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希望你们快些有子嗣,你还嫌弃哀家啰嗦。”
“儿臣不敢……”
“你那点小心思哀家还会不知道吗?”皇太后的脾气说变就变,“你和那些嫔妃们打得火热之时哀家可都是看在眼里,你对那大学士情有独钟哀家也都是知道的。要你和驸马结婚只怕你心中是极度不服气,怨恨哀家,怨恨皇上,是不是!你和驸马真能相亲相爱?恐怕你是不愿意男子碰你一根手指的!那些全部都是做戏给哀家看,对不对!”
说到任何事肃遮暮都可以顺着皇太后说下去,但一提到煦西窗她就缄默了。
皇太后看着公主倔强的神情中多少都带点难过,不忍心再说下去,叹了一口气道:“暮儿,强行让你与那南雍太子成婚是为了北卫江山社稷着想。你皇兄所牺牲的并不比你少。”
肃遮暮不为所动,不说话也不点头。
皇太后没辙,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反正她不说话也就是默认。皇太后也是没有哄人的兴致,再说……她的暮儿不需要哄,一切利弊自在她心中,只是要她去选择要她去承认的话,别人说什么都没用,需她自己醒悟才是。
肃遮暮下令是收拾行装准备再次上路,此时已经入夜,御前侍卫来禀报说他已经将王家长女的尸首打捞上岸,可以为之下葬了。
“嗯,很好,本宫要亲自送她一程。”肃遮暮转念问道,“驸马爷呢?”
逢画答道:“驸马爷前些日子太操劳,这几日都在休息睡觉。”
“你去叫她一声,问她去不去见那……女鬼。”
“女鬼?”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公主又在弄什么玄虚,只是“鬼”字一出,近日里一直担心受怕的逢画又不寒而栗了。
“到底是什么女鬼?为什么我要去见?上次吓得还不够惨吗?”和肃遮暮坐在一顶大轿中,迟将离不停地打呵欠,一副困倦的模样面对着肃遮暮,仿佛在抱怨她打扰她的睡眠。
肃遮暮望着眼前的人,想起某年春日,她和煦西窗也有相似的经历。二人在同一顶轿子里面对面坐着,肃遮暮硬是要喂她吃羹,她的眼神天上地下地神游就是不敢去瞧肃遮暮。最后是肃遮暮佯装生气她才吃下那羹……
近些日子她和煦西窗聚少离多,而对方颇为冷淡的态度亦让她心寒。看着眼前的驸马,想到她与煦西窗今生恐怕都没有缘分在一起,心中的伤感还是难以消磨的。
迟将离发现自己是在自言自语,颇为尴尬,拼命找话题:“公主殿下最近太操劳了吧,都瘦了。好可怜的小脸蛋,都变尖了。”
肃遮暮瞪她:“以前是有多胖。”
“不,也不算太胖。微胖是最好的身材。”
“你们南雍人说话都那么奇怪吗?”
“也不是,大概只有我……比较奇怪吧。”虽然不知现在是公元多少年,但是现代人和古代人还是有本质上的差别的。从生活习惯到语言习惯都不尽相同。就像肃遮暮觉得迟将离措词离奇,迟将离也觉得她文绉绉得很别扭!
“你是很奇怪。”肃遮暮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一些,露出类似笑容的表情,“快给本宫如实交代,你在南雍都学习什么?为什么你会那样持笔,写出奇奇怪怪的符号来?”
迟将离咳嗽几声道:“那是我们南雍学习的物理,你不懂。”
“物理?道、德、仁、义、礼,天地之初,人之本也。其道,万物初生,必有其德性,此为道也,亦物之理,称之为物理?”肃遮暮以疑问句结尾,自然是在问迟将离。可学了半辈子理科的迟将离哪里知道她呱唧呱唧的说什么鬼,只听了一个目瞪口呆。
肃遮暮见她表情感到困惑,一有困惑便不再追问。
她镇定如斯,默默念想:看来南雍一族是以学习理论数值的演算为重,对道教简直是一无所知,对其他的教派可能也了解甚少。从他们的太子身上很明显地能感觉到他们国力倾向。能轻易地建桥那么造船亦不会太生疏。这样一个国家就算是联姻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竹上与南雍互通航路减免关税一事还是暂缓吧。
迟将离自然是不知道她的一个沉默会带来肃遮暮吧啦吧啦那么多的联想,还涉及到国家、政治,还把北卫划到文科南雍赶到理科那边去了……
迟将离觉得这样沉默下去也不是件事,还是快点找个话题出来聊一聊。
“你说的女鬼到底是怎样?难道是上次吓坏我的那只鬼?”
肃遮暮依旧不说话。
“但听说女鬼都很漂亮,都是你害我上次没有见到,这次我非要见一下不可。”
当然这些都是没话找话的废话,但迟将离最能清晰地感觉到的,就是肃遮暮的表情很危险,很危险,带着一种下一刻就要把她各种弄死的邪恶目光。
迟将离真是欲哭无泪——本来她就想在家睡觉,结果被抓出来看什么女鬼……现在她说两句捧场的话了公主大人又不高兴……这该如此是好啊!
☆、第 25 章
竹上的墓地在城外,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走到。
当她们来到墓地时,见此处火光冲天,一排排的墓碑从眼前一直蔓延到山上。许多披麻戴孝者边哭边烧纸钱,纸币漫天。哭声、火焰、无声的坟包,构成一幅凄凉至极的画面。
迟将离想起她曾经去过追悼在天灾中去世的同胞们的葬礼,有着同样让她眼泪欲落的难受。这些天灾若能再少一点,**全都杜绝,就不会有这么多亡灵,这么多破碎的心。但迟将离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任何的事情在死亡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一声通报公主、驸马驾到,所有人都转身跪下。他们见到公主和驸马时心情更加的难过,对他们而言公主和驸马就是他们的天他们的地,他们的大英雄。可是公主和驸马再厉害,也无法挽回他们已经逝去的亲人。
“平身吧。”
虽然没看见肃遮暮的表情,但从她的声音里迟将离也听出了一丝压抑的感伤。
肃遮暮让御前侍卫带她和驸马去找王家的小兄妹,王家的小兄妹却自动出现了。
“公主的大恩大德,草民没齿难忘!”王小明一个劲地给公主驸马磕头,拉着还不太懂事的妹妹也一并磕头。
迟将离见王小明是一下两下真枪实弹地磕在地上,咚咚直响,怕这孩子自己给自己磕出个三长两短的实在不好,磕坏了花花草草也是罪过,赶紧把她们拉起来。
“姐姐已经找到了?”肃遮暮问道。
“是……只是……只是很可怕,都不像姐姐了……但我还是能认出那是我姐姐!”王小明又是害怕又是坚定,额头被磕得红红的,但拉着妹妹的手时脸上呈现出的表情却已经有了大人的模样。
“不,你姐姐依旧很美丽。”肃遮暮说道。
“啊?咦?公主殿下为何这样说。”
肃遮暮并不是喜欢亲近小孩的人,但此时她也是缓了语气甚至带着一点调皮地问道:“想见你姐姐吗?”
这话一出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开玩笑,兄妹俩噗通噗通两声马上又跪那了。肃遮暮皱了眉头,见王小明哆哆嗦嗦地说道:“之前冒犯公主殿下一事……请责罚草民一人,是草民没好好管教妹妹,不关我妹妹的事……”
肃遮暮还没说话迟将离就上来拉住她的手腕——还是用很大的力气拽着,双唇几乎没动却从唇缝里挤出节奏紧凑只有肃遮暮听得到的话:“我说你干嘛这么小气!对方是小孩子而且家长和姐姐都死了,只是说一句你没人家姐姐漂亮你就这样和人计较!别这么幼稚了好不好!”
“本宫……”
“那些罪臣该杀,可是小孩子是无辜的!”
肃遮暮还想说什么,却见王小橘大哭,王小明又开始咚咚咚地磕头,而驸马就像念经一样在她耳边不停地说说说!
嗡嗡嗡,嗡嗡嗡!
“都给本宫闭嘴!”肃遮暮一把把迟将离给掀开,怒视她,“先听本宫把话说完!”
“唔……”迟将离缩起肩膀,当真可怕!
肃遮暮一甩袖子狠狠地哼一声懒得去看迟将离,对御前侍卫说暂且把其他的百姓疏散,只留她与驸马和王家小兄妹。
百姓都离去,千里孤坟更显凄凉。
迟将离不知肃遮暮又要做什么,狐疑地看着她。
肃遮暮道:“王姑娘,可现身了罢。”
一声过后,从很暗幽深的某处突然飘来一个身影,迟将离哪有这等准备,浑身寒毛倒竖,想要惊叫却一口噎在了喉咙口。原来真的面对极端恐惧的时候一切的声音都没有了其辅助的作用,有的只是从头到脚僵硬到冰冷的感觉,就像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姐姐!”王小明和王小橘同时惊叫,没有半分的害怕,完全就是见到久违亲人时的惊喜。
王小月飘到肃遮暮的面前单膝跪地:“民女王小月拜见恩公殿下。感谢恩公殿下打捞起民女残骸,让民女不必永世受那离江之水洗刷,入土为安真是最大的恩情。民女无以为报,只盼下辈子作牛作马也定要报答此恩!”
肃遮暮说:“你指引本宫找到何永福私藏官银之处,协助本宫顺利除去这一狗官,说起来也是为竹上城做了一件好事。本宫念你是只好鬼,期许你早日投胎转世,生在好人家好好享一世清福。”
“民女谢恩公殿下,这份恩情民女就算几世轮回,都不会忘却。”
迟将离鼓起勇气打量王姑娘的脸庞,发现她的脸庞上有丝丝晶莹,那眼泪柔去了阴气沉重,看上去竟有一股如活人的温暖!
肃遮暮望一眼泪眼婆娑却不敢上前的王小明和王小橘,对王姑娘道:“你心愿已了,是否该进入轮回了?”
“是的。”
“嗯,和你的亲人最后相聚一下吧。”
肃遮暮和迟将离也离开,剩下王家一家三口在原地。
王姑娘细细交代着让王小明好好照顾妹妹,好好安葬爹娘,迟将离回头望去,注意到王姑娘从膝盖往下都是一片黑暗。
冷不防打了个颤。
“害怕?”肃遮暮带着嘲笑的口吻问道。
“难道你一点都不怕?”
“本宫说了,这些冤魂野鬼见到本宫都要敬本宫三分。她都跪了本宫,本宫何须怕她。”
“是,是……”迟将离想着要吐槽肃遮暮的高傲,随口道,“不过王姑娘的确很漂亮,就算变鬼也是艳鬼一只。”
“喔?”肃遮暮突然认真地问她,“本宫真的没有她漂亮?”
迟将离心中“噗”地一声——这人,还说误会她,她不是小心眼,其实根本就是很记仇好不好?
迟将离站在肃遮暮面前,来回来去地看。肃遮暮冷着一张脸问道:“看什么。”
“嗯。”迟将离意味深长且语重心长地道,“其实还是你比较漂亮。丰腴,性感,成熟。”
“哼。”
“……我夸你呢,你还哼我。”
“口蜜腹剑,无聊。”肃遮暮不理她,离开了。
迟将离当真是无奈了。怎么贬也不是夸也不是?金枝玉叶果真是难伺候的很啊。
从竹上城离开,一行人下个目的地是淮下城。
淮下城是北卫人口最多的富饶大城,一年四季日照充足,四季如春,物产丰富蔬果多样,号称“不夜城”。
当公主等人离淮下还有两日路程时,黑暗中有群人已经蠢蠢欲动。
“这次刺杀肃遮暮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个浑厚的声音喝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