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失败,负责外务之人,难逃一死。黑衣人冷眼看著香逸雪,无悲无喜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心绪。
香逸雪和蔼地道:“在石料场上,你曾给我一次选择机会,虽然你没说实话,只是骗人来送死,但我还是愿意投桃报李,给你一次选择自由的机会。你可以跟我去龙城,在那里重新开始,不再做杀手只是普通人,吃香喝辣吃糠咽麸,都要靠你辛劳所得,你愿意跟我走吗?”
黑衣人没有回答,眼神飘向别处,竟然不再看他。
香逸雪道:“我还可以推荐你,拜入神箭门下,让你的箭术更上层楼,希望你手中的箭,不再用来杀人,而是用来救人。”
老头子冷笑道:“没有人能背叛组织!”
香逸雪悠悠地道:“何必呢?偶尔放过一条生命,不会破坏你格杀的信念。你看我现今的模样,杀孽太多遭到天谴,前车之鉴劝你谨记!”
外边动静更大,厮杀越逼越近,老头子变脸,轻轻挥手,格杀令下!
老头子和另一名黑衣人,左右夹攻,不给对方拖延机会。
右侧的年轻人,只是静静站著,冷眼看著一场厮杀。
最後一枚袖镖射出,黑衣人躲避不及,射中咽喉,猝然倒下。
老头子扑到跟前,闪著寒光的匕首,刺向香逸雪的心口。
香逸雪静静站著,表情平淡安然,路走到尽头,挣扎无济於事,不如坦然接受。
一道风声刮过,有人将他卷起,白光耀眼风声鹤唳,香逸雪只觉天旋地转,耳边剑式虎啸龙吟,凛冽真气顿时给人强大的压逼感。
是龙吟剑,是叶影的龙吟剑,叶影,叶影,你们终於来了!
香逸雪心头一松,身子软了下去,长久的殚精竭虑,已经耗尽心神。
叶影到来的那一刻,香逸雪支撑不住,晕厥过去。
再次恢复意识,是感到一股暖流,源源注入枯竭的心脉。
有人抵著他的背心,不断地渡送真气,疲惫感觉让他睁不开眼,暖暖的氛围让人有沈睡的欲望。
永远……不再醒来……
耳边有人怒吼:“堂堂的紫鸢首领,死在几个下三滥手上,兄弟们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梅风愠怒的声音:“林仙寻,闭上你的乌鸦嘴,大喊大叫影响运功。”
一个很好听的声音道:“他会关心别人吗?他除了折磨铁雨,就没其它嗜好!”
“慕容韵,别以为梅风护著你,我就会放过你,上次那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原来是慕容韵,梅风把他从中原带过来,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好!
蝶儿的声音飘来:“慕容先生,这里有些奇怪,你看这里,这些碎片……”
慕容韵道:“尸体被人搬过,搜查帘子後面……”
帘子後面有什麽东西,牵绊著他疲惫的神经,好似千斤巨石压在胸口,让他在睡梦中无法安宁,究竟什麽东西如此牵挂?
混沌之中,香逸雪睁开沈重眼皮,微弱呼唤:“叶影,叶影?”
真气停止运送,香逸雪倒在身後人的怀中,熟悉脸庞出现眼前,眼里充满担忧之色,低沈声音压抑激动,道:“少主,你醒了?”
混沌迷雾渐渐拨开,香逸雪恢复神智,瞳孔倒映叶影面容。
那是一张成熟男子的俊容,比七年前沈稳内敛,昔日死士阴影褪尽,叶影的眼神平易近人,不再是拒人千里的冰冷,甚至多了一份慈爱,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香逸雪想开口说什麽,却见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全围过来──花杀、煜中、梅风、林仙寻、蝶儿、慕容韵、南封夕……七八双眼睛全都盯著他,期盼和热切的眼神将他紧密包围,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话语堵死在喉咙口。
林仙寻乐道:“我就知道这家夥死不了。”
花杀不悦道:“林仙寻,你对首领客气一点!”
林仙寻不屑地道:“花瘪三,紫鸢早已解散,真是一群死心眼!”
花杀皱眉道:“不管怎样,他就是首领。”
林仙寻咂嘴道:“以後还是叫老大吧,别让人家听了误会,以为龙城又冒出个首领,现在玉繁烟才是正主儿。”
慕容韵道:“合理的建议,紫鸢已经解散,再称首领实为不妥!”
煜中迟疑地道:“老大?听上去怎麽象花街黑少?”
香逸雪虚弱地看著大家,目光挨个扫视,都是自己的同袍兄弟。
曾经浴血奋战舍身捍道,现在西天之行修成正果,一个个看样子都过的不错,当下更是放心了,又觉得困顿起来,正想合眼睡去,就听帘後有人喊道:“衣柜里有人!”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望向帘子後面。
老天爷,香逸雪神经一下子回来了,怎麽把银兰给忘了?
第十二章
梅风看到银兰大吃一惊,仿佛看到一只猪在天上飞,他不是该待在将军府邸,享受一场至尊荣耀的庆典吗?
怎被裹成蚕蛹塞进柜子?雪白丝绸露出头脸,银色长发面容如玉,让人以为自己撞到一只千年蛾妖。
银兰看到梅风之时,也是暗自吃惊,梅风带著一票人马从天而降,衣衫溅血武息紊乱,看样子刚刚经历一场恶斗。
香逸雪也在其中,好似受伤不轻,虚弱地被叶影扶著。
说是扶著,不如说全赖叶影支撑,否则那人连站都站不稳。
他低声跟梅风说著什麽,目光有意无意飘向自己,可能因为受伤缘故,眼神只显疲惫之态,并没其它让人担心的内容。
从看到那夥暴徒起,银兰就心生死念,周遭一切不再关心,只是等待最後结果。
若说还有什麽期盼,也只希望那人留给他一个干净死法,莫让他死得如此龌龊不堪。
同样被人关进柜子,泉锡紧张留意外面动静,耳朵贴上厨门凝听。银兰靠在角落安之若素,屋外动静本就模糊,再加上他漠不关心,自然不明事情经过。
直到有人把厨门打开,从他嘴里取走那块布,听到很多人的声音,他才睁开冷漠眼睛。
一下子看到不少龙城的人,梅风、林仙寻、叶影……还有一些他不知道名字,只知道是梅风的部下,竟然连蝶夫人都来了!
离开中原之後,梅风曾经有意无意地跟他提起,香逸雪终究还是辜负风月吟霜,但凡跟香世山庄有关的人,都遭到风月凝的追杀。
银兰暗自揣测,香逸雪面目被毁,多半是跟这事有关。
叶影和蝶夫人逃到兰之都後,二人很快就好上了,成亲之日不少人前去祝贺,就连梅风和玉繁烟都去了。
叶影凭著功夫过人被梅风收为龙城侍卫长,现在已经是龙城将军,统帅负责龙城安危的三千铁骑。
据说他和蝶夫人很恩爱,经常夫唱妇随,外出办事把蝶夫人带著,蝶夫人给他出谋划策。
他们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看蝶夫人的肚子,很快会有第三个孩子。
眼前情景有些奇怪,叶影对香逸雪忠心耿耿,香逸雪也对他全然依赖,二人之间并无隔阂,如同在香世山庄一样亲密。
泉锡迫不及待地跳出去,跑到香逸雪身边不停地问:“香,你受伤啦?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吗,我们是不是得救啦……”
行动成功,大家准备撤退,庄子里除了香逸雪劝说的那位黑衣人,其余的全成死人,他们嘴里藏著毒牙,必要时候咬碎自尽。
黑衣人在最後时刻并未动手,静静地看著自己同伴倒下,看著香逸雪即将死在老头子匕首下,看著千钧一发之际赶来救援的叶影,看著老头子最後死在龙吟剑下……
黑衣人面无表情神态冷漠,搞得林仙寻以为他被人打傻了。香逸雪醒後没有食言,交代叶影别为难他,并将他一起带回龙城。
银兰依旧动不了,迷药让他连手腕都抬不了,窝在柜中十分狼狈。
林仙寻嬉皮笑脸地道:“剑师大人,行动不便,那就由小人代劳吧!”
还没等银兰表示异议,就被林仙寻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跨出帘子。
银兰刚说一句放开我,就被外屋情景给惊呆了。
横七竖八的尸体,凌乱不堪的摆设,满屋子血迹,一位白发老者卧倒其中,让银兰想起那个苍老声音。
老者被人一剑穿心,那是叶影手中龙吟剑留下的杰作。
一路走过,满眼打斗痕迹,走廊上、栏杆边、水池里、花台上……趴著的、倒著的,仰面的,有些尸体倒在血泊中,有些尸体面色乌青,呈现中毒症状,扭曲的面容看得人触目惊心。
整个山庄好似遭到土匪洗劫,银兰顾不得计较被谁抱在怀里,惊诧地道:“这些人都是你们杀的?”
林仙寻啧嘴,无所谓地道:“算是吧,除了那些服毒的,早就听闻七彩道宁死不降的硬气作风,今日终於领教了!”
门口停著几辆马车,林仙寻把银兰放入当中一辆,泉锡跟著坐进去,林仙寻跟梅风嘀咕一气,带著铁雨一屁股坐到马车里。
最後一个上来的是慕容韵,银兰起初觉得他有些面熟,後来看到他跟梅风亲密样子,才想起此人是梅家堡的账房先生,曾与梅风到香世山庄做过客。
一下子出现这麽多人物,曾经单独出现在某段记忆中,现在全部汇聚到一起。银兰依稀觉得不对劲,又想不出到底什麽地方不对劲。
依他不涉世事的单纯阅历,想从凌乱中理清头绪,实在很有难度。
马鞭挥动,骏马扬蹄,车厢上下颠簸,银兰能够感觉得出,行驶速度不慢。
林仙寻似乎累了,揪过铁雨当人肉垫子,靠著他身上睡觉。林仙寻三天三夜都没合眼,有两夜消磨赌桌上了,最後一夜贡献香逸雪,此刻累得倒头就睡。
逆来顺受的铁雨倒不觉得什麽,一旁的慕容韵看得直摇头。
林仙寻整天欺负老实的铁雨,有一次实在过份,连他都看不下去,使出小伎俩教训林仙寻,让他得罪黑街老大,并且损失一笔钱财。
谁知道林仙寻也不是好糊弄的,很快看出矛盾源头,怒气腾腾找他算账。
的确可以称之为算账,林仙寻拿著黄金小算盘,把自己遭受的损失,加上精神伤害,一起用黄豆大的算盘珠子,亮在慕容韵的眼皮底下。
慕容韵对他递来的账单,根本就不予理睬,气得林仙寻动手抓人抵债,最後还是梅风问了一句‘谁动了我的簿记’,事情才算作罢。
银兰警觉地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林仙寻闭著眼睛,睡意朦胧地道:“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回龙城,我好想念长街的三嫂馄饨铺,人家那肉糜跺得,一看就知是用刀高手。”
原来不是送他回帝都,而是要带他去龙城,银兰冷笑道:“你们到底想干什麽?”
林仙寻指指自己肩膀,示意铁雨给他捏捏,懒洋洋地道:“这麽复杂的问题,我可回答不了你,带你回龙城又不是我的主意。依照我的意思,把你往将军门口一扔,剩下的事让黑毛猩猩自己去烦吧!”
银兰沈默片刻,正色道:“你叫梅风送快我回去,昨夜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也不会跟任何人提起。如果你们非带我去龙城,就是自寻死路惹祸上门。王军很快就会找到龙城,到时候,整个龙族都会受到牵连。”
林仙寻睡意没了,一骨碌坐起来,望望泉锡,又望望慕容韵,狐疑地道:“他是在向我们表达感谢吗?”
慕容韵摇头,道:“我只听出他的威胁意思。”
林仙寻点头,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