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说不定你会看出什麽,你不能期待一个瞎子看的见。」
他说,没有看纪子伶。
纪子伶翻看了那块布及里头的药丸一会儿,问:「那这是什麽药?你知道吗?」
容均并没有回答他,只是一阵沉默,纪子伶也不勉强,道:「不知道的话,我……」
「我想我知道那是什麽药。」
容均突然发话,打断的纪子伶的话,他的眼底,蓝灰之中出现淡淡的光,声音十分内敛,「不过我还要再研究一下才能确定。」
「我知道了,我会把状况也告诉大哥。」
纪子伶站起身来,苦恼神色消失,恢复成温和淡定的模样:「有什麽事我会再来的。」
「这种杀人的小事,纪爷也管?」
容均开口,可见他觉得有些奇怪。
「不是小事,」
顿了顿,纪子伶才说:「和圣上有关,怎麽会和我们没关?既然有关,我们就一定要插手的。」
走到门边时他突然想起什麽回头问:「对了,这次有新的东西,其中有些像是珍稀药材,你要找时间来挑挑看吗?」
容均略略点头,再度站到药台前,只说:「我考虑,有珍珠或珊瑚的话帮我留一些,我有用。」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说「帮我多留一碗白饭」那样,寻常的好像珍珠及珊瑚是随处可见的便宜物事。
「我知道了,有的话我会留著。」
纪子伶苦笑著往外走,普天之下,他这个二爷亲自邀请别人来府里挑选东西还说考虑兼「点菜」的人,或许就只有容均了。
「二爷,要回去了吗?」
夏侯燕儿蹦蹦跳跳的,许是工作告一段落了,纪子伶一出来就看见她手上端著一盘热腾腾的肉包子,笑著问:「又是你做的?」
「是啊,二爷来之前先做的,我很有信心的,吃一个吧?」
纪子伶也不客气,拿了一个就咬,但他其实对食物不挑剔,也就夸了几句,告别而去。
× × ×
刺杀皇上虽然是危险,但平心而论也不甚稀奇,楚以华带著随身只一人的护卫,状似非常悠哉的赏花去了。
临天并不临海,可有河川贯穿,形成湖泊,也带来了一定的人潮,赏花,吃食,坐船,沿街的店铺也非常热闹,每个选项都正好符合高雅之士的风味,也因此不少人喜欢坐船或赏花,谈词做诗品画论政,不亦乐乎。
「小林,给你。」
「谢……多谢少爷。」
楚以华随手从流动的糖葫芦摊贩上抽了两支,顺手将其中一支递给护卫,一直跟著的护卫,小林,慌张的接下後面不慌不忙的付了两文钱给小贩。
他差点要说「谢皇上」,幸好还记得改口。
楚以华对沿街的店铺似乎兴趣缺缺,虽然微笑始终不变,可一路走来也只买了两支糖葫芦及停在路边看了一些卖扇子的小贩,他的脚步既不停,小林也就紧紧跟著,因为人实在很多,小林好几次也差点跟丢。
「小林,那是什麽?」
「回少爷,您有兴趣乘船的话不妨去坐坐,听说欣赏沿岸风景也挺不错的。」
小林心里可想著赶快去坐啊,也省得在这儿人挤人,什麽时候旁边来个一刀都不知道。
作家的话:
☆、章一·眼神(下)
楚以华也看不出是不是有兴趣,但是他的脚步却真是往那方向走的,有个船夫送客人下岸後继续卖力地喊著:「一个时辰两百文钱,多一个人只要五十文钱唷!一个时辰两百文钱……」
远远看著本还不甚在意,只见热闹的沿岸堪称百花祭,各种樱花盛开,许多莺莺燕燕成群地或撑伞,或结伴到此地来一窥究竟,当然也有不少文人或其他人来到,樱花大概是这里遍布面积最广,种类也最全的花种,靠近一看才发现,河上其实不只是坐船观光的人,也有在船上贩卖的,楚以华本只觉人多,这时愈走愈近,才觉热闹非凡。
远远地,他忽然间注意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穿著一袭深蓝色的衣衫,看上去文质彬彬,两手背置身後,侧面站的挺直,似乎完全不受周围干扰,在他的世界中就只有樱花。
他就那麽伫立著,那样沉稳,沉稳的人楚以华不是没见过,只不过他看不出来,为什麽这个人会这麽快,有这麽莫大地吸引他的目光。
小林探头问:「少爷,那位公子怎麽了吗?您……认得?」
问出後半句时他有些迟疑,但是楚以华目光不移,他便多问了一句。
有那麽一下子,当花瓣毫无重量地飘落,楚以华只是看著……看著那个似乎太过安静的身影。
× × ×
「这位公子。」
小林,应该说是林卿官,恭敬地唤了一声。
这个声音将纪子伶的思绪拉了回来。
唉,他在想什麽呢?
纪子伶将目光转向小林,不动声色的打量起他来,似乎就是探子送来的画像……
小林见纪子伶看著他,恭敬地说:「我家少爷想邀请公子坐船赏花,结交个朋友,不知公子肯不肯赏光?」
纪子伶眼中流光一现,一派温和地说:「敝姓纪,纪某不才,敢问你家公子名讳?」
小林不是楚以华,他个性向来耿直,自然不知道楚以华的身分虽是秘密,但这个秘密对一些人而言可也不是太难知道,眼前的纪子伶──这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人,正好趁著说话时,一边在想著他们的身家背景呢。
「我家少爷姓孙,公子意下如何?」
他们之间的对话没有那种客套来去的模式,对答简单,能在楚以华身边做护卫,说明这个人除了耿直之外肯定也有不那麽「耿直」的地方,他的口吻一直是恭敬而不卑不亢的,自然也就不会得罪纪子伶。
「原来是孙少爷。」
纪子伶的目光越过林卿官,搜寻著他口中的「孙少爷」,楚以华嘴边挂著一抹笑容,微微向他点头致意,一副偏偏贵公子的形象。
「既得孙少爷邀请,纪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小人就代我家少爷先谢过公子,公子生得俊秀端正,想必是才貌俱全啊。」
林卿官说话时并不会抑扬顿挫,他的语调总是有些沉,听著低,给人的感受就是舒服,虽然纪子伶知道那只是奉承话,但还是笑著应了一句:「不敢,不敢。」
楚以华看的明白,对方是接受了,当下便叫了艘船,三人寒暄了一番,前後上船。
纪子伶是谁,只要住在临天的人没有不知道的,船夫一看是纪子伶,立马亲切外加阿谀的招呼:「这不是二爷吗,真是稀客呀。」
纪子伶不管遇到谁,只要不是他大哥纪言星的事儿,他都一向温和,那怕对方再罗嗦也一样,笑著摆摆手:「今日纪某只是与朋友坐船一游,好好做,该给的一文也不会少。」
这话一出,船夫屁也不放一个,喜孜孜的替他们泡了茶,然後就滚到一旁划船去了。
楚以华笑了笑:「看来纪公子在这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孙某惭愧、惭愧。」
「孙兄太过奖了,孙兄是外地人吧?」
「是啊,正巧随家父一起来做点生意,想说先来四处走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了废话,谈论著「孙少爷」那根本子虚乌有的家室,至於纪子伶,客套归客套,该说的跟不该说的他还是分得很清楚,他的身分当然是不能造假,这样一聊,倒也很合的来。
楚以华在宫里,他就是皇帝,何曾这样放开畅谈,他很少遇见像纪子伶这样的人,似乎不管提到什麽,他都能应和上两句,这样的人才竟然不在京城当官,真是太可惜了。
「与纪兄谈天,方知自己不足甚多,纪兄如此博闻,难道从不想过搏个功名吗?」
若是纪子伶去当官,他一定提拔,才这麽想著,却见纪子伶的眼神一瞬间变了,变得阴狠决绝,楚以华又一眨眼,纪子伶已经是方才那副文雅的样子。
他笑著摇摇头:「不过是些小聪明而已,这博闻之名,纪某当不起,再说,先父从商,纪某又是王爷的家仆,不管是为了什麽,这从政当官之言,是万万不能提的。」
楚以华在心里赞叹,一是此人的口才,纪子伶三两句话就打发掉了这个话题,一则是此人的识相,他知道自己的身分,也知道该说什麽,该做什麽。
纪子伶身为纪二爷之名,楚以华初到临天就耳闻过几句,大多是什麽一表人才,风度翩翩,面如冠玉,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基本上在楚以华听来都是一些无法采信的传言,更多的是许多带著青春气息的少女们的浪漫憧憬,这得到的资讯只是纪子伶很受姑娘们欢迎而已。
可无论如何,楚以华都不会忘记方才一瞬间纪子伶那种阴狠的眼神,只有自幼生活在生死边缘,或是以杀人为生的人才有的眼神。
☆、章二·蹊跷(上)
楚以华十五岁就登位,当时由太后临朝理政,而他在十七岁那年亲政,从此太后不再插手国事。
说不再插手或许有些武断,然而从楚以华两年就能从谨德太后手里取回亲政权,足以说明他的能力。
「二爷,有您的信。」
「我看看。」
朱流将信递过去,只见平时在府里都没什麽表情的二爷看没多久就缓缓露出了一许笑意。
他正巧在看楚以华的资料呢,还真当自己是姓孙的了。
朱流看见纪子伶的笑容,非但没有放心,那颗心反而被高高地吊起,他小心翼翼的问:「二爷,这信有问题吗?」
纪子伶露出笑容回答:「没有,一点问题都没有。」
糟糕,主子笑的这麽开心,肯定不寻常!
纪子伶还要再说些什麽,两声清脆的敲门声伴随个人影已经静静地立在门边,那人一字不语,好像是在等他们。
他和声问:「蓝捷,有事?」
蓝捷是纪言星的贴身侍仆,容貌不是特别出众,不过他总是将自己打理的十分整齐,看上去就是一丝不苟的样子,听见了纪言星的话语,他低头行了个礼,恭声道:「回二爷,主子请您过去一趟。」
「咦?大哥?」
虽然看见蓝捷就大概等於纪言星有事找他,但是他还是有些惊讶,一边走到烛火边,一边问:「是什麽事情,还让你过来通知?」
蓝捷就算来也是话说完了就走,现在似乎是在等他,纪子伶边问边将那叠楚以华的相关资料点火,放在铁盆里,看著它燃烧殆尽。
「回二爷,是为了紫英姑娘的事情。」
那一秒,纪子伶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 × ×
「为什麽不查了?」
纪子伶看著纪言星,语气有些疑惑。
纪言星面前摊开了一幅画,闻言,抬头淡漠的说:「子伶,你知道想刺杀皇上的人是谁吗?」
「皇上想改革的理念与朝中大部分的大臣都不同,况且皇上也不喜欢现在的辅政大臣,从这点来看,想杀他的人应该不少,很难锁定的。」
纪子伶在纪言星面前向来知无不言,他没好气说:「要是知道是谁指使紫英的,就不需要费那麽多工夫了。」
纪言星的面容看不出情绪,仍旧淡淡道:「紫英的事,我不是不了解你的心情,不过这件事情和慕容家的人脱不了关系,你从容先生那里带回来的药就是慕容家的不传之秘,慕容武已经知道紫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