“我记得你爱喝不醉不归阁的酒。”
  南彧漓微微一笑,“人生难得醉梦一场。”
  秦钰的手指抚上了琴弦,却很久没有弹出一个音,“南彧漓,这一次你非去不可吗?”
  南彧漓侧过头看他,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却还是答道:“君命不可违。”
  “你见到那个人了吗?”秦钰问他。
  南彧漓知道他说的是韩晔,随即点了点头,“这一次我若能顺利回来,就会带他离开。”
  秦钰猛地看向南彧漓,神色复杂,“你要走?”
  “我曾许他一诺,却无法做到,这一次,我一定要给他想要的生活。”南彧漓的目光淡淡的,却带着期许的温暖。
  秦钰突然侧着身子搂住了南彧漓,后者浑身一僵,一时不及反应。秦钰张了几次口,却像被什么堵在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南彧漓回过神来,微微挣脱了他的怀抱,惊诧地看着他。秦钰转过身,神色如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的手重新搭上琴弦,终于开口道:“有些路是自己选的,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要承受。”
  南彧漓沉默半晌,然后缓缓站起身,“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而后他牵着马向前走去。
  “清和节当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身后传来秦钰的琴声和他纯净的嗓音,南彧漓听得有些痴了,仿佛身后为他高歌送别的是韩晔,走出几步,他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去。秦钰正默默地望着他的背影,见他回头也是一愣,手下错了一个音,忙又低头去看琴弦,再抬头时,南彧漓正跨上马,飞奔离去。
  秦钰依然坐在林中,琴声未歇,歌声未停,“千巡有尽,寸衷难泯,无穷伤感。楚天湘水隔远滨,期早托鸿鳞。尺素申,尺素申,尺素频申,如相亲,如相亲。噫!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入梦频,闻雁来宾。”泪水无声,碎在琴弦上。
  南彧漓到达旗安城已是七日之后了,哥舒大军不出所料已然攻下了白鹭城,与旗安城成对望之势。南家军军营中,将士们对南彧漓的到来都兴奋无比,于众人而言,南家军的指挥大权终于从昏懦的挂名将军手中交出,这让他们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南彧漓也是久未见到这些熟悉的面孔,欣喜之意溢于言表。他为身旁一位士兵正了正帽盔,又整理了他的衣襟,他甚至记得他的名字,何时入军,又在哪些战役中立过功勋,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兵卒。
  于韬将南彧漓迎进帐中,胡鹤看见南彧漓,立刻从主位上站起,拱手道:“元帅。”
  南彧漓点了点头,看着他问:“战况如何?”
  胡鹤皱眉道:“白鹭城被攻陷,自三日前,哥舒洛一一直在设法攻破旗安城,我们拼死抵抗。”
  南彧漓的目光扫过胡鹤,“哥舒多少人马?”
  “五万大军。”
  南彧漓的面色更寒,“我们有七万大军,却被打得狼狈至此?”
  胡鹤自知,一路失守龟缩至旗安城,他难辞其咎。哥舒洛一固然是军事奇才,用兵如神,但不过一月有余便连丢数城,胡鹤到底不是大将之选,甚至太过庸懦。
  南彧漓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此次哥舒洛一亲自领兵,这一仗,不成功便成仁。半年之前,我们攻打白鹭城时,用的的暗度陈仓之计,哥舒洛一不会这么容易上当,我们还要另寻他法。”
  胡鹤涩着声音道:“哥舒洛一在沂水山布置了不少兵力。”
  于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韩副将曾经建议控制沂水泉从而控制白鹭城水源,末将以为,若能顺利上山,不防一试。”
  南彧漓又陷入沉默,今次不同攻陈一役,城中没有魏严漠策应,不知哥舒洛一会作何布置,在沂水泉下药虽是兵不厌诈,但南彧漓总有出于百姓的顾虑,许久之后他静静地道:“哥舒洛一在沂水山布兵多少,我们需先探个明白。”
  毫无征兆地,哥舒洛一在夤夜发起了又一次进攻。南彧漓下令死守城门,他沉默立在城头,蹙眉俯瞰城下攻势如潮,千军万马中,哥舒洛一冷静地跨坐在战马上,从容指挥,淡定自若,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突然他抬起头,仰望城墙,惹得南彧漓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虽然看不清他的目光和容色,但南彧漓可以隐约察觉他在微笑,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带着蔑视天下傲气与自信。
  下一刻,南彧漓突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开城门迎敌!”
  霎时,城门洞开,两军交汇。万军从中,两匹战马如风驰电掣般在瞬间相会,一枪一剑,似预料中地直直对在了一起,锵锵作响。南彧漓与哥舒洛一等这一战都等得太久了。
  哥舒洛一枪尖迎着他面门一刺,南彧漓架剑格挡,随即手腕一番,已转守为攻。二人在马背上战得难分难解。南彧漓与韩晔交过手,他的枪法令南彧漓折服,但眼前的哥舒洛一,浑身充满戾气,枪法不如韩晔飘逸,却摒弃一切虚华,招招狠辣,枪枪致命。若说韩晔的枪法变幻莫测如鬼魅,那么哥舒洛一的枪法则是暴虐阴狠如地狱修罗。两人缠斗了许久都未分胜负。突然哥舒洛一腾身而起,双手握紧枪尾,猛地向下击去,南彧漓勉强侧身,枪尖擦着他胸膛划过,而后举剑格开,就在这时,哥舒洛一欺身他身侧,语声冰冷,“南彧漓,你失约了。”
  南彧漓握剑的手依然沉稳,剑势如虹,他与韩晔之间的纠葛不愿与外人多说,更何况是哥舒洛一,虽然他曾失约,但这一次,南彧漓向韩晔许下的承诺一定会如期兑现。
  城门大开,哥舒的士兵本以为有机可乘,却遭到了训练有素的南家军的重重阻击,偶有一小支军队顺利闯入城中,却立刻被守株待兔的弓箭手们射穿了身体,倒在血泊之中。南彧漓下令洞开城门,但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前有南家军冲锋陷阵,顽强阻击,后有弓箭手埋伏,以逸待劳。南彧漓于军事之上,对自己颇为自信,同时也相信这些与他同生共死的兄弟。
  哥舒洛一倒也不恋战,见势不利己也不强战,下令退兵。乔谦云被魏严漠和左将军于韬缠上,受伤不轻,哥舒洛一于危难中救了他一命,反手一枪,对穿了魏严漠的肩膀。拍马赶到的南彧漓扶住了马背上摇摇欲坠的魏严漠,哥舒洛一则携大军撤退,留给了南彧漓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胡鹤本想乘胜追击,但南彧漓认为,穷寇莫追。饶是如此,南彧漓也算率军取得了一场颇为酣畅的胜利。
  为能拿下旗安城倒也在哥舒洛一的预料之中,毕竟南家军首领也不是个挂名的战神。乔谦云走进帐内,带进了一封书信和一枚锦袋。哥舒洛一淡淡地看了一眼,指着袋子问,“这是什么?”
  乔谦云摇头,“属下不知,是与这次的书信一道传来的,请主上过目。”
  哥舒洛一接过锦袋,打了开来,白色如灰状的粉末让他的心不自觉地收紧,声音滞涩,“这是……什么?”
  乔谦云也不知,递上了书信给他,“主上请过目。”
  哥舒洛一展开书信的手微微颤抖着,薄薄的一张纸似有千斤重,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字迹欹侧险峻,却将险劲藏于平实之下,虽不是他惯写的行书,但哥舒洛一还是一眼认出了韩晔的字迹。
  乔谦云默立在侧,他不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却看到哥舒洛一的双手有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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