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待春深负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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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待春深负流光-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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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谦云默立在侧,他不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却看到哥舒洛一的双手有了一丝颤抖,眼中聚起了哀意,神色苍凉而悲怆。乔谦云担忧地上前一步,探问道:“主上?”
  哥舒洛一只在一刹那恢复了镇静,如往常一样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烧尽,而后转头对他道:“下去吧。”
  乔谦云的神色不无担忧,他发现了哥舒洛一声音中极力掩饰的镇静,因为还是有一丝颤声落入了他的耳中,但他终究没有多问,依言退了下去。行至帐外,却还是不放心地往帐内瞭望了一眼,哥舒洛一的手紧紧攥着那枚锦袋,安静地坐在案前。那是第一次,乔谦云看到哥舒洛一无力隐藏的哀戚与寂寥。
  荆慕楚的死讯哥舒洛一早已知晓,但当他的骨灰如铺陈开来曝于他面前时,哥舒洛一的心仿佛又死了一次。
  “你想逐鹿中原?”草原的夜风拂开他的衣襟,夜色掩不去他的光华,荆慕楚抱着琴坐在哥舒洛一的身边。
  哥舒洛一将他把衣襟拢了拢,喉间淡淡应了一声。
  荆慕楚点了点头,“我会帮你。”
  哥舒洛一沉默了半晌,一直没有开口。
  荆慕楚微微一笑,云淡风轻,“陈国与我们毗邻却不足为惧,你大可取道陈国灭姜。”他总是能轻易洞穿哥舒洛一的想法。
  哥舒洛一不语,静静地望着他。
  荆慕楚轻轻捻了一音,缓缓道:“姜国不易取。你需要借助呼延家的势力。”见哥舒洛一还是没有开口,他继续道:“哥舒与呼延两家联姻是传统,如此一来你也可获助力。况且,呼延家的大小姐算得上草原第一美人,也不算委屈了你。”
  哥舒洛一蹙了蹙眉,突然抬手,手指划过荆慕楚的眉心,终于开口了,“你真的这么想?”
  荆慕楚一愣,随即莞尔。两人默然了半晌,荆慕楚突然开口,在凉风中划过一抹暖色,“我可以入姜国帮你。”
  哥舒洛一复杂地望了他一眼,声音和晚风一样凉,“你在说什么?”
  荆慕楚笑得淡然。哥舒洛一想要逐鹿中原,需借得呼延家族的势力,他又觊觎呼延家二小姐精于驯兽一道和医理,想纳为己用,却偏偏不肯娶了对自己朝思暮想的呼延家大小姐。呼延宛从不是个省油的灯,为了能让姐姐嫁给哥舒洛一,呼延宛愿意委身潜入姜国皇宫为哥舒内应,却也提出要让荆慕楚同往,哥舒洛一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回绝。
  “你可以将韩晔那孩子培养得很好。”荆慕楚突然转了话题。
  哥舒洛一点点头,“他很聪明,一点即通。”
  荆慕楚拨弄着琴弦,或许今夜过后不会再有机会为他弹琴了,“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哥舒洛一沉默着点了点头。
  “一定记得带我观遍天下美景。”荆慕楚笑得肆意而温暖,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弦,高山流水。
  那一夜草原上星辰浩瀚,明亮的光辉绚烂了寂寂夜空。
  那便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其实荆慕楚没有说错,哥舒洛一是个没有心的人,因为他的心中已装满了天下江山,再容不下其他,但他或许再也不会知道,看见他骨灰的那一刹,哥舒洛一的心彻底死去,再也不复波澜。

  ☆、第三十三章

  自韩晔一掌轰死了霹雳之后,华莹殿中一直笼罩在安静的悲伤之中。全殿上下每一人敢在韩晔面前提起霹雳,只怕惹了他伤心。
  这一日,呼延宛自驯兽园处讨了一只鹩哥来,正被霓裳看见。她隔着鸟笼轻轻拍了拍,对着她道:“你胆子倒大,竟敢又弄了只飞禽来。”
  呼延宛微微一笑,冲着霓裳比划道,这是只鹩哥,在驯兽园中看着挺精神的便要回来了。
  “鹩哥呀!”霓裳突然兴奋道,“都说鹩哥学舌,我若天天冲它讲话,它也会学我不?”
  呼延宛点点头,它很聪明,和从前的霹雳一样很有灵性。比划到霹雳,她的眼神不自觉地黯了黯。
  霓裳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想不开心的事儿了。这只鹩哥长得这么精神,公子一定会喜欢的。”
  呼延宛提着鸟笼进了殿门,韩晔正吹完一首曲子将那枚瓷埙小心翼翼地收好。呼延宛转身关紧了殿门,将鸟笼往桌上一搁。
  韩晔慢悠悠地回头看她,见到笼中的鹩哥毛色乌黑,极有光泽,目光炯炯地看着前方,不禁道:“长得真精神。”
  呼延宛眼神亮了亮,“驯兽园中的鹩哥数它最精神,最有灵气。”
  韩晔点了点头,“那便养着吧。”
  呼延宛将鸟笼挂起,在桌旁坐下,压低了声音道:“那封密诏已被找到了。”
  韩晔曾猜测,白轩容埋伏在南家军队的眼线该是职位不低的人。他让呼延宛从居住在都城的南家军着手调查。呼延宛本怀疑过杨云硕,因为他并未同南彧漓领命出征,而是驻守都城,怀疑白轩容是想留心腹在都城也是无可厚非。但韩晔却认为,白轩容之所以放任手握重兵的南彧漓将行在外,除了胡鹤之外,南家军中定伏有他可以掌控的一股力量。因而,两人一齐将目光锁定在了左将军于韬身上。呼延宛不过几日前才传信出去,这一日便有了结果,韩晔越发确定,都城之内另伏有哥舒极为重要的眼线。
  韩晔看了她一眼,“密诏如何说的?”
  “与荆慕楚所言不差,白轩容的确下令要于韬在函岭渡口之役胜利之后取了南老将军的性命。”呼延宛沉默了一会儿问他,“如今你作何打算?”
  韩晔沉思了一会儿,“罪证当然要在合适的人手里,在合适的时间里使用,才能发挥它应有的价值。”
  韩晔反复思量了一阵,终于决定将密诏送往南彧漓手中。看过密诏之后他作何思量,如何行事便全在他自己的较量了。韩晔的心头突然涌上一阵愧疚,伴着一些不忍和心痛,到得最后,自己又再一次算计了南彧漓,将他置于两难之境,他几乎可以想见南彧漓看到密诏之后会是怎样震惊与悲痛的神情,心中蓦然疼地一抽。
  呼延宛在独自思量,并未留意到韩晔的失神,突然她开口问:“既是要将密诏送去给南彧漓,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韩晔一怔,他却未来得及考虑过这件事。送密诏之人必得是自己和南彧漓都信得过且不会令人产生戒心之人,一时半会儿,他还真想不出个合适的人来。
  屋中陡然陷入一阵寂静,如死水一般,那只刚来的鹩哥倒是兴奋异常,是不是地啼鸣上几声,颇为嘹亮清澈。
  韩晔突然神色一亮,“我倒想到一人,不过难就难在要和他亲自见上一面,交代两句,否则他怕是不愿跑腿的。”
  呼延宛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谁?”
  韩晔唇角微微牵出一个弧度,“魏严漠的弟弟,魏冬阳。”
  这一日,白轩容从皇后处出来,漫步至华莹殿。近段时间,皇后胎像稳固,前线也频频传来捷报,南彧漓虽还未反攻,但却次次浇灭了哥舒企图入侵旗安城的妄念,与哥舒大军相持之下,略占上风,这一切都让白轩容心情大好。
  他来到华莹殿的时候,正看到韩晔在院中浇灌着几株茉莉。夏日的微风撩过他的衣摆,远远地带来一阵茉莉花香。白轩容悄悄走近他,在他身后站定,韩晔始觉身后站了人,步伐有些滞涩地迈开,身子缓缓转过,轻轻一咳,见是他,便微微颔首问了一句安。
  白轩容不着痕迹地贴近他,嗅到他发丝间沾染上的茉莉香气一时有些陶醉。
  韩晔继续浇灌着,闲聊道:“你这次遣人移栽到茉莉倒是不错,香气宜人,花开绚烂。”
  白轩容笑着撩开附在他颈肩的发丝,替他拢在耳后,“难得你喜欢。”
  又一阵风过,韩晔经不住几声咳嗽。
  白轩容蹙了蹙眉,“好端端地怎么咳嗽起来了?着凉了?”突然,他迈开几步,将韩晔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阵,眉心蹙得更紧了些,“怎么这几日竟瘦了这么多?”
  恰巧霓裳从殿中端了茶壶出来,白轩容叫住她问,“你主子日渐消瘦,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是怎么回事?”
  霓裳吓得差点打碎了茶壶,急急地扑倒在地,“公子近来胃口不好,吃什么吐什么,请了太医看过,也开了方子可就是不见好。”
  白轩容愣了一下,回头看向韩晔。
  韩晔掩住两声低咳,“不关她们的事,近来的确身子懒懒的不愿动,吃东西也没什么胃口,太医也瞧不出什么毛病。”
  白轩容当即将太医院当值的所有太医宣进了华莹殿,挨个儿给韩晔诊脉,韩晔也被这样的阵仗吓了一跳。刚巧呼延宛进殿给鹩哥喂食,迎着韩晔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淡淡一笑。
  所有太医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无一人可准确断症,却怕触怒龙颜,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大多说是气候湿热,乃气象所致,脾胃不足,百病丛生,开了一些健脾养气的药方。白轩容当即吩咐人去煮。可怪就怪在,连吃了几天药,韩晔依旧没有好转,甚至有一次当着白轩容的面将刚入口的药全数吐了出来,浓黑的药汁溅了白轩容一身。白轩容未曾理会身上的污浊,只是替他拍背,顺着气,待他咳嗽地好些了,将他扶靠好,在他背后垫了一床锦被,柔声问他:“感觉怎么样?”
  韩晔恍惚在他眼中瞧出了毫不掩饰的心疼与担忧,顺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我还好。”
  白轩容摇了摇头,“这样叫还好?”看着他一日瘦过一日,偏巧一点办法也没有,“太医院都是一群酒囊饭袋!”韩晔自他这句话中才听出平日里熟悉的白轩容,扯出一个笑容安慰道:“与他们无关。我随军出征陈国时曾受过重伤,一枪直取心脉,大约是那时便落下的病。”
  韩晔在浔夜城受伤,白轩容听于韬禀报过,因此也未多做思量,只用指腹轻轻刮过他的脸颊,带着惯常的凉意。
  霓裳要端了一碗药进来,韩晔不禁头痛,天天拿药这么灌着,他都快成药罐子了,更难受的是,他近来一直吐药。
  霓裳看着也不好受,将药碗放下后,大着胆子向白轩容谏道:“陛下,太医们写了这么多方子也不见好,不知宫外可有医者能治公子之疾?”
  白轩容貌似思考了一会儿,没有回应。但就在两日之后,他便命人张榜寻医。
  白轩容的动作倒是雷厉风行,而接下来数日,蜂拥而至的民间医者也颇有要将华莹殿门槛踏碎的欲望。可是,韩晔始终没有等来他要等的人。
  呼延宛递上来一碗浓稠的药汁,韩晔眉头微微一皱便仰头一饮而尽,独留满腔苦涩。白日里华莹殿被各位医者塞满,到得晚上才有了片刻的宁静。
  呼延宛接过他递来到空碗,一声轻叹,“是药三分毒,而且还是由风雷草调制的药。若是再喝下去,怕是你的内力都要散尽了。”
  韩晔笑意有些凄楚,自己的身子他自己最清楚,日复一日地虚弱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他忽又讪讪一笑,“这算不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呼延宛到没有想到他现在还有心情玩笑,有时韩晔总会带给她超乎期待的东西。她刚想转身出去,却听到身后的韩晔声音凉凉道:“到得现在,你也该告诉我,都城埋伏最深的那一条耳目了吧?”
  呼延宛闻言转身看他,神色有些犹豫。
  韩晔的笑意虚浮,“你就没有想过,魏冬阳入宫之后,我该让他去何处取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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