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实在是太渴了,也顾不得那么多,几口就喝干了,皇太极忙再给他倒。
一连喝了好几杯水,多尔衮才缓过劲来,喉咙总算又湿润了。
皇太极望着脸色稍有缓和的多尔衮,温和道:“病得那么突然?该不会是自己弄的吧?”
果然,这伎俩,并不新鲜,他能看穿,多尔衮也不意外。
见多尔衮不说话,皇太极继续道:“你要求情也不能拿你身子开玩笑,你的情况很糟糕。”
先前父汗已经来看过了,虽然他满眼心疼,可看得出,内心还在矛盾之中,所以坐了没多久就走了。
能做的都做了,选择了两个目标,扈尔汉和蒙阿图,偷偷指使人把财物送去,并传话给额娘,教了她一些说辞。本身就不干净的人,查出来的结果,怎能让努尔哈赤信服呢?
现在只有等父汗做决定了。
每个人的性格都有其特点,都可以利用。
对于父汗,多尔衮深知,他已经老了,年轻时他可以对自己弟弟,儿子,痛下杀手,但现在他真的老了,对于心爱的女人,已没了那份残忍。
至于皇太极,多尔衮已想好了对策,那就是利用皇太极的自信。
自信并非坏事,凡是自信的人大多做事果断,能领导他人。但过度自信会变成自负,会低估对手的实力。皇太极虽不能说是自负,但他的自信足以让他忽略自己这个年幼的弟弟。虽然他总觉得自己想法多多,但还是愿意带着自己,就是自信使然。在他看来,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又能闹出什么花样呢?自己生病求饶,根本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我不要。”多尔衮拉住皇太极,露出委屈的表情:“额娘还没有回来,我要等额娘回来,父汗若是可怜我,念我病着,肯定会放了额娘的。”
皇太极也能摸得透每一个人的脾气,代善的怯懦,父汗的心软,他都能猜到,但是他唯独漏算了一个人,就是身边这个弟弟,但他还浑然不觉。
28
28、骨肉相残斗不停 。。。
“我再请萨满来给你祭祭神,既然都服了药,为什么这烧还退不下去。”皇太极又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
“不用了,该吃的都吃了,我只要再睡一觉就好了。”多尔衮倔强道,“我也不希望我房里太吵。”
“那好吧。”皇太极也勉强不了。
“八哥,你先去忙吧。”
“我陪着你,等多铎回来吧。”
皇太极就守在了多尔衮床边,两人虽坐着,但相顾无话,各有心事。
对多尔衮来说,额娘还没有回来,他悬着的心还没有放下,对身边的人更存怨恨之情,他是怎能做到害人的同时,还坦然自若地来示好的?
而皇太极则在回忆刚才父汗的反应,他明白,父汗不会再对此事深究了,就这么让代善逃过,虽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他看了眼满脸病态红的多尔衮,忽然心生不忍,柔声道:“躺下睡吧,睡醒了,你额娘就回来了。”
多尔衮心中冷笑,脸上却还是乖乖地点头,躺下闭上了眼睛。
皇太极注视着他,这个场景无比熟悉,曾经他也无助地守在自己的额娘身边,看着药石无效的她在病痛中煎熬,最后香消玉殒。
那记忆,刻骨铭心。
“多尔衮。”皇太极俯□,在他耳边轻轻道。
多尔衮睁开眼睛望去。
皇太极抚上他的眼:“不要睁眼。我告诉你一个病可以好得快一点的法子。”
“你骗小孩呢?”
“真的,我小时候额娘经常用这个法子。”
多尔衮倒有些好奇,仍然闭着眼睛。
皇太极清了清嗓子,竟低声唱了起来:“悠悠着,卜布着,悠悠着悠悠来卜布着……”
多尔衮愕然睁眼望着皇太极。
《悠车曲》也就是摇篮曲,女真人每一个孩子都是听着额娘唱着悠车曲长大的。他的声音虽低,但悠扬富有磁性,别有一番味道,没想到,他唱歌唱得那么好听。
皇太极见多尔衮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太好意思,唱到一半停了下来,郝然地冲多尔衮笑。
“果然是骗小孩的。”多尔衮眨着眼,“不如唱点别的。”
“其他的我不会了。”皇太极的笑容有点僵硬。
多尔衮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皇太极笑道:“睡吧。”
多尔衮再次闭上眼睛,整个心渐渐沉静,耳边,仿佛传来他额娘轻轻的哼唱:“悠悠着,卜布着,悠悠着悠悠来卜布着……”
那一种安宁,前所未有。
不多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去。
当他一觉睡醒,一睁开眼,看到的是多铎大大的脸。
那张脸从愁苦到惊喜,随后叫了起来:“额娘!哥他醒了!”
阿巴亥匆匆走入了视线,忧心忡忡的脸上刹那间露出灿烂的笑容。
“额娘……”多尔衮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哎,别起来。”阿巴亥忙把他按倒,“你的病还没好,好好躺着。”
“额娘,父汗准你出来了?”
阿巴亥笑着,温柔地说道:“准了,你的烧还没有完全退,快躺好。”
忽然之间,多尔衮觉得身子轻松了许多,头也不涨不疼了,连心情都舒畅了。
多铎趴在阿巴亥背上,探着身子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阿济格远远地坐在桌旁,正一个劲地吃着什么,偶尔瞟一眼这边。
这才是一家人啊。
多尔衮安心了,连续几天都愁眉不展的脸上,笑容终于绽放。
至此,大贝勒和大妃私通一事,告一段落,大汗只以私藏财物罪轻罚了阿巴亥,而代善则完全没有处罚。起初,努尔哈赤也冷落了阿巴亥一段日子,但过了几个月后,也便原谅了她。
多尔衮的记忆里,大汗曾经因为此事把额娘给休了,而这一次却没有,他的未来已在悄悄发生改变。
同一个月里,努尔哈赤为了巩固其军事控制,再一次决定迁都,这一次从界凡迁到萨尔浒。
随后的几个月里明朝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七月,万历帝朱翊钧驾崩,八月泰昌帝朱常洛继位,可这位短命的泰昌帝只做了一个月的皇帝,就跟随万历帝仙去。九月,天启帝朱由校继位,由此开启了明朝史上最为黑暗的阉党专政时期。
此时萨尔浒城内,诸贝勒府邸又再次陆续建成。
“你这边屋子也不错嘛。”莽古尔泰与皇太极在他府宅边逛边聊。
“能住就行了。”皇太极满不在乎道。
“老八,还是你随遇而安。你说我们这老是搬来搬去的,去年搬今年又搬,父汗也不累得慌。”
“还不是为了以后出兵少跑点路。走,我们里面坐。”
两人进了屋,分别入座,又继续聊了起来。
莽古尔泰喝了一口茶,伸长了脖子凑到皇太极跟前,虽然是在他家里,可还是怕被人听到,他贴着皇太极的耳朵道:“二哥要我带给父汗的话,我已经帮他带去了。”
皇太极淡然一笑:“父汗说什么了?”
莽古尔泰又是诡异地笑着:“你知道的。”
两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你说,二哥怎么会那么斤斤计较呢?”莽古尔泰摇着头道。
“个人都有个人的性情嘛。要不,我们怎么能有机会么?你说是不是,五哥?”
莽古尔泰指了指皇太极:“还是你聪明。”随即哈哈大笑。
皇太极抿了口茶,笑而不语。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父汗也顶多只是骂他几句,有什么用?”莽古尔泰疑惑道。
“有用,有大用。父汗他不会什么事都挂在嘴上,但是他心里一清二楚。”
莽古尔泰完全没有听懂皇太极在说什么,只是假装明白地点了点头。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声响亮地叫声:“八哥!开一下门。”
“小十四又来找你了,那我就先走了。”莽古尔泰道。
“嗯,好。”
皇太极打开房门,见多尔衮正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
“咦,五哥也在啊。”多尔衮道。
“又来找你八哥玩了?”莽古尔泰对他胞弟德格类都没什么耐心,不要说其他弟弟了,“我就不陪你们了。”
“我送你出去。”皇太极道。
“不用了,多尔衮都来了。”莽古尔泰甩了甩手,独自离去。
皇太极弯下腰,低头看着多尔衮:“也不先找人通报一声,怎么就突然来了?”
“八哥不欢迎我?”
“怎么会?进屋吧。”
“不进去了。”
“为什么?”
“你看。”多尔衮的手从背后伸出来,手里抱着一只刚出生没几天的狗。
那狗的胎毛是黄色的,脸还没长开,活像一只小猪。
皇太极笑道:“你的狗生了?生了几只?”
“五只,所以我拿来送给你一只。”
“送我,为什么?”皇太极惊喜道。
“你不喜欢吗?”
“当然喜欢。”
“八哥一直送东西给我,所以我也送点东西给你啊。再说……”多尔衮把小狗崽在手里捏来捏去把玩,“马上就是你的生辰了,就当作生辰之礼了。”
“走,还是先进屋吧。”皇太极拉着多尔衮进了屋。
“嗯。”
多尔衮抱着狗,进了屋。跨进门口时,他回头朝莽古尔泰离开的方向望去。
他们在商量什么?是那件事?
多尔衮冷冷一笑。这么一场好戏,我就坐一边旁观吧,让代善做他眼中的靶子,随他自由发挥。
养,把对手养到足够大,任由他自我膨胀到极点,然后再将他击败。
“多尔衮?”皇太极见他站在门口不动,就催他。
多尔衮连忙进屋:“来了。”他把狗崽放在了地上,小狗扑腾了几下,站了起来,在屋里歪歪扭扭地走来走去。
皇太极看着它憨态可掬的模样,情不自禁地笑着。
“八哥,在想啥?”
“我在想,拿什么做回礼。”
“八哥又想送我什么?真好,送东西还有回礼。”
那只狗摇摇晃晃走到皇太极脚边,也不知是与他特别亲还是什么,用鼻子反复蹭着他的脚踝。
皇太极干脆俯身将它抱起。小狗突然被举到那么高的高度,慌张地扭动着四肢,在皇太极身上踩来踩去,刨来刨去。
只听骨碌一声,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掉了下来,在地上一滚,滚到了角落。
作者有话要说:接编编通知,这篇文马上就要V了,估计看的人又会少了很多~
还是希望大家能支持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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