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这里不产猫,只有我一个。”人影一闪,惊见眼前站着个中年男子,伸手搭向白玉堂的手腕。白玉堂看得真切,但武功已失,未能避开,被抓个正着,正不知对方欲意何为,却见男子不经意地看着他道:“风寒入骨,还不知自爱,遇到我,算你幸运,不妨再给你点好处。”松了手,自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递过又道:“这里有几丸补血却寒的药,你隔日服下一丸,半月内必见奇效。”
白玉堂见男子神情坦荡,知他是好意,想必方才给自己输入真气的也是此人,当下接过药,道了声谢,心情却变得更加黯然,男子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微微笑道:“小子,看你的样子,是为感情所伤,这般痴心,倒也少见,与其伤感过往,不如珍惜眼前。这世上不独只有情爱,年纪轻轻,可为的事有许多,何必如此消沉。”白玉堂也不多言,只再次道了声谢,转身离去。
待他去远了,男子方道:“你可以出来了。”
展昭自树后转出,一揖到地:“多谢莫前辈。”
来的正是神医莫非,他那日采药归家见到莫明留言,展昭去了边境小镇,担心他伤势未愈恐有意外,追踪而至,偏巧在梅林中瞧见他正要为白玉堂运功御寒,当下心中微怒,只道展昭惘顾他的嘱咐,不珍惜自己。正要发作,却惊见展昭对那人落下一吻,吐出一句肺腑之言,顿时怔住了,但毕竟只是片刻,听展昭之言,方知那人的身份,莫非本不是拘于世俗之人,想到这世上真情不多见,爱到如此只觉震憾。待到白玉堂醒转,展昭却躲在一边,明白他不愿相见,便现身为其掩饰。
展昭见是莫非,又听他劝解白玉堂之言,心知方才之事让他看个正着,不由脸上泛起一阵红,莫非笑笑道:“话已说明,受不受教,就看那小子自己的造化了。”展昭心里也觉惨然,莫非查颜观色,料他也未必全然释怀,叹息了一声道:“若真放不下,便去找他。”
“不。”展昭断然道:“这样很好,玉堂该有他自己的人生。”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他的身子,可有大碍?武功能恢复吗?”
莫非见展昭满怀希望看着自己,有些无奈地道:“他的底子不错,服下我给的药,应该无恙,至于武功,要恢复可不容易,方才替他把脉,当初伤及筋络,必须先为他续上,这需要几味极难得的药材,可遇不可求,也许要化上数年的时间。”展昭眼中闪过一丝焦虑,莫非忍不住又道:“怎么不问你自己的伤?叫你不要出手,为何不听。”
展昭苦笑道:“我?前辈已尽力,生死由命。”
莫非眉头顿时就是一皱道:“近日我便会外出寻访,天下之大,总能找到为你续命的药草,这之前你只需好好保重自己。”
展昭笑得清清淡淡,“莫前辈,玉堂之事,还望多费心。”
如今,景致依旧,梅林中仿佛还留有白玉堂的气息,手轻扬,拈住一朵随风落下的梅花,细闻那花香,一如当日那般清新。展昭嘴角浮起浅浅的微笑,近日旧伤发作频频,时日无多,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为他尽一份心力。
沿莫明留下的暗记,来到小镇东南一隅山脚下一座废宅,展昭见此处虽然荒芜,离周围房舍较远,倒也清静,只是破败不堪,仅有一角可用来遮风避雨。莫明已将那里打扫干净,铺上厚厚的干草再加上一张暖裘披风,这些日子师傅的身子日渐虚弱,瞧在眼里,深为心痛,叔父四方云游寻找灵药,至今未归,莫明只求他能坚持到叔父寻药归来。
见展昭面露嘉许之色,莫明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师傅,这里虽说简陋了些,收拾一下还行吧,你先歇着,我去拣些柴,晚间也好取暖。”
展昭摇摇头道:“莫明,不必了,此地人迹罕见,贸然生火,恐惹人起疑,你若是觉得冷,不妨将披风裹上。”
“我不冷,这披风是叔父为你御寒特制的。”莫明静默了片刻又道:“师傅今夜会那些杀手,我也一同前往。”
展昭知他担心自己的安危,暗自思量了一番,将莫明一人留下也不妥,何况今夜只是查实一些事,同去无妨。“那好,先歇息一会,入夜后再走。”
第13章
暮色中的恩泽小镇一如平日般宁静,冬季的北方,人们习惯早早歇下,偶有几处灯火也是晦暗不明。行至客栈附近,展昭让莫明在一处背静的高墙下等着,纵身上了屋顶,沿着相连的屋脊来到客栈。俯身探看,院内悄无声息,只有两处房间还亮着灯。
展昭在此住过数次,确定一处亮灯是老板夫妇的卧房,另一处,恰巧是他与莫明每次来歇脚之处,那是整个客栈中较舒适也是最为幽静的客房。又见院子前火烛一闪,店小二提着一桶水正要入内,暗处闪出一人,借着的烛光,从那人的身形来看武功不错。
那人接过桶,随手扔了一小块赏银,小二连声道谢,退出院外,看情形,这家客栈已被人包下了。展昭见那人提着桶向亮着灯火的房间而去,飘然落下跟在身后,来到屋前,那人轻声道:“公子,热水来了。”
“进来。”听声音,正是梅林中那为首之人。
展昭闪身贴近屋外一侧被翠竹遮掩的窗下,透过半开的窗望去,屋内之人正准备梳洗。送水的随从正在忙着倒水拧干手巾递上,那人接了胡乱擦了几下,扔在盆内,嘴里尤自不满的嘟囔道:“要不是父王看得紧,也不至于走得如此匆忙,这么粗糙之物,如何使得。”
那随从陪笑道:“小王爷,出门在外,一切也只得从简,这里穷乡僻壤的,实在没有象样的东西,我们还是赶紧完了事,回幽州,也免得王爷牵挂。”
展昭微一怔,没想到卫慕鸿请来的帮手竟然是一位辽国的小王爷,暗暗盘算了一阵,使刀又有如此武功的辽国高手不过数人,贵为小王爷的只有南院大王之子萧月楼。当下心里就有些为难,他不在乎萧月楼的武功,取胜也并非难事,但如今辽国国内对于年前签订的一纸和约意见不一,如萧月楼在宋境内出了事,和约能否续存实难预料,这样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边境又会重燃战火。萧月楼既是为对付白玉堂而来,自然不能让他得逞,正自思量,又听萧月楼道:“疾风,你不必参加行动,明日一早速回大辽,多找些人手,埋伏到祁云山,那里是回西夏的必经之途。”
那随从道:“小王爷可是要对付卫慕鸿,这人是卫慕皇后的侄子,死在咱们手上,不好交待啊。”
萧月楼冷笑道:“谁说他死在我们手上,祁云山可是在宋境内,自然是宋人下的手,与我们何干,到时我自会遣人知会你,下手一定要干净,不留活口。”
那人答应着退出房间,展昭见熄了灯,正要离去之际,突听有打斗声传来,萧月楼自房内窜出,向客栈外飞掠而去,院中的两名随从见状也跟了去。展昭忙紧随其后,离客栈不远的高墙下,莫明正在与八名黑衣人缠斗,那几人,是卫慕鸿派来协助萧月楼。
莫明原本等在墙角处,突然发现几名身着夜行人向客栈方向疾去,因顾虑展昭的安危,忍不住出手阻拦。那些人没料到会突遭袭击,他们身手不弱,仓促间也能应付得当,莫明的武功虽高出一筹,但对方人手众多,一时间相持不下,反被困在其中。打斗声不时传出,小镇上的人经历了多次战火,对这种事早已是避之唯恐不及,无人出门查看。
黑衣人见客栈内掠出三条人影,其中一人是萧月楼,忙低语道:“萧公子,我等奉命前来相助,这人潜在客栈附近,正要将其拿下。”
萧月楼已明来者身份,却不知被围者是何人,借着朦胧的月色,见莫明年纪轻轻剑法已近娴熟,卫慕鸿的手下虽将其困住,一时半刻也奈何不了,正要出手,忽然耳边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哼,心中顿感一惊,有高手潜伏在身侧,自己竟然未能察觉,空气中骤然充盈着肃杀之气,萧月楼身未转,刀已出鞘,反手直插左侧身后。此时,他的两名随从还不及举起兵刃,一抹身影已如鬼魅般闪过,剑光一闪,剑气扑面而至,这两人俱是心中一寒,不约而同想到绝无可能挡下这一剑,只得双双向后退却。
展昭一剑逼退两人,剑锋已迎上萧月楼的刀,刀剑相交,火光四溅,萧月楼只觉一股强劲的内力由对方的剑上传来,直震得握刀的手微微有些麻木,脚下一错,已落后半步,心下大骇,他天份极高又得名师指点,武功在辽国当属前十之列,即使与西夏第一杀手卫慕鸿交锋,也不落下锋,如今竟然被对方一剑破了气势,自然震惊。再看来人,一袭青衣,一头灰白的长发随风飘舞,却不及看清面貌,料想有如此纯厚的功力,必是有些年纪了。
一招得手,展昭并不纠缠,直扑八名黑衣人,莫明见师傅来了,精神为之一振,手中之剑使出精妙的招势,攻向对手。黑衣人虽瞧见展昭袭来,总以为定会被萧月楼所挡,怎么也未想到来得如此迅捷,一时间措手不及,已有两人挂了彩,余者皆是心生怯意,不敢迎上,展昭来至莫明身旁道了声:“走!”两人双剑齐出,人随剑影,瞬间脱了困,莫明在前,展昭断后,向暮色深处而去。
萧月楼毕竟是一流高手,即使失神也只在须臾间,见卫慕鸿的手下一刻也未能留住两人,怒从心生,哪容对方如此轻易脱身,飞身而起,手中宝刀直追展昭后心,这一刀用了十成的内力,近在咫尺的几名黑衣人都感觉到了阵阵杀气。
展昭并未回头,他的轻功高于对手,竭尽全力袭来的一刀快不过他的身形,萧月楼眼见追不上人,恼怒之下刀脱手飞出,展昭似早有所料,刀贴近,身子微一闪,让过刀锋,捏住刀柄,反手向后扔去,身形却半点未停,急掠离去。
萧月楼原以为即使伤不了人,至少也让对方不得不稍作停留,但展昭轻意就化解了他全力而为的一刀,萧月楼如何能忍下这口气,正想接了刀再出招,不料手刚碰上刀柄,便被附于刀上的无形内力震得险险拿捏不住,稳住身形再看时,那两人早已去远。
萧月楼心有不甘,却也自知技不如人,无可奈何,心中暗道这人是敌非友,有他相助白玉堂,只怕自己占不到半分便宜,突然想起之前在卫慕鸿面前许下,三日内拿下人和剑,如今看来,他早知另有高人,难怪一再言语相激,原来是想让自己替他打头阵,好坐收渔翁之利。
“见过萧公子。”八名黑衣人上前见礼。
萧月楼一摆手,不冷不热地道:“好说。”想通了前事,心里将卫慕鸿的祖宗问候一遍,面上不露半分,吩咐手下请这几人进客栈,好生招待,自己回房,暗暗思量着明日的计划。萧月楼为人虽傲,却也懂审时度势,那人的武功显然高于自己,身边还有个剑法不错的小子,如果再与精通机关埋伏的白玉堂联手,贸然前往,可不就是自寻死路,若不去,招来卫慕鸿的耻笑,这个脸丢不起,萧月楼思虑再三,打定主意,只等明晚行动。
一阵狂奔,莫明还来不及庆幸摆脱困境,忽听一阵压抑的咳喘声,忙停步回头,见护在其后的展昭靠着离他几丈远的一株枯木旁,一手捂住嘴,另一手以剑支地,似在努力支撑着身体。莫明凑近一看,展昭的指缝间已是一片鲜红,顺着手掌滑落,顿时吓得连声音都打了颤:“师……师傅……你这是怎么了。”其实莫明跟叔父学了多年,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