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闷的,难受的。
良久,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一个女子坐在步辇上被抬了出去。
越晨的目光不经意的掠过女子的脸,女子脸上的笑容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里。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的完美笑容像是在对他示威一般,仿佛在对他说:你长得在妖冶又如何?你的爱在伟大又如何?你终究只是一个男人,一个男人永远也满足不了一个男人。
那坐在步辇上的女子渐渐远去,那一抹笑容却深深地刻在了越晨心里。
越晨木讷的在树荫下呆了很久。直到浑身酒气被夜风吹散,他才紧捏着那小小的信笺走进宫殿。轻轻的敲了敲门,房间里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回应声音,“进来。”
越晨推门而入,房间里的男人手里正捏着一个女人的玉佩玩弄着。越晨底下眼帘,垂着头踱步到男人身前,单膝跪地,将手中信笺递到男人面前。
宣景皓含笑接过,道:“把门也关上吧。”
越晨恭敬的应了声是。那冷漠的声音已经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越晨踏出了门槛,顺手把门也合上了。
宣景皓独坐房内,狠狠的拍了拍桌子,道:“朕让你将门关上,并未让你将自己也关在门外。”
越晨还站在门口,房内那霸道的声音自然没有逃过他的耳朵,他安静的站在门口,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着什么。
“进来。”房内的宣景皓又不耐烦的催促道。
越晨委屈的湿了眼眶,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而他却就这么轻易的就让自己沉入了泪的世界。迷糊了眼,也迷糊了心。
他顺从着宣景皓的意思,再一次推门而入。又转身将门合上。
宣景皓狠狠的看着他,道:“你就这么恨我?”
越晨不言。只是沉默着,带着忧伤安静的沉默着。
宣景皓向他走进,伸手挑起他的下巴,直视着越晨炯炯有神的双眼,“既然恨我,为何不决绝我!为何要在那个时候对我说那些话?为何?”
越晨撇过了头,道:“不知道臣下说了什么,竟让陛下如此惦记?”
“你说你一生只爱我一个!你说我若去了你就陪我一起,我若死了你也陪我一起!”宣景皓重复着那日他急急地往战场赶,而在城门被越晨拦住时越晨说过的话。
“这是生为臣子应尽的责任,臣子的命是陛下的,臣子的心亦是陛下的。陛下若死了,臣子自然也该陪葬。”越晨的声音超乎了平常的沉静。
宣景皓捏着他下巴的手松了开。冰凉之感从心而发,蔓延了全身。
“晨儿,别跟我斗气了好吗?我也有我的不得已之处!”宣景皓的语气缓了下去,越晨的倔脾气他知道,只是越晨从未跟他生过气,两人的关系忽然闹得这么僵硬,他也变得手足无措。
越晨依然低着眼帘,“若陛下无其他事要吩咐,臣下告退!”他的声音依然是超乎平常的冷漠,沉静。
“今晚你别想离开这个房间半步!”宣景皓用命令似的语气道。
越晨不急不慢的回应道:“臣下遵命!”
宣景皓回到坐位上坐了下去。
越晨依然如同木偶般站在门口处。沉默的垂着头,余光落在宣景皓冷峻的脸上,映在烛火下的他,眉间紧皱,宛如石雕般深刻的轮廊上竟然有了冰霜。在时间的折磨下,他如墨渲染的发丝上竟然也添了些白点。
越晨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可面对宣景皓在灯下沉思的样子,他又不忍心打扰。
直到步入深夜,那灯下沉思的人倦了,手撑着脑袋沉睡了过去。
越晨脱下外衣,小心的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替他披上,吹灭了桌上的烛火。映着淡淡的月光,他安静的站在他身边,仔细的瞧着那在岁月下变的沧桑的面孔。
“你不生气了。”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越晨依然不动声色的站在他身后,不发出除了呼吸意外的任何声音。
宣景皓扯了扯越晨为他披上的衣,道:“夏夜,不冷。反而热的让人发慌……”
越晨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件多余的事。尴尬的回避了一下,“哦”
“你喝酒了?”宣景皓又端正的坐好。将越晨给他披上的衣褪下放在椅子上。
越晨沉默的点了点头,道:“臣下知错,值守之时不应喝酒,请陛下责罚。”
“别这样和我说话。”宣景皓伸手紧紧地握住越晨冰凉的手。
越晨有些逃避的往后退了退。他怕了眼前这个人了。眼前这个人,他为了皇位杀了自己的父亲,为了自己的欲望欺骗自己,欺骗自己说,会结束他与宰相的计划。欺骗自己说,等那件事结束他就与自己隐居。可结果呢?他依然和宰相进行着他的计划,联合敌国杀了自己的父亲。
至于隐居?那更是痴心妄想。他已经娶了宰相的爱女,并打算在宰相的女儿生下皇子之时将其册封为后,那个会陪伴他一生的皇后。那所谓的誓言,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在烦恼中,他还为了摆脱自己将自己送去城门,那个离他很远的地方。
他怕了,他怕了眼前这个男人,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
害怕中,他的手在颤抖,心在胆怯,那懦弱的眼泪竟然顺着眼眶流了出来,并顺着脸颊缓缓地朝着地面挪动。
宣景皓又靠近了一些,轻轻地吻去那挂在越晨脸上的泪。温柔的抚摸着他鲜嫩的宛如婴儿一般的肌肤。
越晨不在反抗,只是安静的站在远处,那个男人炙热的吻透过肌肤传入了心脏,炙热的温度灼烧着他冰凉沉默已久的躯壳。
这一刻,他在心底告诉自己,这个男人还是爱他的。因为他还会容忍自己,还会等待自己。在他空闲的时候,他也会去城门看自己。他还会吻他,还会给他随意进出皇宫的权力。还容许自己随时随地肆意的出现在他身边。
至少他还没有将自己赶到天边,还没有将自己赶到离他最远最远的距离。
☆、第十一章:爱似清晨之雾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越晨的眼帘之上。越晨只是皱了皱眉头。早在一个时辰以前宣景皓就已起床去上早朝了。
被虐了一夜的他早已无力起身,宣景皓在临走之际交代道:“等我回来,别到处乱走哟。”
越晨只是保持着沉默。
然而,在时间的催促下,太阳已从床沿移到窗沿,离正午越来越近,越晨依然因为疼痛而无法下床,他本想就这样安静的躺着,但又碍于宣景皓久久不回而急躁不安。
日过正空,寝宫外终于有了动静。隔着重重纱幔,还有一道紧闭着的房门,越晨依然清晰的听见了那沉重的脚步声与紧张的呼吸。
宣景皓站在门口罢了罢手示意随从别跟进去了。
宣景皓走进,越晨依然还在床上躺着,“还没吃东西吧?”宣景皓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却又充满了王者的威严。
越晨点了点头,宣景皓走至床沿坐下,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了一包糖果与饼干,还有一串冰糖葫芦。
越晨只是无奈的侧过脸,略带无奈的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宣景皓拿出一块饼干塞到越晨口中,“谁说你不是小孩子?!”
“陛下见过二十岁的孩子吗?”
宣景皓只是微微含笑。一面幸福的道:“怎么没见过,眼前这人不就是吗?”
越晨哑然,一面温顺的看着宣景皓,就像顺从的小白兔一般。
“这些可都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我还特意跑到城西那家老店去买的。”宣景皓说着自己又吃了一口。“味道也和以前一样。”
“你去了那么久……就是去买这个?”越晨小心的问道。亦是不敢置信。但又因为眼前这人是宣景皓,他也就信了。他相信,宣景皓会为了自己做任何人,就好比自己也会为了他做任何事。
“也不是……”宣景皓顿了顿,放下了手中饼干,道“我还将灵皇妃送去了宰相府。”
“为何?”越晨惊愕了一番,他没想到宣景皓竟然会将成轩送回宰相府。再说,这事宰相能答应吗?而且从昨日成轩的表情看来,似乎是很高兴。
“你担心了?”宣景皓问道。眼中带满了笑意。
越晨紧张道:“那你这算休妻吗?”一双眼眸单纯如水。
“呵呵……”宣景皓笑了笑,又不忍在越晨脸上轻吻了一下,道“只是送她回去探亲,就是因为不能得罪宰相。所以我才亲自送她回去……”
越晨听罢心里不由又失落一番。宣景皓偷偷的捏了捏越晨的鼻子,看着越晨道“瞧你这小气的,不管如何,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陛下之心,亦只有陛下自己明了。”越晨又好像生气了一般,但面上却一丝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语气僵硬了许多。这么多年,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宣景皓身边总是跟着别人。自己就好比一个他可以呼之者来挥之则去的男宠一般。
“……”宣景皓脸上依然挂着如同昨夜般的笑容。带着欲望的眼神仿佛要将越晨盯穿一般。
越晨掀开了被褥,披上外衣,道:“臣下该回了。”
“嗯”面对越晨的离去,宣景皓不做阻拦。
嘎吱的关门声响起,宣景皓又追到了门口,小心的打开门扉。透过门缝遥望着那远去的背影。
他又何尝不想给他幸福,只是他没有给他幸福的能力。今日,他又何尝是送成轩回府。
早朝之上,众臣又提到立后之事。但宰相却依旧坚持要等成轩诞下皇子之后在立后。宣景皓自然也就站在了宰相这边,只道。待轩皇妃诞下皇子之时就是轩皇妃被册封为后之日。
然而,并非如此。在早朝过后,宣景皓安排在暗中的人来报,道:宰相已开始预谋如何与让魏国再次开战,其目的就是要设法将越晨逼去战场。
这个馊主意本是成轩出的。而成轩又是未来的皇后,宰相自然是将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视作珍宝,也就随了她的意。
面对危机重重的皇城,宣景皓只道,若想让他平安,最好的法子就是在这一切结束之前不再碰他,哪怕他会因此而误会,又或者会永远的怨自己。可他没有办法。
越晨离开皇宫后并没有及时回到岗位,而是在一个偏僻的老酒店里坐了下来,在这个酒坊,他已成了熟客,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认识他。
“哟……越统领来了。”上前搭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虽说那男人才四十多人,但胡须与头发都已出现了点点白斑。
越晨失落的点了点头,将一定银子放在桌上,道:“我要最烈最辣的酒。”
“好嘞!”一声吆喝,好酒已端上。
越晨并没有在酒坊停留,只是提着酒坛就走。也完全不理会后面传来的关心担忧的声音。此刻,他的耳朵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了。
自己一向坚定的爱情,就在不知所措中丢失了。
他一向认为自己可以安静的守候在宣景皓身边,不畏任何原因和理由。而当他面对今日的宣景皓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做不到。
或许,不是今日,而是长年累积。
城外的树林,林中那颗生长在深林深处不为人知的大树,陪伴了他这么多年的树。今日,他又提着酒来向他诉说哀愁了。
山风飒飒,落叶纷纷,现在离秋天还很远,且不知树叶已经开始掉落了。
是不是,在秋这个哀伤的季节,一切都会凋落。所谓的感情也会宛如那枯黄的枝叶般凋落,堆积在地上长年累积的,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