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被阿敦领到努尔哈赤面前,他卑微地匍匐在父汗面前:“父汗,我知错了,我没能恪守父汗的教导,我不该听信继妻的话,以至于辜负父汗对我的厚望,求父汗原谅我……”
努尔哈赤望着趴在地上那心爱的儿子,悲痛不已,久久没有开口。
殿外,济尔哈朗和皇太极走在一起。
“哥,你为什么要去劝大贝勒向父汗求饶?我们之前辛辛苦苦的努力不是都白费了吗?”
“没有白费,他已经被抹上了污点,已经不可能再有资格继承汗位了。”
“那他去求饶,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曾说过,父汗年纪大了,心软了,二哥毕竟是他最大的儿子,就算他现在不原谅,将来也会宽恕二哥的。一个不能继承汗位,又可以替我挡住暗箭的人,我为什么不帮一把呢?”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入夜,阿巴亥拉住多铎碎碎念道:“你看你又把衣服弄破了,真调皮,以后我就由得你穿破衣服了。”
正常的多铎总要有的没的辩解几句,可他什么都没有说,任由阿巴亥念叨他。
阿巴亥拍了拍他的脸:“傻了?”
“他吓死了吧!”阿济格在一旁嚷道。
“谁说我吓死了,你才吓死了呢!”多铎瞪了他一眼。
“哎呦,那个死人头,还张着血盆大口,眼睛睁得老大老大……”阿济格怪叫着在他身边跳来跳去。
阿巴亥斥道:“阿济格,你都是大人了,不要吓唬弟弟。”
“我才不怕呢。”多铎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说不怕也是假的,当看到代善提着血淋淋一颗人头站在门口时,就连几个久经沙场的大贝勒都吓了一跳,不要说这几个小孩了。
阿巴亥闻言,眼神黯了几分,手上的动作也迟疑了一下。
“你们几个玩够了就早点睡吧,别吵吵闹闹的了。”阿巴亥说道。
几个人又闹了一会,才纷纷入睡。
父汗今晚没有来,多尔衮半夜起夜时,经过阿巴亥的房间,发现她的屋里还点着灯,竟然还没有睡。
“额娘。”多尔衮敲响了她的房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阿巴亥站在门口,衣衫整齐,完全没有睡过的痕迹。
她温和道:“为什么不睡?”
“睡醒了,看到额娘还醒着,有点担心,就来看看额娘。”
“傻孩子。”阿巴亥把他拉进屋,关上门,“进来,外面风大。”
多尔衮在屋里坐定,手里捧着一杯热茶,他没有喝,只是攒在手里暖手。
阿巴亥坐在他对面,眼神温柔地看着他。
“额娘,你是因为二哥今天的事,睡不着吗?”
阿巴亥叹了口气:“有的时候我是真看不懂那些男人所做的事,手刃亲人究竟是什么感觉?”
虽然她没能亲眼见到代善,但恐怕那血腥的一幕早就被人添油加醋,说给她听了。
多尔衮试探性地问道:“额娘,你真的喜欢二哥吗?”
阿巴亥凄然一笑,答非所问:“我还记得我刚嫁给大汗没几年的时候,那时叶赫那拉氏也还在,大汗已开始嫌弃衮代福晋了。大福晋也是个火爆脾气,动不动就敢跟大汗吵架,终于祸从口出,大汗治了她的罪。没想到三贝勒为了不连累到自己,竟然将他额娘杀了,向大汗邀功。我那时候年纪也还小,还懵懵懂懂,如今想来,真是可怕。我出事被关禁闭的那几天一直在想,会不会你们三个当中也有谁冒出来,提着我的头,向大汗请罪呢?”
“额娘,你怎能这么想?我们那时候是天天念着你回来,尤其是多铎,晚上睡着睡着就哭了。”
“我知道。”阿巴亥笑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就是不知道等你们长大了,会不会变。”
“就算再变,对额娘是不会变的。”
“其实,喜不喜欢又能怎样呢?没有了权力,他才是真的死了吧?”
多尔衮心一沉,额娘是真喜欢二哥了。
“额娘,你不能这样啊。”她要是存了这份心,难保将来不会再出事,大贝勒也不是原来的大贝勒了,再要罚起来,恐怕就不是上次那么简单了。更何况,代善也不是什么敢作敢当,痴情专一的男人。
阿巴亥知道多尔衮的顾虑,揉着他的头道:“别怕,额娘在怎样都无所谓,只要能保护你们,尽管提着我的头去见大汗。”
多尔衮一个冷颤,她说这话时分明笑靥如花。
皇太极也还没有睡,正在灯下看书。
哲哲陪在旁边,低头绣着一只荷包。
她的手很巧,绣出来的喜鹊活灵活现,可以跟江南水乡女子绣出来的绣品媲美了。
绣着绣着,她脖子有些酸胀,抬起头,晃了晃脑袋。她向皇太极望去,烛光下,那个男人的脸上没有笑容,静得像一块石头。
皇太极看书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吵,所以她也不敢说话吵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
大贝勒的事,她也听说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什么血腥恐怖的事,也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副情景,而他也只字未提。
他从来不对自己提外面的事。
还记得当年自己穿着喜服,第一次踏进他的家时,他就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只要管好这个家,照顾好未成年的子女,其余的事一律不要操心。
这么多年来,她也是这么做的,勤勤恳恳,主持家事,从不逾越。
他不喜欢她碰外面的事,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外面的世界太残忍恐怖,不是自己能应付的,稍一疏忽,就会万劫不复,丢了自己性命还是小事,要是连累了一大家子,那就懊悔莫及了。
当她孤零零一人从科尔沁草原远嫁异乡,她就知道,从今往后,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天。
幸好,自从进了家门,门外的一切狂风暴雨都与她无关了,只要在这个家中,就永远风和日丽。
只是,她也知道她的丈夫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
如果将来有一天,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需要拿自己性命去换,他,会不会犹豫呢?
她这一走神,细针刺到了手指上,一滴鲜红的血珠蹦出来,染在了荷包上,她轻声叫了一声。
皇太极抬起头,朝她看去。
是自己的叫声吵到他了吗?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只见他拿起桌上的烛台,走到她面前,放在了她身边的桌上。
“那么暗,也不怕眼睛看坏了?”他柔声道。
“走神了。”
皇太极低声一笑:“累了吧,你先去睡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贝勒爷,好晚了,你也睡吧。”哲哲劝道。
“我再看会。”
“睡吧,明天再看。”意外地,哲哲很执着,烛火在她剪水般的眼眸中跳跃。
皇太极心中一软:“那好吧。”
努尔哈赤最终还是原谅了代善,仍然恢复了他大贝勒的爵位,把他原来的部众全都还给了他。
但他,已风光不再。
只有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安安心心做他的大贝勒。汗位,他从此休想再染指。
对于多尔衮来说,有些事情必须要筹划起来。
皇太极笼络人心的功夫可是一流的,相比皇太极来说,他只有一个人,阿济格头脑简单,无法委任大事,多铎年纪还小,也无法靠他。而且又因为自己身份和年龄的关系,许多事情他也不方便去做。
因此,他需要盟友,需要些帮手。
又是一年过去,那日下午多尔衮和多铎回到家中,就见到家里来了客人。
来人是他的舅舅,阿巴亥的亲弟弟阿布泰。
自从阿巴亥的阿玛满泰被杀之后,他就逃到了叶赫部,但在努尔哈赤征服叶赫后,他也归入了努尔哈赤旗下。
“多尔衮,多铎过来,你们舅舅来了。”
按身份,多尔衮和多铎远高于这个舅舅阿布泰。阿布泰连忙站了起来:“两位小阿哥很精神啊。”
“舅舅。”两个人还是乖巧地叫了一声。
阿布泰对阿巴亥感叹道:“姐姐啊,还是你这日子过得舒坦。你深受大汗宠爱,几个儿子又那么有出息,将来啊完全不用愁。”
“这是哪的话呢,好像你的日子过不下去似的,难道大汗亏待你了吗?”
“那倒不是,大汗看在你的份上也不会亏待我。但是我想要出头,也不是件容易事,我手下的人也不多,想要立点战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总之,你好好跟着干就是了,总有你一口饭吃,别老想着高人一等,免得犯错。”
“嘿嘿,我不就是抱怨一下嘛,不多聊了,我走了。”阿布泰起身,又对多尔衮两人道,“两位阿哥,我走了。”
当阿布泰走出屋子时,身后有人跟了出来。
“阿布泰舅舅。”
阿布泰回头一看,是多尔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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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莫问前程路坎坷 。。。
“小阿哥有什么事?”阿布泰停下脚步。
多尔衮笑着走近:“阿布泰舅舅真的想立战功吗?”
“那当然;这立功谁不想呢?”
“我听说;父汗打算进攻奉集堡;可不就是个立功的大好机会?”
阿布泰的眼神略显轻视:“小阿哥;这打仗的事你不懂,可不像你做游戏那么简单。”
多尔衮不禁冷笑:打仗的事;我不懂,这世上就没有几个人懂了。
“舅舅若是信我;就听我的,要是不信我,那就算了。”多尔衮笑得天真;他抛出一个诱饵,就看鱼上不上钩。
阿布泰不太信多尔衮,却又不想放弃立功的机会,犹豫了半天,才笑嘻嘻道:“我当然是信小阿哥的,到底有什么办法?”
多尔衮朝阿布泰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
阿布泰弯下腰,把耳朵凑了上去。
多尔衮吩咐了几句,拍了拍他肩膀,冲他笑着。
阿布泰将信将疑:“这样真的能行?”
“当然。”
“为什么你会知道?”
“是四贝勒对我分析过局势,你照我说的做就行了。”虽然不愿意搬出皇太极,但为了不让人怀疑,也只能拿他做挡箭牌。
二月二十一日,努尔哈赤率大军分八路进攻奉集堡。
明军守兵出城迎战,战金军大败而归,争先恐后地往后逃。
阿布泰带的兵并不多,但他表现奋勇,恨不能冲上去将敌兵咬死。
逃跑的士兵和追击的士兵在城门口挤做一堆,只听头顶上轰轰地巨响,城上的大炮开火了。
努尔哈赤下令暂缓进攻,退后三里。
阿布泰趁此机会,撤退到山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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