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只当是红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今回想起来,也忍不住心生疑窦。
青阳自入宫以后,似乎从未主动提起过他的父母,即便我无意中提了,他也从不接话,要么蒙混过去,要么转移话题。
如若他当真对父母兄弟感情至深,应当不至于淡漠到如此程度。
母后在见过我的当天夜里便撒手而去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我为了母后的殡葬事宜而操心忙碌,只能将青阳的事情暂时抛到了一边。
然而就在这期间,我却收到了青阳寄回来的信。青阳此刻远在边疆,听闻皇后薨逝的噩耗,无法立即赶回京城,只能写信给我,聊表慰问。
看着他亲笔所写的信笺,我满心感动之余,却也有些惭愧。
当我怀疑他入宫动机的时候,他却还在千里之外担忧我为母后故世而悲伤过度。
若他当真心怀叵测,又如何能对我关怀到如此份上。
因着这一份歉疚,我便将调查青阳的事情暂时搁置了下来。
到了这一年的冬天,父皇突然患上了脑中风,时常在神智不清的时候,将身边的侍女误认为是自杀身亡的徐贵妃。
我想,父皇对徐贵妃或许真是感情笃深,再加上徐贵妃是含冤而死,这越发成了父皇的一块心病。
他一直撑到现在,不过是为了同冷宫里两看相厌却又废黜不得的母后暗中较劲。一旦母后撒了手,他便也就了了一桩夙愿,身体也垮了下来。
父皇自知大限将至,便下诏要求太子代理国事,并让晋王焱回京侍奉,让他得以最后再见爱子一面。
诏书下达没几天,青阳便匆匆赶回京城,对我道:“晋王封地内最近频繁地招兵买马,并大量运输武器装备,恐怕有谋反之兆。”
我听了心里一惊,焱自从十三岁那年在我这里碰了个软钉子之后,一直表现得非常安分,没想到六年过去了,他还是没能断了篡位之心。
青阳见我沉默,焦急道:“殿下,如今皇上病体难愈,晋王若要趁此机会带兵逼宫,宫里的禁卫军恐怕根本无力阻拦。殿下必须早做防备才行!”
我皱眉道:“不是我不想防备,目前我虽代替父皇暂理国事,但手中没有兵权,根本无力自保啊。”
青阳思索了片刻,道:“殿下若是信得过我,我愿将手中三十万大军调入京城,听凭殿下差遣。”
我惊喜道:“你手中已有三十万了?”
青阳只是看着我:“殿下信不信我?”
“我信,当然信。”我感激地看着他,“青阳,你这支勤王大军,可算是雪中送炭了!待此次风波过后,我必请示父皇,重重赏你。”
第15章 29~30合并章
父皇的病情恶化得很快,当焱赶到京城的时候,父皇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但他依然强撑着病体,希望能最后看焱一眼。
然而青阳说得没错,焱早就存了谋反的心思,这一次入京,他身后跟了徐氏家族为其准备的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逼近城门。
但是青阳比他动作更快,提前一天就已经率领一部分军队进了城,带着我的手谕封锁了城门,同时安排另外一部分军队包抄叛军后路,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虽然我千叮万嘱让青阳尽可能留焱一命,但我也明白,父皇想在长眠之前与焱享受一下天伦之乐的这个心愿,是无论如何无法实现了。
我一刻不离地守在父皇的病床前,尽心尽力地做好一个孝子该做的任何事情。我甚至亲手为父皇熬煮汤药、端屎端尿,不肯假他人之手。
虽然这其中有一定做戏的成分,但我是真不敢离开病榻半步,我担心焱的事情会经由内侍之口传入父皇的耳朵里。
在这关键时刻,我必须杜绝父皇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直到叛军被镇压,或者,父皇驾崩。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我身边的那名内侍每隔半个时辰便会跑进殿内,站在父皇看不到的地方,悄无声息地给我打手势。
他是在向我汇报前线的战况,从两军开始交锋,到最后叛军败落,最后焱被生擒,押往天牢等候发落。
我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而父皇的喘息声则越来越急促。
“焱儿,我的焱儿……”他已经开始神志不清,声音嘶哑地唤着焱的名字。
我轻轻握住了父皇松软无力的手,凑近他耳边,用我能想到最温和的声音道:“父皇,焱儿在这里。”
父皇的眼眸中终于散发出些微的亮光,他摸索着抚上我的脸颊,“焱儿,怎么现在才来?是不是还在生父皇的气?”
我任凭他自言自语,没有贸然答话。
父皇喘了口气,接着道:“焱儿,父皇知道,你母妃死得冤屈,那个害死你母妃的恶毒女人,已经遭到了报应,她已经死了,你母妃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是不是?”
我无声地皱了皱眉,我母后是害死徐贵妃的罪魁祸首不假,但最后她的下场也十分凄凉,并不比徐贵妃好多少,父皇用这般幸灾乐祸的语气说出来,让我听了还是难免十分气闷。
父皇见我不说话,又继续道:“焱儿,父皇也知道,你一直怨怪父皇,为什么不将太子之位留给你。父皇也想这么做,但是焱儿,皇位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它就像一副巨大的枷锁,让你不得自由。我的焱儿,还是最适合无忧无虑的生活,吃喝玩乐不愁,还能与自己心爱的女子在一起,这样多好,对不对?”
我听得心中五味陈杂。
父皇始终没有废掉我这个太子,其中固然有我努力争取的结果,但想必父皇也有他自己的考量,他想要把自己想要而不可得的宝贵东西留给最心爱的儿子,然而对方却并不领情,甚至想要起兵篡位。
这一刻,我突然冒出一个非常恶毒的念头。如果我现在告诉父皇,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宝贝儿子,此刻已因谋反失败而成了阶下囚,父皇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但我终究没有这样做,欺负一个生命垂危且神志不清的老人,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父皇驾崩之后,我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帝位。
在登基大典上,我赦免了焱的死罪,只是将他贬为庶人,软禁在京城某所大宅之中。
至于他背后那些唆使他起兵反叛的徐氏族人,则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无一幸免。
这一年,我二十二岁,经过十多年的蛰伏与等待,我终于如愿登上了这个国家最高的位置。
然回首之际,我的身边已经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血亲之人,只有那个我连其真实姓名都不敢去查证的童年玩伴,青阳。
登基之后的第二日,青阳又将率军离开京城,返回边疆。我便以叙旧为由,挽留青阳夜宿宫中,陪我喝酒。
我为自己准备了一大壶酒,为他则备了他最爱喝的果汁。我向他举杯道:“青阳,我干杯,你随意。”
我像以前一样与他亲密交谈,并不自称为“朕”。
然而青阳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动杯。
我调侃道:“怎么,还怕我偷偷在你杯中掺果酒么,放心吧,我已经过了那个喜欢恶作剧的年纪了。”
青阳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来,从我手中将再次斟满的酒杯夺了过去。
“今晚,臣舍命陪君子,不醉不休。”他说罢,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青阳。
自认识以来,青阳从未主动沾过酒,更何况我喝的这酒,实在有些烈。
“青阳,你……”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了,不明白青阳此举何意。我甚至怀疑,青阳之前沾酒即醉的模样是否都是装出来的。
青阳将酒杯重重搁在案几上,脸色已经开始发红,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明显亢奋了起来:“殿下,怎么不喝呢,不是说不醉不休的么?”
他之前还规规矩矩地自称为“臣”,这回又唤我“殿下”,看来的确是醉糊涂了。
我不知道青阳为什么突然决定与我一同喝酒,但既然他愿意醉,我自然也由得他去。
一连几杯下肚之后,青阳果然身子一歪,直接醉死过去,连个过渡都没有。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去扶他,也没有唤人来将他抬走,只是继续自斟自饮,静静享受着我与青阳难得独处的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青阳幽幽醒转,照例是沉默无声地盯着我看。
我总觉得青阳喝醉前与喝醉后的性格判若两人,当下半开玩笑地与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的确,自六年前我求爱失败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醉酒后的青阳。
青阳看了我半晌,居然回答我:“好久不见。”
这回换我有些吃惊了,难道这家伙真的人格分裂?
不待我有什么反应,青阳突然挪动身子朝我这边靠过来,从我身后环住我的腰际,轻轻将我纳入他的怀中。
“……青阳?”我不太确定青阳此举的意义,自从上次自作多情做了丢脸的事情之后,我再也不敢对青阳的举动妄下定论,尤其是在他喝醉之后。
“好久不见。”他低头埋进我的肩窝,用一种近乎苦涩的声音重复着喃喃自语。
我僵直了身子,不敢妄动。
青阳抱了我片刻,然后开始吻我的后颈,同时一只手滑至我的腰部,企图解开我的衣带。
我顿时全身寒毛炸开,按住青阳的手道:“青阳,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心里明白的。”青阳低声道,“六年前,我没有答应你,为此我后悔了很久。”
“……”青阳的意思是,其实他是喜欢我的?我并没有自作多情?我滞了一下,忙问道,“那你当初为何……”
“我怕你会恨我,”青阳道,“那时候你还太年轻,对感情还很懵懂,我不确定……你是否真的愿意接纳我。”
我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但我依然保持着外表的冷静,沉着问道:“那么现在呢,你不怕我会恨你了?”
“现在无所谓了……”青阳近乎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就算你会恨我入骨,我也甘之若饴。”
我听得几乎要失笑:“青阳,我怎会恨你……”
我话未说完,青阳已经大力扯开了我的腰带,翻身将我压在身。下,吻势汹涌而至。
如果说,十六岁那年的我,对于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情事还一知半解的话,经过这六年有意无意的了解,我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即便如此,当身体被对方刺穿的时候,我还是痛得无法忍受,全身僵硬到了极致。
我倔强地咬紧了牙关,没有叫出声来,但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下来,我吸了吸鼻子,自我安慰地想,我并不是因为疼痛才流泪,我只是感到无以言喻的幸福。
为了让这一刻的幸福更加充盈一些,我强忍疼痛,伸手环住了青阳的脖颈,双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我要将这一刻他的模样,牢牢地映在心里。
然而青阳却抬手掩住了我的眼睛,俯下头在我耳边低喃:“我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请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正欲仔细琢磨,体内突如其来的一阵冲刺随即将我高高抛至云霄。
欢愉到了极致的同时,神智也被撞得粉碎。
第二天天不亮,青阳便离开了我的寝宫,甚至没能等我醒来与我道别。
我不知道青阳究竟是否记得自己喝醉以后的事情,但是这一次春宵过后,青阳即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