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卡洛系着裤带,急切地又问:“大将军要见阿绿?他奶奶的,他怎么会想到见阿绿?”
两人交换了下眼色,向骂骂咧咧的齐卡洛回道:“大将军知道白天在东坡准备滚木大石上山是阿绿哥的主意。大将军现在要见阿绿哥。中军大帐来的传令游骑已经在营口候着了。”
“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曹禹问。
“这……这个……”亚克慌忙向蓝亦杞张望,偷偷摸摸扯动他的衣角。蓝亦杞甩开他,朝曹禹回道:“咱们骑队里有人得意忘形,将阿绿哥前几日与我们说得事到处嚷嚷,怕人不知是你阿绿哥的功劳。这话传到了中军大帐,如今大将军点名定要见你!”
“你个混小子!”齐卡洛提着裤头,跌跌撞撞冲到亚克身前,腾出一手,一把揪住亚克的衣领,低声责备:“你又把阿绿的事往外嚷嚷!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齐卡洛扬起大掌,作势要朝亚克劈头盖脸打下去。
亚克捂住脑袋,左右躲闪:“头儿!别打别打!我这不是就想让那些整天昂着头的将军们知道阿绿哥的能耐!咱们与其埋没了阿绿哥,不如借这机会,让阿绿哥大放光彩。要是能得到大将军赏识,咱们阿绿哥将来必定能出人头地啊!”
齐卡洛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将亚克拽在手中:“你咋知道你阿绿哥就想在这儿出人头地?”
“不想?”亚克连忙扭头看曹禹。
曹禹摇头道:“确是不想。”
亚克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垂着头认错:“头儿,阿绿哥,往后我不在外说了。”
帐外游骑高声催促,蓝亦杞提醒众人:“头儿,阿绿哥该走了。”
齐卡洛闻言又慌乱起来,他拉着曹禹行至角落,小声道:“大将军要见你,这可怎么办?他是不是知道了你的身份?”
“猜测无用。见机行事。”曹禹道。
“你可要小心,别出岔子!”齐卡洛不放心地嘱咐,“记得进去要行礼。中军大帐将领众多,甭管对方是谁,只要官衔比你大,你就要低头。千万别端架子!”
曹禹失笑:“知道。”
“还有,”齐卡洛拧紧眉毛,似乎破斧沉舟般深吸口气道,“要是真出了啥性命攸关的事,老子侯在营外,你大声叫老子,老子一定冲进去救你!”
“好。”曹禹笑得温和。
“大将军有令,只能阿绿哥一人出营。”蓝亦杞小声提醒。
“啥?”齐卡洛大惊。
曹禹将手合在齐卡洛大手上,向他摇头示意。
“阿绿哥,小生替你整理衣装。”蓝亦杞上前,整了整曹禹的衣领,再将他黑色长发整齐地束于脑后,“阿绿哥,请!”他撩开布帘。
营口停着一辆黑蓬辎车。游骑见曹禹出帐,立刻令他入车。曹禹一身白衣飘飘,素雅清俊,他轻执衣袂,缓步踏入车中。齐卡洛站在帐边远远望去,心中忐忑,直到辎车成了芝麻小点,才讪讪然回到帐内。
一回营帐,齐卡洛一眨不眨瞅着亚克,亚克被他看得汗毛倒竖。“头儿,干什么?”亚克胆颤心惊地问。
“过来,”齐卡洛命令,“伺候老子洗屁股。”
“为啥是我?”亚克指着自己的鼻子怪叫。
“你‘嫂子’被大将军叫走了!”齐卡洛一脸郁闷,“这还不全是因为你!”
夜晚,月入云层不见星辉。荒芜苍凉的红燕县内布满了一顶顶白中带黄的老旧军帐,周遭是掩映的参天古树,苍茫肃穆。曹禹离去多时,齐卡洛坐立不安,时不时便隔着帐篷小声问对面营帐中的蓝亦杞与亚克:“阿绿走了多久了?”
蓝亦杞起先笑着回道:“不多时,小生看了,也就半个时辰。”齐卡洛听了又坐回榻上,百无聊赖地翻动着齐雄关的地图。随着黑幕深沉,百虫不鸣,营外始终没有曹禹的身影,齐卡洛越来越焦躁,他止不住地摸黑在帐内踱来踱去。
待过了丑时,齐卡洛再也忍耐不住。他重新穿上战靴,冲出营帐,直喊着要出营去找曹禹。蓝亦杞慌忙跑上前去拦阻:“头儿,这可不行!坏了军纪,难逃重罚!依小生看,不如再等等。若是再过半个时辰,阿绿哥仍不回来,咱们再找阿布鲁将军探问一下。”
“半个时辰!”齐卡洛双拳紧握,“老子只能再等半个时辰!”
齐卡洛返回营帐,重新在榻上躺下。平日,曹禹睡在身边,他一沾榻便昏昏欲睡,每回都强忍着等待曹禹先睡去再睡。此时,他身负伤痛,本是瞌睡之时,却因少了曹禹而毫无睡意。齐卡洛嗅着曹禹留在被褥上的气味,不停在榻上翻滚,时时刻刻注意着营口的动静。
又过了许久,营口处传来一队马蹄声。齐卡洛猛地从榻上窜起,连鞋也未顾得上穿,直冲帐外。一列马队簇拥着曹禹离开时的那辆黑蓬辎车,停在营口处粗木搭起的高台下。火把光辉闪烁,两队兵丁迅速在营口形成条形站队。一名中军将士恭敬地将曹禹请下辎车。曹禹撩开布帘,缓步下车,夜风吹得他青色衣袂飘扬,黑发起舞,恍若天上仙人。齐卡洛忽有种他即将乘风远去的错觉。
恍惚片刻,齐卡洛装模作样打着哈欠,迎了上前去:“你终于回来了!老子等得差些睡着了!”
曹禹朝他略微颔首,转身向迎送的马队稍行一礼。领头的将士挥袖,将马队遣回中军大帐。齐卡洛拉着曹禹一拐拐走入营帐。
入了帐篷,齐卡洛迫不及待地询问曹禹:“怎么样?大将军说什么了?”
“一些琐事。”
“啥琐事?”齐卡洛狐疑地问,“他没问你身份?”
“问了。”
“你怎么答的?他信不信?”
“不信。”
“不信?”齐卡洛着急道,“那大将军有没有拷问你?”
曹禹没有回答,走到军榻旁,脱下衣袍。“我累了,明日再说。”
巡营的兵丁高举火把从营帐外走过,将帐篷内照得透亮。借着火光,齐卡洛猛然发现曹禹脱下的衣衫不是去时的那件,而他的颈项、胸前竟还有几处奇怪的红印。齐卡洛挪到他身旁,指着他的脖子,狐疑地问:“这是啥?”
“什么?”
“这儿!还有这儿!”齐卡洛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几处可疑的红印子,“这一个个红点子,是啥?”
曹禹脸色倏得阴沉下来,他轻轻抚触齐卡洛所说的红印,眉头紧蹙。齐卡洛瞧着他面色不善,想到营中大将藏娇之类的传言,不禁有些焦躁,他强忍心中涌起的躁动说:“你老实告诉老子,老子不生气。”
曹禹垂下眼。
“这……这难道是那个?你……你和大将军……?你们……?”
曹禹依旧沉默不语。齐卡洛心神不宁。他仔细端详曹禹,却见他的嘴唇亦有红肿。齐卡洛再也忍耐不住耐,急红了脸恼道:“你和他亲嘴了?
曹禹眼中晃过一种复杂的神色,应道:“唔。”
齐卡洛气急败坏,不住挥动大手,亦难表达此刻心境。他不顾在帐外探听的亚克等人,大声怒吼:“你是老子的人!你怎么能跟别的男人亲嘴?”
“我与你并无干系。”曹禹冷淡道。
“没干系?老子都跟你做过那样的事了,你敢说跟老子没干系?”齐卡洛愤慨地说,“你就是老子的人!”
曹禹断然道:“你我之间不谈感情。”
“老子待你那么好,你把老子当啥?”齐卡洛越想越生气,口无遮拦道,“你看不上老子,你就看得上赫连重!赫连重是咱们夏军的大将军,是咱们夏国皇帝的儿子。你和他睡是啥意思?你要做他的帐内军仆,靠搞那些龌龊事重新入仕?”
曹禹斜倚在榻上,仰望立在榻边大吼大叫的齐卡洛:“是又如何?”
齐卡洛被激得火冒三丈,胡须乱抖:“他奶奶的!老子看错你了!老子真的看错你了!”
曹禹抬腿将足边搅成一团的被褥轻轻一撩起,被褥如白云轻盈落在他身上。齐卡洛看曹禹做了坏事却依然自在,恨得牙根痒痒:“你给老子滚出去!老子不和贱人睡!”
曹禹躺在榻上岿然不动。
“你不走!老子走!”齐卡洛气愤地扯去了他身上的被褥:“老子的东西都还给老子!”齐卡洛拽走了被褥,气呼呼地疾步离开。
曹禹待齐卡洛离去,脸上佯装的冷漠被惆怅取代。他平静地翻了个身,将衣袍作被,和衣入睡。
夜里,从北边不停吹来的寒风,将破旧的帐篷吹得哗哗乱响。齐卡洛在大帐内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想到曹禹竟为名利与赫连重苟合,胸中闷地就像被塞个木塞子,透不过气。齐卡洛闭上眼睛,眼前禁不住出现曹禹光裸着身体与赫连重纠缠的媾合情景。他气得奋力对着身上的被褥捶打,泄出心中的不满与愤恨。山野的风越吹越猛,大棚中的夏军兵丁们挤拥在一起,以抵抗突然发冷的气候。
齐卡洛睁开眼,身边的亚克已贴紧蓝亦杞,微微地起了鼾声。齐卡洛颇是嫉妒地踹了他一脚。亚克动了动身体,拽紧蓝亦杞,换了姿势,又沉沉睡去。
“头儿,小生不觉得阿绿哥是那样的人。”黑暗中传来蓝亦杞的声音。
齐卡洛一愣,道:“哪样的?”
“头儿,你心中知道。”
齐卡洛苦闷道:“老子是想相信他为人清白。可他,偏偏就承认做了那种见不得人的事!”
“你如何知道阿绿说的是真话?”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说的是假话?”
“阿绿哥平日待你如何?可有想着你,为你做过啥?”蓝亦杞引着齐卡洛回忆。
“其实,他待老子还不错。虽然没有老子待他那样待老子好,” 齐卡洛瞪眼望着大帐顶上神秘的图腾,“老子骗过他,他还把老子说的话当了真,替老子向姓余的要药。老子睡觉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摸他,他也不生气,随老子乱摸,只是不让老子亲他的嘴。今天,他还喂老子吃饭,答应帮老子洗屁股……”
蓝亦杞唏嘘道:“头儿,阿绿哥能这样待你,你竟还分不清他话中的真假。小生真是为你叹气!”
“啥?”齐卡洛诧异地扭过脸。
又过了一个时辰,齐卡洛抱着厚厚的棉被从大棚内钻出,左右张望,一瘸一拐地溜入对面的营帐。齐卡洛蹑手蹑脚别扭地来到床榻前,一对虎目瞪视着熟睡的曹禹,嘴里不满地小声嘀咕:“老子其实没有原谅你。毕竟你可能真的背着老子,和别的男人搞了那事。但老子可以先原谅你一点点。老子不是来讨好你,老子是不想你病了再给老子添麻烦!一会儿老子替你盖被子,你可不能醒。”齐卡洛将一床柔软的棉被,小心翼翼地盖在了曹禹身上。离开前,他不甘心地又嘟囔了几句:“你以为不让老子亲嘴,老子就亲不到?告诉你,这嘴,老子早就亲过了!赫连重算啥?他也得排老子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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