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t……”他有点恼火,把烟盒往地上一扔。
就在这时,他瞥到有个人影从书店门口疾行过去,他愣了一下。
在密密麻麻的雨幕中,人的视线非常模糊,路灯也被滂沱大雨砸得垂头丧气,所以其实罗伊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但他一眼看过去,潜意识中……似乎就已经告诉了他想怎么做。
他冲过去扣住对方的胳膊,一口气拖到自己刚刚躲雨的地方。然后他松开手,向对方正眼看去的时候,对方也朝他看了过来,目光对上,这次他敢肯定,这人确确实实是皱了一下眉头——就像初次见面的时候那样。
无缘无故地一再被人皱眉头,罗伊当然不爽,不过眼下他也不想计较这些。他张了嘴正要说话,却看到狄伦把头一甩,迈脚就要往雨里走去。
“嘿!”罗伊立即追过去,一把捉住狄伦的手臂,“你去哪儿?”他瞪着眼瞎吼道。
他就这么惹人讨厌,连对着他多一秒钟也是受罪?
狄伦没有答话,胳膊使劲,显然是想把手给抽回去。但是罗伊捉得很紧,没有让他得逞。
就算真有这么讨厌他,也犯不着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吧?罗伊没好气地说:“雨这么大,你这样乱走很不安全,就在这儿躲一阵子不好吗?”我又不会吃了你!
狄伦依旧沉默不语,却猛地一用力——罗伊这才发现原来这家伙认真起来力气相当大,一下于就把他给挣开了,反作用力甚至差点把他掀翻在地。
他越发恼了,“你到底……”
“哎哟,你们在我的店门口躲雨来啦?”一道苍老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插进两人中间。
罗伊转过头,看到一位约莫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撑着一把大伞站在面前,笑容和蔼地望着他们两人。
听那句话的意思,显然老太太就是这家书店的店主。
“抱歉,妨碍到您……”罗伊连忙说,肚子里的火气就先往旁边放一放了。
“呵呵,有什么妨碍不妨碍的?我本来就没在开店啊,瞧这鬼天气。”老太太收起伞走进屋檐下方,看看罗伊,又瞅了瞅狄伦,深表同情,“唉,瞧你们两个,都湿成这样了,一定很冷吧?来,跟我到店里来吧,喝点热茶,我再给你们拿两套干衣服换上。”
“呃?”不敢相信居然会有这么好的运气,罗伊怔了几秒,才想起要道谢,“非常感谢,夫人。”
“别客气,叫我波西太太吧!”老太太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串钥匙,准备开门。
她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除了刚才跟她对话的那小子之外,另外一个小子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动静。
她扭头看去,恰巧看到狄伦转身,显然是打算离开这里。
“孩子!”她叫道,手里的伞伸了出去,也许是巧合,也或许是技术——钩型的伞柄就那么精准地挂住了狄伦的上衣后领。
狄伦立即停脚,回头看了过来,脸上浮现出隐约可见的讶异。
“在这么大的雨里行走,一是不安全,二是不健康,你知道吧?”波西太太笑眯眯地问。
对于狄伦默不作声的反应,她点点头,“知道对吗?那就跟我进来吧。别真的着凉了。”
“我不进去。”终于,狄伦发话了,虽然是拒绝的话。
“嗯?不好意思,老太太有点耳背……”波西太太挑起眉毛,歪头做出侧耳聆听的样子,“你刚刚说什么?”
“我不进去。”
“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不进去……”
“再说一遍!”
“我不……”
“你再说一遍!”
“……”
“呵呵,没问题了吧,进来吧!”波西太太把伞收了回去,转身开门。
罗伊把视线从她身上转移到狄伦那边,却意外地发现狄伦也在看他,不过当目光撞上的瞬间,狄伦就别开了视线,沉默地站在那儿,一脸寒气,但也没再表现出要离开的意思。
这位老太太……以前是当训导主任的吗?罗伊无比佩服地想。
进了书店之后,波西太太把两人领到一扇小门前,说:“靠墙的柜子里有两套店员的衣服,你们换上吧!出来的时候把湿衣服也带出来,我拿到烘干机那儿去。”
波西太太离开的时候把门也给他们关上了,然后两人就开始换衣服。
很快罗伊就把湿衣服和裤子都脱掉,正考虑着内裤是不是也要脱,有意无意地往狄伦那边看了一眼,猛地一愣。
这时的狄伦也已经是上身赤裸,而在他的左手手腕上,罗伊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东西……不,这种久违的感觉,真的只是似曾相识而已?
“你的手链……”他讷讷地发出声音,“能给我看看吗?”
问虽这样问,其实他已经不由自主地付诸行动,握住对方的手腕就拖过来。
罗伊只看到一个大概,狄伦马上就把手抽了回去,连身体也背过去,很不高兴的样子。
尽管如此,刚刚看到的东西已经对罗伊造成了极大冲击。他看到了一根圆柱形的红色琉璃,以及点缀在两边的铂金小棒……
这个……这该不会是……
不对,这应该是不可能的,怎么可能这么巧?而且事情根本对接不上……罗伊心里不断这么告诉自己,但是无论如何,他已经无法释怀——对那个也许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小东西。
“对下起,我没看清楚……麻烦你,能不能再让我仔细看一下?”他询问道,也想过再像刚才那样做,但是那样做实在有点失礼,万一是他弄错了怎么办?
尤其看对方这么不配合的态度,他要是强行来的话,会发生冲突也是说不准的事。然而事实是,他不强行来,对方压根就不理睬他,就像没听见他说话似的。
他等了一会儿,有点急起来,“那能不能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的手链那两根铂金小棒上,有没有刻着什么文字?”
“……”
“如果有,是刻着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
罗伊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他甚至看到狄伦已经开始穿衣服,手上的东西当然也被衣袖给遮了起来。
这家伙……该死的……这可是他逼我的!
“狄伦!”罗伊喊道,一把捉住狄伦的胳膊,使劲一扯让他转过身来面向白己,然后扑了过去,过大的冲击力把狄伦撞得退后几步,背部撞在了柜子门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也许他会觉得痛,不过相信此刻他最在意的一定布是这个,而是那两片在他唇上狠狠压了下来的柔软物体。
是的,理所当然,毫无疑问,他非得呆住不可,换作其他任何人都会这样。可不是吗?突然就被人吻了,而且是一个同性,而且那个人……
其实对于罗伊来说,这个所谓的吻,并不是为了吻而吻的。他有他的目的,或者说计划,然而计划往往都赶不上变化。
当他把嘴唇覆上去的时候,他没想过、也想不到,他会突然间就剥离不开了,就像被磁石给吸住那样。
相对这寒冷的天气,这双唇十分温暖,而且真是该死的柔软……
也许是无意,也许是本能,也或许只是冲动,他紧接着就用舌头撬开了对方的唇,入侵到了口里。
噢,很好……他恍惚地想着,这家伙嘴里也是温温软软的,滋味不错……
他好像沉迷了,自己却浑然不觉,他让一个原本只是出于小小阴谋的行为,发展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吻,漫长时间的……热吻。
直到被推开了,罗伊才缓缓回过神来,喘着气向对方看去。
这人看来也有点喘,不过罗伊不敢说那是被吻的还是被气的,那张漂亮的脸上看起来乌云密布。
“你干什么?”狄伦微微睁大的双眼透出不敢置信。
罗伊忽然笑起来,他觉得自己真是赚到了,不但收获了一个美妙的吻,而且原本的目的也达到了——
“哦,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他挑着嘴角,阴谋得逞的笑意在唇边蔓延开来,“好吧,既然有了第一句,第二句、第三句也就简单了。那么就跟我说说看,你手上的那个物件……方不方便让我仔细瞧瞧?”
狄伦却又沉默了,皱着眉头冷冷地看了罗伊一会儿,然后继续穿衣服。
都到了这种份上,罗伊没料到对方还会再次对他视若无睹,一时间他也没了办法,毕竟同一个办法总不好接连使用两次。
很快狄伦就换好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罗伊对着他离去的背影磨了磨牙,有点气馁,但还没有放弃,穿好衣服就追了出去。
在把两人的湿衣服拿到烘干机那儿之后,波西太太继续整理她的书柜。
波西太太家就在这附近,今天她其实应该在家休息,但实在闲不住,还是瞒着儿女偷偷溜到了店里来。
在书店右边的角落里摆着一张小圆桌,是供顾客小作休憩用。圆桌上有两只玻璃杯,杯子里的水散发出袅袅热气。
罗伊端起水杆喝了几口,瞥眼往身边看去,狄伦坐在那里,背靠在椅背上,样子好像有点疲倦。
不知道是不是发觉了旁边的人在偷看自己,他别过头闭上眼睛,又把双手在胸前抱了起来,手腕上的物件这下更是彻底看不着了。
罗伊很郁闷,他承认,刚才他强吻别人的行为确实不太对,但对方这个鬼态度也不是从那之后才开始的。
这家伙根本从一开始就看他不顺眼,真是活见鬼……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有这么面目可憎了。
烦归烦,气归气,罗伊始终还是放下下那条手链的事。
然而现在显然无计可施,这个人浑身上下写满了几个大字——我、拒、绝!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来软的还是来硬的。
罗伊头疼地捂住脸,难道真的没办法了?
耳朵里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声音,他扭过头,看到波西太太在那儿一边干活一边哼着歌。
罗伊眯了眯眼睛,站起来走过去,帮波西太太收拾了一会儿,随便聊几句,最后说:“波西太太,可不可以请您帮我一个忙?”
“什么?说说看吧!”
“是这样的……”
罗伊凑过去,小声在波西太太耳边说了些什么。波西太太的表情变得深奥起来,她斜瞟了罗伊一眼,这一眼充满深意,让罗伊感到有些头皮发麻。
“呵呵……”她笑得同样别有深意,抬手在罗伊肩上拍了一下,“你啊,可怜的孩子……好吧,那你在这儿等着。”
“谢谢,麻烦您了。”罗伊感激地笑笑,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虚汗。真是惭愧啊……
“孩子。”
听见这声呼唤,狄伦张开眼睛,看见那个老太太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双眼直直地盯着他看,眼神异常地……唔,该怎么形容才好呢?
他还真的形容不来,只知道自己的后颈有点发凉了。
“怎么样,还冷不冷?需要把暖气再开强一点吗?”波西太太问,笑容可掬。
“不用了。”狄伦说。
“那就好,水怎么没喝呢?喝点热水暖暖身体嘛!”
“嗯。”狄伦端起水杯喝了起来,显而易见,他在尽量避免与这位老太太发生任何多余的交流。
“嗯,你手上那是什么?”波西太太瞪着狄伦的手腕,挑起眉,“挺漂亮的,把手伸过来给我瞧瞧。”
狄伦没说什么,也没多想,把手伸了过去。
波西太太捏起手链仔细端详,点点头。
“嗯,不错,很精致。”
她用毫无诚意的语气夸了两句,忽然眉头一挑,慢条斯理地说:“其实不管是什么东西,美也好、丑也好,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那什么东西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呢?呵呵,这就要自己想了。”说完就站起来离开了。
狄伦坐在原处目送她离去,一脸茫然。
波西太太回来得比罗伊想像中的还要快,当她走到他面前来时,他立刻就想要问问情况怎么样,但是嘴唇掀动了好几次,竟然没能问出来。
离那个答案越近,他就越发紧张,虽然他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