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君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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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君吟-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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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霭沉沉,雪沫纷飞,黑色的身影站在石上。从看不见的地方传来了低哑的声音。
  “竟然是真的。”
  魔教教主的腹语没有语调起伏,也听不出他的惊讶。
  怪鱼在悬崖边猛拍尾巴,石头落下深渊嗖嗖地响。
  “既然圣兽狻猊没有攻击……你真是圣女的儿子?”
  原纵向前一步,“又怎样?”清秀的眉目上罩了狰狞的血红,周身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烧干。
  
  魔教教主发出凄厉的大笑。
  
  “居然,居然留了种!”素来没有表情的魔教教主,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扭曲了。好像变了一个人。说不出的恐怖。
  
  “败坏了教规和男人私通,居然还留了种,好得很——不该那对狗男女死得那么轻松,便宜他们了!早知道要千刀万剐,再带上你这个小杂种。”
  
  原纵怒火中烧,“该千刀万剐的,是你!”
  面对魔教教主的压力,此刻已经完全变成怒意,潜在心间恨不得一口吐出,如三味真火烧过。那是真的愤怒,是绝不对谁张扬的仇恨。
  月下相拥的白骨,雪山下沉睡的白发。
  一幕幕闪过眼前,像是凌迟的刀刃。
  那些血,那些债。
  
  魔教教主的语调又冰冷下来。
  
  “曾经她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天资那么高,心思又那么纯,再难的武技和心法,学一遍就会。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她在白渡母前发誓,将一生奉献给未来佛。”
  “竟然为了一个东朝人,违反了所有的规矩,打破了所有的誓言。”
  “不过是个年轻的毛头小子,竟然引她玷污了百年荣誉。”
  “圣女一代代都是门派中最纯洁的,最高贵的。那人引她破处子之身,功力大损,元神亦伤。”
  一字字咬合的字眼,有刻骨铭心的歹意,不显山露水。
  
  原纵怒极,“不过是借口!仗着武功好随意摆布人!你有什么资格否定他们!”
  “资格!她生是教中人,死是教中鬼,当然由我说了算。”
  原纵咬牙切齿,“歹毒的恶棍——!“
  罡风吹过雪谷,刮着皮肤仿佛刺骨的刀。四周忽然闪出鬼魅般的身影。魔教的护法与长老们慢慢聚拢来,在魔教教主身后形成一堵黑潮似的人墙。
  他们身上还沾着不少血迹,有的十指尽污,有的衣襟上涂满了暗红的血色,有的脸上狰狞的伤口还在滴血。原纵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一个黑衣护法上前跪倒:“禀教主,我们的人已经撤完。那些武林人全被堵在龙门峡的外边,没几天撬不出来。
  
  魔教教主哼了一声,“好,让他们慢慢耗。先收拾这小子。”
  
  原纵心念一动,迅速退到悬崖边,一手摸着怪鱼头上的角,怪鱼半眯着眼,享受无比的模样。围拢过来的魔教众惊得倒抽一口冷气。教中圣兽百年不死,除了教主一脉传人以及圣女,绝不会听任何人的话,这东朝武林人士打扮的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能肆无忌惮地和圣兽如此亲近。如果是教主弟子,为什么要收拾他?
  
  “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他能和狻猊大人那么友好?”
  
  教中护法小心翼翼地问:“教主……”被一双寒冷如铁刺的眼光给刺中。
  
  原纵衣袂翩飞,嘴角勾起讽刺的笑。
  
  “不敢说?不敢说我娘是被你亲手杀死的圣女?不敢承认?”
  
  一石激起千层浪,教众再怎么畏惧教主,也少不了窃窃私语,原纵的话听上去如同天方夜谭,可他真的若无人事地站在圣兽旁边,除了特殊血脉决不能接触的狂暴猛兽。如果这小子说的是真的……圣女难道真的是教主杀死的,而不是那个被他们恨了几十年的原秀峰?
  
  魔教教主腹语的声音在空中响起,“照样要收拾他!”他一双凶光闪现的眼睛扫视过魔教众,“我本来这耻辱可以瞒下去……圣女早就破了誓,被东朝人玷污,还留下了孽种!那是最不能触犯的教规,我惩罚了她,没错。可还想着为她保住名誉,这才说她是死在敌人手上——!”
  
  教众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声,交换着或惊恐或震悚的目光,有长老跨前说道:“教主——她终是圣女啊!犯错了,再怎么也……她是最后的圣女啊,”
  
  魔教教主咧嘴狰狞说,“你的意思是我错了?”他跨前厉声,“谁有意见,站出来说!”他没有动,周围的雪岩忽然崩了一条缝,裂得越来越大,掉下了高耸的雪山。
  
  魔教教众噤若寒蝉。他们清楚教主的实力。没人能在他手上走过三招,纵然有些人觉得教主或许过分了,但是没人敢挑战他的淫威。
  
  有些长老打量着原纵,眉目清俊灵秀,那纯澈得不染尘埃的神色,依稀当年衣袂翩翩的圣女,顶礼祈佛的模样。从小没下过雪山,全无心机,只知练武拜佛。
  
  ——那样的少女也会和人私奔,和人生孩子?
  
  平湖山庄的少庄主原秀峰,到底该是个怎样的男子呵——
  
  那边魔教教众正围聚在原纵周围,这边姬无伤蹑手蹑脚准备开溜,见原纵顾不上取他性命,就跑到魔教那边寻庇护。
  
  “给我站住。”身后燕梁低沉而有威胁的声音传来。
  姬无伤嗤笑一声,看燕梁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大将军,现在把你擒回去,是不是大功一件?”说罢伸手来抓。
  燕梁眼中寒光闪逝,“自取灭亡。”
  
  他提高声音,顺风刚好可以让那边魔教的人听见。
  
  “姬无伤,这么久没回去,敬谨王爷那边应该等急了吧。你到底是给谁办事的?”
  
  伸到眼前的手像是被死死地钉在了那里,姬无伤哆嗦着脸色发白,目光顺移到身旁的黑影上,一路顺着手臂向上,一只枯爪已经搭上了自己的肩膀。那是魔教中的护教长老,全身罩在黑袍中,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
  
  “不不不不要听他胡说,我我我我没有给敬谨王爷办办办办事……啊!”他的手臂忽然发出一声咔嚓,整个人的脸扭曲了。
  
  “其实打完那一仗后你已经没有价值了,只是找个理由收拾浪费粮食的家伙。”燕梁冷静地补充分析,看着姬无伤在魔教教主的掌下化为了一滩血水。
  
  亲眼见到血肉坍碎,化为血水的残酷,燕梁皱眉,把不合时宜的同情心压下去,逆臣贼子必须除去,敬谨王爷的势力才能连根铲除。从很久之前开始,皇帝就在亲王和重臣身边埋了很多暗探,但是敬谨王爷年纪小,平时恭顺乖巧,也没想到他有那么大的野心。不知道皇帝有没有戒备。
  
  魔教护法长老收拾完姬无伤,就把枯爪搭在了燕梁的肩上。燕梁也无法躲开。
  
  “龙门峡那边的路被江湖人知道了,他们回去后,你们的麻烦还会源源不断。”燕梁扫了一眼被围困在魔教众中的原纵,“错过了时机就追不回来了。”
  
  魔教长老想想觉得也有道理,点了燕梁的穴道,奔到教主身边嘀嘀咕咕商量了一通,就带着大部分教众去追东朝武林人士了。魔教教主也觉得,对付原纵,他一个手指头就够了。最后就剩下了原纵和魔教教主。
  
  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减轻他的压力呢?燕梁摇头,他已经竭尽全力了,剩下的帮不上忙。那孩子好自为之吧。
  
  原纵背后是悬崖,踩着雪地,身子微微前倾,呼啸的风卷起雪沫,拂过仿佛低低絮语。原纵升起一种很久以前来过这里的感觉,那时候日轮的光芒熠熠闪耀在晶莹的神峰上,天空飞鹰披着绝美的霞光。几百年来,魔教武功越来越高,一次次血洗武林,大开杀戒。
  
  “问你一个问题,一边供佛,一边屠杀世人,这是你们的教义?”
  
  魔教教主的腹语鬼魅般响起,“我就是神佛,又何必管世人?那些蝇营苟且的庸碌之辈,和蟑螂老鼠有什么区别?”
  
  “毫无怜悯,算什么佛?”
  
  “可笑,众生以为神佛是佣人么?管吃管住?只要祈祷就能得救?神佛的意义是创造和毁灭,经营这个世界,活不好的就清除,世上只剩大智慧大能耐的人,消除一切庸俗之辈,如此才能步趋极乐。”
  
  原纵听得直翻白眼,什么歪理,怪不得是魔教,他明白那些恐怖的浮雕上,冷漠睥睨世人的佛祖的来由了。
  
  “所以到现在,你依然没有一点后悔。”原纵的厌恨心又深了几分,同时又感到一种深切的悲哀。
  让他家门遭受灭顶之灾的,是个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做错的人,是个从来心态就扭曲到极致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魔教教主森然地扬起枯爪,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
  
  原纵瞥了一眼甩着尾巴的怪鱼,“鱼兄,你要帮谁呢?”
  
  魔教教主至少会忌惮下这个什么圣兽吧?
  
  怪鱼似通人性,大如铜铃的眼眨巴眨巴,来回在教主和原纵身上扫视。忽然横起一条尾巴搭在中间。作为几百年守护的圣兽,并不想让流淌着先祖血的人相互残杀。
  
  教主和圣女的血脉,几百年来一直相连,为了防止纯血的流失,基本上圣女成年后都会和教主结合,生下的孩子作为下一任的教主和圣女,世代如此。有些时候,教主和圣女有多种关系,既是师徒,又是叔侄或兄妹,还是夫妻,十分混乱。
  
  原纵自然不知道这些,否则他可能会纠结得要死。一代代乱伦不说,这魔教教主搞不好还和自己有亲戚关系,当年杀死他父母的心态也没那么简单了,把人凌虐至死的残忍到底是出于本心,还是看着自己的女人被抢去了,那种疯狂的忌恨和报复心态。
  
  “鱼兄,你还是别管了。你是阻止不了的。”原纵叹气,看来不能指望这怪鱼倒戈帮他,“你还是在旁边看着吧。”
  
  魔教教主却不甘心,圣兽狻猊守护教众几百年,是每一代魔教教主最坚实的助力。虽然平时教众对圣兽崇拜,教主也对圣兽极为恭敬。但是说到底它只是畜生,魔教教主世代相传的秘术能驯服它,靠着这只长期在地下河流暗道中来去自如的巨大怪兽,魔教教主也能让它开启许多机关,让拉姆拉湖涨水发洪灾,出现那些怪异的天气现象。魔教教主一直都以主人的身份自居。他容不得狻猊的袖手旁观。
  
  魔教教主发出一串极为古怪的声音,像是咒术,怪鱼摇头摆尾,眼眶周围的皮肤都皲裂了,很像是恼怒的模样。它忽然朝原纵冲来,一爪狠狠挥下,却在半空猛然改变了方向,原纵侧身的时候,只是擦破了他的衣襟。怪鱼扑过去后就趴在地上,痛苦地甩着尾巴。
  
  “你用什么妖术强迫它?”原纵觉得匪夷所思。怪鱼像是想摆脱那种控制,像是缺水的挣扎。
  
  魔教教主的脸色又变阴沉了,他忽然出手像原纵抓来,一双白骨贴皮似的掌,本来快似闪电。原纵却觉得魔教教主的出手怎么比原来慢了,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对方运掌的轨迹,推测出下一步的位置,原纵提气,心脏中忽然像是井喷出血流遍全身,他本来只想避过,轻轻用力,算准跳的距离却无端远了几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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