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菡坐直了身体,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兄长,“我只是没想到我的亲哥哥竟如此大的胆子,竟然敢下毒谋害后妃,若是被陛下查到,大概我们公西一族的命数也就断在这里了!”
公西邦被最后那句话突然提起的语调吓得整个人一抖,而后才道,“我下毒给淑妃也只是想嫁祸给段以墨,等段以贤查到是段以墨给他母妃下了毒,无论如何也是沉不住气的,到时候他们兄弟二人反目,我们再助上一臂之力,再加上我现在手里有了段以墨并非皇子的证据,到时候除掉段以墨,也能给段以贤重创,太子的位置也就再无人威胁了。”
“简直是胡闹。”公西菡冷声道,“段以贤是什么人,你怎么那么有信心他就查不到真相,只怕到时候反目,他也是跟我们,坐收渔利的变成了别人。”
“怎么会?”公西邦有些自负道,“我已经做好了完全的计划,在尚服局留下了物证不说,还专门派去了人证,到时那人屈打成招,承认自己是陈王府派去的人,就皆大欢喜了。”
公西菡盯着公西邦看了一会,“这不像是你敢下的主意,是谁?”
“我的一个心腹。”公西邦如实道。
公西菡摇了摇头,有些烦躁道,“我总觉得此事没有这么简单,段以贤也没有这么好骗,此事关系到他母妃的性命,他绝对不会草率判案。而且你那个心腹,出这种主意,看起来也不是怎么靠谱。”
话正说着,殿门突然被推开,屋内的两人皆是一惊,回过头才发现是段以鸿倚在门口笑看他二人。
公西菡最先回神,收了面上的凝重,“鸿儿,你怎么突然过来,不命人通传?”
段以鸿回手将门关上,弯唇看着自己的母后还有舅舅,“等我通传完,说不定我就再也没机会见到舅舅了。而母妃还有五哥,说不定也会受到影响。”
公西邦凝眉,“鸿儿这是什么意思?”
段以鸿轻笑道,“舅舅恐怕还不知道,就在你来见母妃的时候,你派去的人证已经按计划被四哥的人抓走了。”
“那不是正好。”公西邦说完,突然回过神,“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段以鸿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摆了摆,“我怎么知道这件事显然已经不重要,关键是,我还知道你的那个心腹赵书昨夜已经悄悄地离开了公西府,现在大概已经出了京城,而他带走的,还有你派去的那个人证的唯一的家人。所以大概不到酉时,四哥就会经过审问得知,是当今国舅大人指使人在淑妃的香粉里下毒,想要毒害她的性命,最终害的淑妃毁容。”
公西邦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这怎么可能?赵书是我的心腹,他怎么可能害我?”
“舅舅看人的眼光可能还有些问题。”段以鸿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品了品,回头对着他母后道,“母后这茶不错,一会给我拿些。”
公西菡面色已是微白,她努力地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冷静地开口,“鸿儿,知道什么就一次性说出来吧,也省得母后与你舅舅着急。”
段以鸿放下茶杯,继续道,“赵书,陇州人士,景炎八年进士,因在朝中一直不得志,所以便投入舅舅门下做了舅舅的智囊。但其实,赵书与房永本是同乡,在前朝的时候乡试中二人共同考中秀才,互相赏识,便成了至交好友。”
公西邦握着水杯的手抖了抖,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犯了一个如此的的疏忽,手下的人的身世来源居然都不曾调查清楚,让房永钻了一个如此大的空子。
段以鸿玩味地看了会公西邦的表情,继续说道,“在舅舅查知房永与德妃的关系还有段以墨的身世之后,赵书就跑去与房永密谋了此事,想要借此转移注意,说不定还能让四哥与舅舅鹬蚌相争。”
公西菡重重地叹了口气,果然如她所料,这件事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如若她能够尽早知情,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公西邦下如此主意。
公西邦早已是面如死色,他看着段以鸿似笑非笑的表情,许久才开口,“这些事,你早就知道,为何你不提醒我?”
段以鸿摇头,“如果不给舅舅一个教训,舅舅又怎么会相信我呢?更何况,我自然有我的目的。”顿了一下,他看了看公西皇后的表情,继续说道,“母后您放心,我是您的亲生儿子,我不会害您。而我的目的,早晚我也会告诉您。”
公西菡疲倦地摆了摆手,公西邦闯下的大祸已是让她身心俱疲,后妃被谋害事情不小,而淑妃毕竟才算是景炎帝真正意义上的发妻,多年以来,二人虽不亲近,但是景炎帝对淑妃却从来不从放弃。
淑妃心中有个心结,是景炎帝负了她,而景炎帝心底又何尝没有一个结?那个帝王太骄傲,他自觉一生无所负,但惟独对淑妃有愧,多年来一直想尽办法补偿,却不曾料到竟然会有人对淑妃下手。
而他偏偏将此事交由段以贤全权负责,段以贤只怕查出了公西邦是凶手,就一定不会放过他。
段以鸿伸手扶住了他母后,让她在椅子上坐下,又倒了一杯茶递给她,然后扫了一眼他的舅舅,温声道,“我今日来,并不仅仅是要嘲讽舅舅的。我有办法化解此事,让四哥放过舅舅,顺手除掉房永与七皇子,不知道舅舅可否愿意?”
“你?”公西邦不敢相信,“谁人不知段以贤与他母妃感情深厚,这等大仇,他能放下?”
段以鸿唇角微微勾起,“我说我有办法,自是有办法。我只是希望舅舅以后朝堂内外能够低调一些,也尽量少来宫中看望母后,深居简出是最好不过了。”
公西邦眉头锁起,“你什么意思?”
段以鸿笑着摆手,回头对公西菡道,“该说的我就说了,那孩儿就先退下了,母后好好休息,切勿为此事担忧。对了,那个茶,派人送到我府里就好。我得在四哥查出凶手,告到父皇那里去之前解决此事。”
言毕,他转身走到门口,推开殿门又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公西邦,“对了舅舅,还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您,您只有翰表兄一个儿子,对于他整日不归府的去处就从来都不知道么?段以墨毕竟不是皇家血脉,他的身份早晚要曝光,到时候是灭门的罪,翰表兄与他扯上关系可并不是一件好事。”说完不看公西邦的表情,含笑离去。
公西菡与公西邦二人留在室内皆有些僵住,许久,公西邦才回过神,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公西菡,“鸿儿他……”
公西菡后宫之事繁琐,而太子又是一个让人操心的儿子,她的大多心思都在别处,很少有精力去操心自己这个小儿子,又偏偏段以鸿自幼就寡言少语,很少做出什么让她担忧的事情,她对这个儿子,也是知之甚少。
却没想到,今日这一会,便叫她目瞪口呆,刮目相看。她不禁有些后悔,如若当日当上太子的是段以鸿而不是段以杰,她今日的烦忧也就全都不在了吧?
她思索了一会,最终叹了口气,“哥哥先回府吧,就按照鸿儿所言,深居简出吧。至于淑妃的事情,就交由他处理吧。这件事不用让太子知道,回去之后也好好审看一下自己手下的人,以免重蹈覆辙。”
公西邦点头,在他心底还有一层担忧,那就是他那唯一的儿子真的如段以鸿所说,与段以墨扯上什么关系,那么麻烦只怕还在后面。
段以鸿从仪元殿出来,又去了一个地方,才出了宫,他入宫时的马车正在宫门口候着,他上了车,吩咐车夫,“去宜王府。”
去往宜王府的路上,段以鸿一直在小憩,直到马车在宜王府门口停了下来,车夫将他叫醒,他才打着哈欠下了马车,一副困倦的模样。
段以鸿在景炎帝诸子之中一直最为低调,他十六岁才封蜀王,没有封地,在京城里不过做一个闲散王爷,几个皇子为了皇位明争暗斗,却好像与他并无关联。
宜王府门口的侍卫早就看到了马车,直到看到段以鸿从马车上晃荡下来,才躬身道,“见过蜀王殿下,不知殿下突然来访所为何事?”
段以鸿抬头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语道,“还早,四哥怕是还没问出来。”而后转向侍卫,“本王听闻宜王妃产子,特来看望一下我的小侄子。”
侍卫向后退了一步,将段以鸿让进门,“殿下请,属下带您去见小公子。”
段以鸿满意地点了点头,跟着侍卫进了府里。
按照宗谱,这一代中字为“秉”,景炎帝赐字“正”,于是皇长孙的名字至此定为了“段秉正”。段以鸿听了笑了笑,“‘正’字倒是好,父皇也是用心良苦。”
侍卫听了他的话,笑着接道,“陛下对小公子关照的很,赐了不少东西到府里呢,”
段以鸿点头,“应当的。”
因为阿史那兰不能下床,所以孩子大多的时间由奶娘带,段以鸿去看阿史那兰并不是很方便,刚好赶上阿史那兰休息,奶娘带着小孩子去了隔壁玩耍,侍卫将段以鸿带到房间门口恭敬道,“殿下,小公子就在这里。我们已经告诉了奶娘,您尽管进去就是。”
段以鸿点头,“劳烦了。另外,”他推开房门时随口道,“顺便帮忙去告诉一下三哥,他忙完他的事情,先立即来见一下我。”
☆、第二十二章
段以鸿跟小智儿玩了许久,有人叩响了房门,“蜀王殿下,我们殿下在书房等您。”
段以鸿亲了亲小智儿的脸,将他还到奶娘怀里,温声道,“智儿乖,六叔要跟你爹谈正事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门外的人一直耐心等着段以鸿跟小智儿告别,慢吞吞的出来,才急忙走在前面为段以鸿带路。
段以鸿好像真的只是来府里探望小侄子,顺便见见三哥,悠闲的模样根本让人无法察觉他的心事。侍卫将他一路带到了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殿下,蜀王殿下到了。”
里面传来段以贤温润的声音,“六弟,快进来。”
侍卫为段以鸿推开门,段以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袍,大步走了进去。段以贤正坐在书榻前,翻着一本书,听见脚步声抬起了头,“六弟,来怎么不提前知会三哥一声?”
段以鸿笑着摇头,“我是专门来看我侄子的,只是顺便有事想跟三哥说几句。”
段以贤点头,“倒是想知道,这顺便几句话是什么?”
“三哥想必已经查到了下毒给淑妃娘娘的凶手还有背后指使者是谁,对吗?”段以鸿伸手从段以贤手里抽出他攥着的书,扫了一眼,发现是一本谋略。
段以贤面色不变,“是又怎么样?六弟有何建议?”
“我的建议是,三哥放过此人,我们达成一个合作,怎么样?”段以鸿随手翻了翻手里的谋略,道,“三哥自幼就看各种谋略,心思缜密,大概也清楚,现在就算你把这人交给父皇,最多只能除掉他一人,对我母后,还有五哥,虽有影响,但不至于撼动,说不定还会便宜另一方。”
“我母妃与他无冤无仇,公西邦竟然想要下毒取她性命,至今害的她容颜尽毁,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放过他?”段以贤语气微提,不威自怒。
“凭我知道,你最想要的是什么。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你牺牲了太多东西,尽管你心中对他恨之入骨,但是,我想,你能咽得下这口气,只要,你能得到想要的一切。”段以鸿将那本兵法扔到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