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气冻得人话都不想多说了,迟将离却没在她身边了,戏法也自然是变不成了。
“陛下……”站在一边的国师小声地提醒明显走神的肃遮暮,肃遮暮眼神闪烁了一下,轻轻咳嗽一声,这才看见矗立在殿下举着奏折双臂快要石化的大臣。
“准奏。”
大臣提交上来的奏折的大意是要及时讨伐南雍,正式把南雍从名义上划入北卫的政权。肃遮暮看着那位大臣的嘴一张一合,几乎可以背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天气都冷了,你们能有更新鲜的台词吗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那大臣说完之后,屋漫清清亮的声音在大殿中回想。
“准奏。”
屋漫清徐徐说道:“以微臣之见,南雍不可破。且不说南雍皇帝正是驸马爷,破了南雍,驸马爷置于何地?就算南雍有叛军,北卫的精兵是何作用?难道只是在边疆养尊处优而不能敌内忧外患?若是叛乱,战役不可免,可轻易出兵受苦的只能是平民百姓。作为一位任君,皇上必定不想要百姓受苦,无论是北卫的百姓亦或者是驸马爷的百姓。家和万事兴,陛下与驸马合了,天下的大家才能合,这便是微臣的薄见。”
屋漫清是第一次参与早朝,也是第一次发言,她字正腔圆,不紧不慢,音色悦耳,但说出的内容却是和当朝重臣们一向提倡的“逐驸马,灭南雍”的主流完全相反,难免引来众人的侧目。
肃遮暮倒是含笑面对她:“爱卿的提议朕会好好思考,其他爱卿还有要上奏的吗?没有?很好,退朝吧。”
肃遮暮不给其他任何人反驳的机会,直接宣布退朝。
屋漫清从大殿走出来的时候,一位老臣跟上来,在她耳边说道:“状元爷真是好兴致。”
“嗯?”屋漫清回眸,淡然问道,“陈大人何出此言?”
陈大人并没有对她的话给予直接的回应,顾左右而言他:“今日天色阴沉,恐有雨。大雨将至谁都愿意躲在家里避雨,只有屋大人想要出门,如何不被大雨淋个通透?”
屋漫清知他话中有话,道也不以为意:“屋某向来身体健朗,就算偶尔淋雨也不至于生病,多谢陈大人记挂。”
“哼。”陈大人冷笑里去,屋漫清单臂屈于身前,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露出微微的笑容。
“屋爱卿。”不知何时,肃遮暮和她的侍从已经站到了屋漫清的身后。
“陛下。”屋漫清鞠躬行礼,肃遮暮双臂执在身前,身后长长的裙摆跟着她缓慢前进的步伐在地上缓缓拖过。
“屋爱卿在宫中还住得惯吗?”肃遮暮向前走去,没看屋漫清的脸庞,目光放在高高的台阶前方那乌云密布的铅灰色天空中。
“微臣自小在外读书,基本上都是寄人篱下,无论到哪儿都能很快适应。更何况宫中住所豪华舒适,更没有住不惯的可能。”
“嗯,若有所需,尽管向内务府开口,就说是朕的意思,让他们为你操办备置好。”
“多谢陛下抬爱。”
肃遮暮说完便要走,却被屋漫清叫住了。
“陛下。”
肃遮暮回头,屋漫清清秀年轻的面庞印在她的眼里。
轮廓分明,眉毛和眼眸都是深黑,而皮肤的白皙程度让人惊叹,双唇粉得透亮,如此好的一副皮囊,真是美得让人觉得不像是真实存在的。
“陛下,微臣知陛下好酒,正好从家乡带来陈年好酒,不知是否有幸能与陛下共饮?”
屋漫清的这个请求的确唐突不妥,连肃遮暮身边的侍卫都变了神情,可是肃遮暮却……
“好。”肃遮暮答应了。
谁都知道当今皇上还是公主的时候,和当年北卫第一女状元有过一段情。之后前状元爷为国捐躯,说起来也是为了皇上而死。虽然皇上已然嫁人,为煦大学士厚葬之后也再未提及她,可是这回屋漫清的出现以及靠近无疑又落人口舌。
但肃遮暮不在意,主动邀约皇上夜间喝酒的屋漫清更是不在意,甚至在肃遮暮面前喝了个烂醉。
“不瞒皇上说……其实微臣,十分想念家乡的姐姐……”
幕天寒夜,御花园中唯有梅花傲立,枝头垂着灯火,映得整个花园别有一番情趣。屋漫清也是酒量浅薄之人,喝了几杯便露出醉态,执着酒杯的手也开始打颤。
“你还有姐姐?”肃遮暮喝得也不少,这酒的确是香,喝下去只觉得周身发暖,但她酒量好,这几杯还是喝不醉的。虽是不醉,但却让她思维有些跳脱。
好像在数年前,同样的天气,同样的地点,肃遮暮也在此喝酒,而那人却如同从天而降,来到她的世界……
“陛下,您有心事。”屋漫清喝多了,但却仍有她的理智。
肃遮暮回神:“嗯,你在淮下还有姐姐”
“对,和我一同长大亲密无间,供我上私塾的姐姐……”屋漫清笑道,“可惜,现在她身染重病,大概不久于人世了。”
“喔?是否要将她接入宫中?”
“不,不必。”
“为何?”
“姐姐她说过,她想要落叶归根,就算死,也要将骨灰洒在生长的地方。所以就算微臣去说,她也是不会来的……”
肃遮暮看着她的脸庞,幽幽地说道:“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嗯?”大概是酒的作用,屋漫清的声音少了一份平日的淡然,多了一份绵软,“陛下说得可是煦大学士?”
“嗯,正是她。”
“听说……皇上和煦大学士有过一段情,呵,真令人羡慕,陛下到现在还在对她念念不忘呢……”屋漫清的声音渐渐小下去,肃遮暮差人把她送回住所。
“陛下,听说煦大学士也是淮下人。”屋漫清的眼神有些散漫,像散出几朵桃花,“你可觉得我像她?”
肃遮暮对她这个问题没有给予回答,让人好生照顾屋大人,自己回去凤弦宫了。
☆、94第 94 章
逢画又来求见了几次;都是在说驸马的事情。 逢画希望肃遮暮快些去找驸马回来,肃遮暮一开始并不做声甚至都不见逢画,最后被她烦得有些头疼,就招她到御书房说:“驸马不是正在尚大人府上做客?她和尚大人是老交情了;尚大人不会亏待她的。”
肃遮暮这样一说逢画倒无言以对了。肃遮暮见她也不吃惊;很明显是知道迟将离下落的。
“好了;你退下吧;朕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天气冷了;你去尚大人府上看看;若是驸马爷觉得寒了给她制备点衣衫被褥吧。”
逢画是退下了,但很明显她脸上写的是“为何”。在逢画心里,皇上和驸马的关系是很好的,但为什么这次驸马都离家出走了皇上却不去追呢?
逢画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连连叹气,想着或许是她们吵架了也说不定……可是她们两人那么好那么配,为什么要因为一点争吵就分开呢?更可气的是皇上那无所谓的态度!
对皇上的不满当然只能放在肚子里,要是说出去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逢画摇晃了一下脑袋企图把这些情绪从脑子里赶走,免得说梦话的时候说出来被谁给陷害了。就在她摇头晃脑的时候,撞到了别人。
“小心。”
还未等逢画说对不起,被撞的人就温和地开口了。逢画抬头一看,正好看见屋漫清温柔的笑脸。
“你的小脑袋在晃什么,小心摔倒。”屋漫清极致美丽的脸庞让逢画一时间就羞红了脸,赶忙道歉,得到了原谅之后飞速逃走了。
那个屋大人长得真是好漂亮!不!是太漂亮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而且身为当今风头正劲的状元,一点架子都没有……不行,这件事不能多想,想多了估计就不是犯痴那么简单的事了。
可是……
逢画停下脚步,往屋漫清的方向看去。见屋漫清在御书房前等待了一会,等到了召见,便进去了。
可是,明明之前没见过屋大人,可是为什么觉得她那么面熟呢?不,应该不是面熟,而是她的气息让人觉得好熟悉。
算了算了,到底什么时候认识这么漂亮的人?别再痴想了。
屋漫清求见皇上,却没有什么正事要说,只是说这个季节皇城太冷,问肃遮暮是否愿意和她一同去淮下避寒。
这个请求相当的微妙,并不像是君臣之间的对话,但屋漫清绝对是一番好意,肃遮暮也是明了的。
见肃遮暮不说话,屋漫清也知趣:“陛下国事操忙,微臣先行告退了。”
“七日之后吧。”
就在屋漫清要退去的时候,肃遮暮如此道:“七日之后出发,朕这些日子先把手头上的奏折批阅完毕。”
屋漫清露出清爽的笑意:“是,微臣遵命。”
肃遮暮有许久未南巡,作为皇上,她的行踪也是不便暴露太多,但自然还是有人知道的。
迟将离在尚大人府上和尚依依小朋友每日都去后山放风筝,这个季节有些冷了,但风筝却能飞得很高。每次尚依依看风筝高飞都会兴奋得手舞足蹈,迟将离看她纯真的模样心也变得一派温暖。
肃遮暮和新科状元一同“返乡”之事也传到她耳朵里,她并不想知道,可是却避免不了这种传闻。
上次她和清流的事情被皇太后撞见后她就逃出了皇宫,她知道肃遮暮从皇太后那边救了清流一命,但已经将清流永远逐出北卫疆土,若是再犯,格杀勿论。
但迟将离不想见肃遮暮,她明白自己是理亏,可很奇异地,她对肃遮暮有些厌烦的情绪。
想到肃遮暮就想到那深深皇宫,没有一丝乐趣的皇宫,让她一回忆起来就是恐惧、不安、乏味……皇宫没有这自由的风,就算寒风吹得她脸颊发红手指发麻,但却能将风筝送上天空。广阔的天空,蓝得让迟将离移不开目光。她始终还是喜欢这种生活。
肃遮暮也没来找她,甚至和别人南下了。迟将离有些想笑,好吧,肃遮暮,你想要学的一心一意大概始终学不会,而我也大概也没有能力教你学会那所谓的一心一意了……
对于迟将离的留宿,尚大人一开始是觉得恐慌的。毕竟他即将要告老还乡安度晚年了,这驸马又找上门来……现在的肃遮暮可不是当年会默默陪在驸马身边听她唠叨那些无意义琐事的公主了,现在她是一国之君!她若是怪罪下来,尚大人这大半辈子可谓是白忙活了。
尚大人的担心迟将离也是看在眼里,安慰他道:“大人不必担忧,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牵连,肃遮暮不敢拿我怎样的。”
听到迟将离说出这番话,尚大人不免诧异——不觉得驸马爷曾经有过这等气魄啊?不是一直都是皇上压着驸马的吗?
肃遮暮南下近一个月,杳无音信,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迟将离和尚依依依旧每日玩耍,天高地阔。
一日,尚府上来了一位青衣少年,说是尚府某位夫人的表亲,想要求见夫人。那位夫人正从束遇城回府,明日才可到达,尚大人便安排那少年住下了。
晚膳时分,迟将离和尚依依归家,在大堂见到了这位少年。
少年似乎不知道迟将离的身份,只是对她点头示好。
迟将离也同样回应,拉着尚依依往后院走进屋去了。
“大人。”走到后院,尚依依的小手拽了一下迟将离的袖子。
“怎么了?”
尚依依一副惊恐的模样:“大人,依依觉得刚才那个人好可怕……”
“嗯?那个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