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腕一抖,起剑截下卫慕鸿掷出之剑。
双剑相交之际,展昭只觉胸口一滞,这一剑之势果然不凡,挑开剑,掠向急退中的卫慕鸿,绝不能放此人脱身,否则后患无穷。跃上高墙之际,展昭忍不住回首,隔着黑纱,双眸留恋地望向月华下寂寥的白衣人,身形却不顿半分,越墙而出,莫明亦紧随而去。
第16章
卫慕鸿故意退得慢了些,自恃轻功过人一筹,正想引诱对手跟来,他未料庭院内过招之时,当着白玉堂,展昭有意隐瞒了那身冠绝天下的轻功,如今自然是全力施为,身形几个起落,已迫近。卫慕鸿吃惊之余,只得尽展本领,疾速逃避,想到前日被人跟踪之事,多半身后追的就是那踏雪无痕之人,如此大敌,更是不能放过,但眼前形势逼人,只怕未将对手诱至陷阱处,就会被追上不得脱身。
行不过十里多地,两人间只隔数丈,卫慕鸿心知再过片刻,定然会被截住,情急之下,一声长啸,展昭恍若未闻,追得更急,瞬间又将距离拉近一丈有余。身后十几丈外的莫明,却被这啸声震得双耳嗡嗡作响,一阵气血翻腾,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待稍稍平静下来,眼见又落了后,运功奋起直追。
转过山坡,两人已近在咫尺,展昭剑疾出,直指背心,感觉剑气近身,卫慕鸿一个俯冲,身体几乎贴着地面,向前冲出。展昭剑势一沉,剑尖仍然不离对手后背,卫慕鸿忽地侧身一滚,双袖挥出,薄如蝉翼的短刀划出两道白光直夺展昭咽喉。袖中藏刀,是卫慕鸿的绝技,但凭他的武功,一向有克敌制胜把握,极少会有对手能逼他使出这招,如此近之距离,出手又毒,就算是绝顶高手亦难防备。
短刀迎面而来,回剑已迟,闪避亦不及,百忙中展昭微一低头,空出的手一扬,将其中一把刀接下,但另一道白光已打入垂着的黑纱内,一声闷哼,展昭身子倏然栽倒在地,不远处的莫明虽瞧不真切,但一见如此,也知师傅遭了暗算,心中悲愤不已,顾不得与对手本领相距甚远,飞身扑来。
卫慕鸿见状大喜,除去大敌,剩下莫明,无足轻重,只不过是多个送死之人,自地上起身,正欲上前探看,蓦地心中一动,杀手的本能令他有所警觉。但觉不妙之时,躺在地上的展昭已一跃而起,接在左手的短刀疾射而出,卫慕鸿要躲已迟,勉强侧身一让,刀尖插入左肩胛上,大叫一声,夺路而逃。展昭吐出咬在口中的另一柄刀,提剑急追。
被困西夏皇宫数月,对李元昊身畔几名高手过人之能早有耳闻,尤其是卫慕鸿,此人与众不同,一身功夫只为一个目的——取人性命,竭尽所能不择手段,展昭岂会不防?何况自知内伤缠身,不宜久战,卫慕鸿方才的啸声分明是召唤其他杀手前来相助。飞刀一出,展昭故作中招,将计就计。卫慕鸿也着实了得,急切间仍能躲过要害,从没有过象此刻这般的狼狈,素来都是他取人性命,这次却险险丧在自己的刀下,卫慕鸿想不认栽都不成,但对手愈强就更要设法除了。
展昭如影随形般紧追不舍,贴近卫慕鸿身后,正要出剑,突然林中各处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阵兵刃相交之声,显然前来接应的杀手已和莫明动了手,卫慕鸿骤然转身,右手多了一把寸长的银剑,寒光闪烁间疾刺展昭。
展昭横剑一架,寒光顿暗,卫慕鸿的剑短,不敢硬接,左手一扬,数十支飞针激射而出,漫天花雨,却无法穿透严密的剑网。心中不由暗赞,斗到此时,他身上所携的暗器几乎用尽,仍伤不了对方半毫,反中了一刀被逼得难以脱身。
四条人影自展昭身后围上,卫慕鸿喝声:“截下。”四人的剑分袭展昭身上数处要穴,展昭身未动,反手便是连着四剑,又急又快,剑势配合着剑意,后发先至,不但化解了对方的攻势,更在瞬间抢得先机,反守为攻。
卫慕鸿并未加入战团,即使是多了几人相助,也未必有胜算,对方既有意于他,正可引去埋伏处杀之,想到此转身便走。此次潜入宋境,所带人手有限,除了自己的四名心腹,尚有卫慕山喜遣来相助的二十名死士,但其中八人已断送在萧月楼之手。离此三里多地,就是一处乱石岗,卫慕鸿原本将接应的杀手都埋伏在那里,哪知展昭实难应付,不得已招来数名手下相助。展昭自然不会放过他,但这四名杀手亦非泛泛之辈,虽武功不如卫慕鸿,相互间的配合倒也默契,他们清楚主子的设计,缠住展昭且战且退。
展昭早已猜透卫慕鸿的用心,明知这人必是安排下陷阱来对付自己,却不能放过,无论如何也要除此祸患,否则会不利于白玉堂,究竟还有多少杀手不得而知,只有尽可能多消耗一些对方的实力。
卫慕鸿刚退至乱石岗,四名心腹及剩余的六名杀手上前领命,卫慕鸿令他们各处潜伏,又对心腹之人低声嘱咐了一番,这才放下心思,静候展昭前来。
北方的冬季长夜漫漫,五更将至仍然不现一丝曙光,只有一弯弦月挂在半空,如此清冷的夜色,突然间不远传来两三声哀嚎,卫慕鸿站在巨石旁不动声色,方才的叫声,至少又损失了两名杀手。片刻后,惨叫声再起,卫慕鸿微微皱眉,暗道那些人也真够无能的,这么多人对付一个,居然连自保都难,未过多久,一个身影出现在乱石岗上。
展昭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一众杀手,再看莫明,也已将纠缠着他的敌人摆平赶了过来,两人往前追了片刻,将近乱石岗,轧然止步。展昭细细观察地形,山岗之上松涛怒风,乱石纵横,透出一股逼人的寒意。展昭沉思片刻,料定卫慕鸿在此处设伏等着自己,轻声嘱咐了身旁的莫明几句。
卫慕鸿早已令众杀手各处埋伏,专候展昭前来,自己隐身于一棵劲松之后,只等时机一至,给对手致命一击。眼见那头戴蓑笠之人踏上山岗,正一步步迈向伏击处,卫慕鸿握着短剑的手紧了紧,那人离得近了,刹那间暗器破空声四面响起,几乎同时,数名杀手自乱石后闪身而出,直取对手。
剑光飞舞,身形急掠,来人躲过数枚暗器,其余的用剑挡开,飞速退向左侧那棵挺拔的松树,以便摆脱杀手们的围攻,却不知那里正是卫慕鸿隐身之处,他早料到暗器和伏击的杀手都伤不了对方,等的就是这一退,猎物自动上门。
来人的身体几乎要贴到树干上,卫慕鸿窜出树后,剑刺对方的肋下,几乎同时,冷风乍起。卫慕鸿虽未见到身后疾飞而来的剑光,也感觉到森冷的寒意,自己的剑未必能刺中,但能肯定躲不过身后的袭击。当即立断,身子侧翻而出,不料那人早防他有此招,剑势跟着一转,卫慕鸿这一翻身等于撞向对方的剑,幸而他反应迅捷,身体在半空一折,又落了下来,那人更快,剑早一步封住了去路。
若非几名杀手及时赶至,出招封堵,卫慕鸿多半要被斩去双腿,即便如此,剑锋过处,右腿被割开一条寸长的口子,血流如注。一声怪叫,卫慕鸿迅即逃遁,仓促间只来得急瞥见伤他之人一头灰白的发,顿时心下了然,此人让那青年戴了蓑笠,引诱众杀手及自己出击,他却仗着绝佳的轻功,隐身暗处,只等黄雀在后。
天下竟有这般高手,卫慕鸿总算是领教到了,斗了近一夜,非但赚不到半分便宜,还屡屡受挫,两次伤在这人手中,怎能甘心?只要不赔上自己的性命,能除去对手就算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也值得,在这点上,卫慕鸿和萧月楼不约而同选择了同一种方式。
展昭一剑得手,虽未刺中要害,但也知够卫慕鸿受的,见他急退,此时正是取胜良机,自然不能放过,但六名杀手一拥而上,留莫明一人难以应付,卫慕鸿一伤再伤,料他也跑不远,不如先解决眼前之敌,削弱对手的实力。
剑气如虹,快如闪电般飞旋而起,将五名杀手至于剑网之下,展昭的剑,快得令人无从破解,也难以躲避,每出一剑,围攻他的杀手都只觉是攻向自己,他们虽平日训练有素,也称得上是高手,但和展昭相较,合五人之力,也只是勉强招架。
数招一过,已有两人各中一剑,倒地不起,另三人明知不敌,但卫慕家的死士,只要没有命令让他们退却,谁也不肯后撤一步。
莫明与另一杀手独斗较为轻松,记起展昭的叮嘱,边打边注意周围之事,待结果了对手,正欲上前相助,猛然见稍远处的巨石旁伏着两人,手中火折子已点燃药线,爆出点点星星如一条火蛇飞速燃去,直指这里,莫明看得真切,已不及斩断火线,骇然狂呼道:“师傅,快走!”
展昭也已瞧见,卫慕鸿果然狠辣,为取他性命,连手下之人都尽可赔上,要避开爆炸全身而退尚有可能,但莫明的轻功不济,多半会遭殃,展昭当即立断,一剑逼退三人,反身扑向莫明,伸手一揽,两人疾掠而去。
轰地一声,炸药炸响,顿时一阵天摇地动,碎石四散激射而出,展昭掌力一吐,将莫明又送出一段距离,爆炸引起的强劲冲力将两人推倒在地,虽躲得及时,仍被不少石块击中,紧护莫明身后的展昭,伤得更重,后背被碎石划破多处,而原本与他缠斗的几名杀手避之不及,纷纷被炸得血肉横飞,尸骨不全。
第17章
漫天尘埃四散而飞,待到散尽,乱石岗上,已是另一番光景,赫然多出一个大坑,碎石散落在四周,临近几棵雪松碗口粗的枝条尽折,一些人体残肢及碎布条挂在树梢上随风摇晃。
倒在地上的莫明撑起身子,使劲摇摇头,抖落沾在发上的泥砂,蓑笠早不知掉落何处,伸手拭去面上灰土,回首探看,见展昭伏倒在身后不远处,一动不动,浑身的泥泞。莫明着了慌,心中寒意骤生,他离得远,尚觉被乱石砸得疼痛不已,何况为护他的展昭,多半不能幸免。
踉踉跄跄奔过去,扶起展昭,却在下一刻,听到一声关切的低语:“我没事,你可有受伤?”
莫明欣然道:“没有。”突然间变了脸色,“师傅,你伤到哪里了。”扶着的手一片黏湿,借着晨曦前一点昏暗的月光,瞧见展昭后背血肉模糊,除了擦伤,有几处碎石扎入肌肤,甚为严重。
“只是一些外伤,不碍事。”展昭语气很是淡然,莫明却心痛不已,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担心。缓缓扶他坐起身,忙自怀里取出一些疗伤药,看着鲜血淋漓的伤口,竟一时不知如何下手,一咬牙,将后背上原本浸了血,几处破裂的衣物撕开,细心地挑出嵌入肌肤的碎石,把药涂在伤处。
展昭抿着唇,一声未哼,身体却禁不住微微颤抖着,虽说只是外伤,但有一两处深达入骨,稍一动牵扯伤处痛得连呼吸都艰难,更兼一晚的恶斗,精力消耗极大,若非前夜服下那丸药的功效,几乎可以肯定,撑不到此时。即便是现在,展昭亦知,自己所剩的时间不会太多,被药性压制的内伤随时会发作,但没解决卫慕鸿之前,绝不能倒下,无论那人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只要目标是白玉堂,他便不会让他得逞,在剩下屈指可数的日子里,只想随自己的心愿去做些什么,不留遗憾。
展昭默用内功调息,半晌才稍稍平了气,细想今晚发生的种种,突然有些不祥的预感。卫慕鸿布下这个局,显然是花了本钱,估计他能动用的人手所剩无几,这才孤注一掷。此人做事,向来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想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