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请。”
秋蝉被赶鸭子上架,正想再说句什么,李晏却食指抵在唇上,眼神凌厉不容置疑,“嘘——”
燕三白正在思考,放空了大脑,只剩下案件的碎片在脑海里闪现。于是思考着思考着,他就蹲在了门口,双手互插在衣袖里,表情……有点呆。
李晏不顾自己是个堂堂王爷,也跟着他蹲下,两个人收敛了自身的气质显得毫无存在感,差点把走过的贾青给吓了一跳。
这是干啥啊?讨饭呢?
不过他随即又想起自己是个儿子新丧的父亲,于是一张脸顿时长成了便秘样,悲伤的走了过去。
秋蝉无奈的看着那两个*的背影,忍不住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调了调琵琶的弦,她实在无聊,便真的弹起了哀怨多情的琵琶。
不过这首曲子倒不是真的哀乐,大体不过是哀怨,真要说起来也就一句话——多情总为离别苦。
然而一直处于发呆状态的燕三白听到琵琶声,却忽然有了反应。那双眸子里的星空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般,他慢慢回头,看向了那双弹着琵琶的手。
十指青葱,似是伊人。
李晏捕捉到燕三白眼中那稍纵即逝的感情,不由诧异了一下,看看秋蝉,又看看燕三白,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零丁走过,感受到这三人之间奇怪的气场,摸摸脑袋,转头看向一直在旁边笑呵呵的阿蒙。
阿蒙摊手——感情的事我不懂。
正在这时,贾府里又迎来了一波客人,不过是一帮不速之客。
来的是贾乐的几个同窗好友,听闻贾乐身亡,心中悲痛,便结伴而来以作吊唁。贾青认得他们之中的两个,便连忙把他们请进来,这些人能够这么快过来,可见情真意切。
不过零丁却在里面看到个眼熟的。
“咦?元公子,你也来啦。”
☆、第24章 抉择
元易清回过头来,瞧见李晏和燕三白都在,便行了个礼,道:“学生与眀之是同窗好友,听到他过世的消息很是震惊,便忍不住赶过来了。”
“是啊是啊,实在想不到眀之会遭遇这种事,王爷,燕大侠,你们可千万要抓住凶手啊!”其他人纷纷应和,表情沉痛带有震惊,不似作假。
且元易清叫得出贾乐的表字,其他人也不觉得奇怪,可见他真的于贾乐很熟。
“诸位,先坐下来喝杯茶吧。”贾青按着先前对好的说词,唉声叹气道:“眀之的身体被破坏得太严重,我还想给他梳洗一下,换身干净衣裳,就不带大家去看了。”
“伯父节哀,我们不打紧的,您不必在意。”元易清他们纷纷出言安慰,此番来也是聊表心意,其实看到了也是徒增伤悲。尤其是秋蝉还在一旁弹琵琶,弹得人几欲落泪。
一时间,大厅里的气氛变得很是沉重,有人眼眶微红,受不了了,便起身告辞。前来探望的同窗们便都打算离去,元易清自然也跟着一起。
“元公子,还请稍等。”燕三白却叫住了他。
“燕公子,还有什么事吗?家父还在铺子里忙,我还得回去帮忙呢。”元易清说道。
燕三白一笑,“马上便会有公子的一位朋友到来,公子且稍待片刻,与他叙两句旧,岂不很好?”
“朋友?”元易清微微蹙起眉,“敢问是哪一位?”
燕三白却摇摇头,“公子待会儿就知道了。”
元易清心生疑虑,什么朋友,非要这时候见。而此时,零丁已经走到门口,对那几个书生的道:“几位公子,这边请。”
而那个阿蒙则走到元易清面前,“呵呵,不要着急,公子先坐一会儿吧?”
元易清略显无奈,便只好先坐下,整个人的气质却还温文尔雅,坐下来也不骄不躁,便这样安静的等着。
不一会儿,慧能来了。其他人并不认得这个年轻的小沙弥,但是元易清看到慧能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如果他没有猜错,燕三白所指的他的友人,便是慧能了。
燕三白估摸着自己等的那个消息也快了,便也不再让他们多等,他请李晏去主位上坐好,然后独自站在大厅中央,一身白衣温润如玉,眉头舒展,平静的道:“今日多有叨扰,误了大家的时间,在下给大家讲一个故事,给大家赔个罪如何?”
“讲故事?”秋蝉停了弹奏,饶有兴致的支着下巴,“什么故事,公子且说来听听?”
燕三白便慢慢的在大厅里走着,将那故事娓娓道来。
“故事开始于一个初春,有一位姑娘,她生于乱世,孤苦伶仃,又因为自身过于出众的容貌被人觊觎。她因此颠沛流离,明明没有做任何坏事,却逃不过沦落风尘的命运。
她在心底渴望着能有一个依靠,可她遇见许多男子,都发现他们并非自己命中之人。她愈发的孤独、悲伤,无法自拔,于是去庙里寻求菩萨的开解,然而就在这时,她终于遇到了她一直在等的那个人。那是一个书生,一年前刚刚考取了秀才,正是意气风发之际。”
燕三白的语气很和缓,平平淡淡的,带着一股时间的苍茫感,很快就将众人代入了故事里。
秋蝉却从那故事情节里品到些熟悉的味道,忍不住笑着打岔,“这是蝴蝶梦罢?你要给我们讲这个?”
燕三白笑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真的觉得我讲的是蝴蝶梦吗?”
“不然呢?”秋蝉饶有兴致的问。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燕三白悠悠的说着,“那位姑娘在寺庙的院墙上看到了这句诗,也看到了题这句诗的人。这句诗写在城外灵觉寺,看到这句诗的人是浅绛楼的秦桑姑娘,而写下它的,又是谁呢?”
说着,燕三白的视线往右边看去,掠过元易清,停在了慧能身上,“昨日,慧能小师父告诉我,贾乐曾去过题诗的院墙前,他与秦桑姑娘碰过面,如此推论,那这句诗极有可能是他写的。”
“阿弥陀佛,小僧确实这样说过。”慧能竖掌在胸前,点头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燕三白问。
“出家人从不妄言。”慧能答。
“可是你有一件事却没有说出来。”燕三白说着,并未动怒,目光却转而看向了元易清,“元公子,令尊的包子铺每月十五都会送几大框的素馅馒头上灵觉寺,聊表心意,是也不是?”
元易清那温和的表情终于稍稍凝固了些,点了点头。
燕三白追问:“那一日秦桑姑娘上灵觉寺,恰好是十五,是也不是?”
“是。”
“那一日送包子的人就是你,是也不是?”
“是。”
“在院墙上题诗的人不是贾乐,是你元公子,是也不是?”
元易清被燕三白连续的问题一重一重压迫,心里已大有动摇,深吸一口气,他终于再次点了点头,“……是。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看过那句诗,虽不是你作的,可那字却很好看,当是佳作。这也许是你一时兴起而为,可你不会知道,这对于秦桑姑娘有多重要。她一直幻想着书中的董郎会来找她,或许她的生命中也确实出现过这样一个男子,而那一刻,你的形象,与那位男子重合了。秦桑姑娘甚至跟秋蝉姑娘亲口承认过,她的董郎终于来找她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你元易清,慧能小师父的话藏了一半,正是一个误导。”
闻言,零丁和旁观的贾青都不由露出讶异之色,就连慧能也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秋蝉笑问:“燕公子,你不是搞错了吧?元公子和小月才是一对啊。”
燕三白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元公子不给我们解释一下吗?”
所有人都看向元易清,元易清眼见瞒不了了,眼神里倒也浮现出几分坦荡,道:“不错,那日我在寺庙里确实碰见了秦桑姑娘和小月,相谈甚欢。可后来多次相见,我都是与小月姑娘在一起的,她虽只是婢女,还出身青楼,可她的谈吐见识却丝毫不逊色于我们读书人,我慢慢的便心生仰慕。所以不久前秦桑姑娘像我示好的时候,我便断然拒绝了。”
说着,他又看了眼慧能,“慧能是我的知交,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让两位姑娘心生嫌隙,况且秦桑姑娘现在死了,传出去也对小月不利,所以我拜托他替我隐瞒了下来。还请王爷和燕公子不要怪罪于他。”
“啧啧,你居然拒绝了美若天仙的秦姐姐而选择了小月,我到底是该夸你呢,还是……”秋蝉欲言又止,忽的又想到了什么,语带讥笑的问:“我猜猜,你是嫌秦姐姐脏,还是怕洛阳王势大?”
闻言,元易清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士可杀不可辱,还请姑娘自重,休要胡言。”
秋蝉却仍旧在笑,“天下的乌鸦一般黑,道貌岸然的人我见多了,元公子如果身正不怕影子斜,又何必怕我这个风尘女子说?”说着,她又跟燕三白眨了眨眼,“当然,我不是说公子你了,公子还是很白的。”
“那你是在说本王咯?”李晏挑眉。
“哪有啊,奴家可万万不敢。”秋蝉娇笑。
那厢元易清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他一贯爱惜名声,而且确实没有任何看不起秦桑的意思,平白被人曲解,心里怎么会好受?
他不禁带了点怒意问:“燕公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慧能见友人如此,忍不住说道:“燕公子,元兄绝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是绝对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的。”
燕三白摸摸鼻子,“在下也没有说凶手是元公子啊。”
那你说那么一大堆是想干什么?
众人都不禁面面相觑,元易清更是愣住了,看着燕三白不明所以。而这时,燕三白等的消息终于来了。
一个官差急匆匆的跑进来,附耳跟他说了几句话,还递给他一支笔。燕三白将那支笔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下,便道:“大家不要着急,我们先来看看另外一个问题。”
“首先,大家肯定都已经认定了,秦桑姑娘是他杀,而不是自杀。”燕三白道:“其实按照我刚才说所的那样,等待已久的董郎残忍的拒绝了自己,秦桑姑娘其实完全有自杀的理由。”
“对哦……”零丁立马顿悟了,“秦桑姑娘被拒绝,因爱生恨,诅咒和血字也就说得通了,难不成她真是自杀?”
听他这么一说,贾青和慧能等人也不由点头,这样的话确实很合理,他们不由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燕三白。
燕三白道:“在下曾与王爷推论过,有可能杀死秦桑姑娘的,必定是她身边之人。而刚刚那位官差跟我说,几日前,浅绛楼里有人曾买过几盒鱼胶。”
“鱼胶?”秋蝉回忆道:“前些日子九娘说楼里的字联都淡了,便重贴了一些,确实用到过鱼胶,这有何奇怪吗?”
“浅绛楼外的血字,就是用鱼胶写的。”李晏给燕三白递了一杯茶,代他回道:“鱼胶透明,写在地上并不明显,秦桑坠楼的那个地方平时也不会有人走过,所以无人察觉。而等到秦桑坠楼,血水弥漫开来,鱼胶粘住了血色,血字便自然显现。那天又下着雨,过不了多久,血字便自然消散,不留痕迹。若不是我们的燕侠探鼻子灵敏,还真看不出来。”
“原来还能这样啊……”零丁张大了嘴巴,“我还以为真是诅咒显灵呢。”
秋蝉的眼睛也亮了起来,“那这样看来,秦姐姐不是自杀,就是被我们楼里的人杀死的咯。”
“秦桑姑娘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