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简让雷振将手放在自己腰间,他搂住雷振的肩膀,亲吻他黝黑的脸。他狠下心说,人生本来就会有很多遗憾,对不起,爱上你就注定了我的遗憾,你也爱上了我不是么。
雷振呵呵傻笑。
只是因为杨简的“爱”字,他那些该死的心理负担又抛到脑后了。
第 32 章
洪水退去。
一切恢复不了原样,杨简给陈志顺建了一座平房。本来打算接到城里的,陈志顺说适应不了城里的生活,待在乡下很好。
雷振父母不清楚雷振没有老婆孩子为什么要在城里买房子,而且买房子这么大的事儿他也没和他们商量。
雷振说,这样我就是城里人了。
只是因为当一个“城里人”么?雷振父母说,能找个城里媳妇也不错。他们仍是这么认为,雷振应该要再次结婚,给他们生一个孙子。
雷振不语,说,我很好,杨简结婚我就结婚。
这关杨简什么事儿?嘿,除了当事人,没有人知道原因吧。这种见不得人的幸福也没人会知道吧。可它就这么存在了,不管是不是合理。
雷振从工地上回家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傻了眼。有一年多没见过二老了,上次见面还是去年的端午节。两位老人看见雷振回家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这么些年白梅的离开带给他们的伤痛应该淡去不少了吧,只是他们仍旧显得憔悴。
雷振每年都要去白家看望二位老人,每年都要送去很多钱。他说不这样做他心里得不到安宁。
两位老人第一次来看他倒是第一次。难道出事儿了?
杨简早就下班回家。他只在雷振和白梅的婚礼上见过两位老人一次,这么多年过去却是怎么也想不起当初他们的模样。他打开门问他们找谁时,二老也显得有些讶异,说,这不是雷振住的地方么?
雷振亡妻的父母来到,杨简的心往下一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他表情僵硬了几秒,才硬挤出一丝笑容把他们迎进家门。
老人听杨简介绍他是雷振的朋友时,隐约记起了白梅时常提起的唯一一个上了大学的初中同学。说,是雷振和白梅的朋友啊。
杨简和白梅完全算不上朋友,说是情敌也不为过。
三个人打过招呼,剩下的只有沉默。杨简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得在跑进厨房之前说道,两位先坐,雷振晚点才能回来。我先去做饭……
雷振看见在厨房忙碌的杨简,背对着他。一如往常的模样,只是不知道他脸上此刻是不是挂着泪。
简子,你越来越爱哭了。雷振曾经对杨简说。
杨简说,只会为你一个人哭,也只有你能让我不哭。
雷振理解不了这么相互矛盾的话。他说,你不要哭,像个女人一样,不好。
杨简有时候想,我要真是个女人该多好。
杨简不愿听见他们的谈话,可是那些声音还是传进了耳中,不甚清晰,但总离不开再婚之类的话。
二老说,雷振,不要让白梅的影子拖累着你,都这么多年了,你应该再娶个老婆。白梅不会怪你,我们也不会怪你。
雷振大概知道这是自己父母派过来的“说客”。他们以为他不结婚是因为深爱着白梅。
他只说,谢谢你们的理解。
这顿晚饭雷振装作振奋的样子,尽量和二老聊起白梅生前的趣事,这种缅怀,有种说不清的滋味。杨简只是默默吃饭,默默听着。原来,雷振和白梅也曾那么开心,也曾那么爱过。虽是过往,也抹煞不了白梅在雷振心里的位置。
老人走后,留下一桌子吃剩的饭菜。有些狼藉,有些让人不知从何下手让它们恢复到原来干净的模样。好像他和雷振的生活,似乎又开始凌乱。
杨简说,雷振,对不起。
雷振说,简子,对不起。
杨简患得患失,想要雷振相守一生的承诺;雷振能给的是:对不起,只是不想和你分开。
是不是有一天还是会分开?杨简问这句话的时候雷振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似乎在休息,似乎又在考虑怎么回应杨简。
我……雷振刚开口,却被杨简制止。
不要说了,我今天很累,我们去洗澡睡觉好不好?
这一晚,杨简前所未有的兴奋。
他趴在雷振的身上,舔咬他的耳朵,疯狂蹂躏他的嘴唇,他掐住雷振的腰,让自己的欲望抵在雷振的臀间执意要闯进去。
简子,你怎么了?雷振受不了杨简的粗鲁,他翻过身子,看见杨简发红的眼睛,像只野兽般嗜血与疯狂。
为什么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为什么总有这么多人见不得我们幸福?!
简子,我爱你,不会和你分开,永远不会。
性事之后,杨简几乎要虚脱。他从未这么尽兴,他让杨简含住他的□,他让雷振在他身体里驰骋,他让自己痛,他尝到自己的泪水和汗水的滋味——除了苦和咸,再无其他。可这不就是他们的生活么?
雷振点烟,问杨简要不要来一根。杨简说,我连抽烟的力气都没有了。
简子,你知不知道直到白梅怀上了我的孩子我才知道白梅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啊?杨简紧闭的双眼睁开,看着幽暗灯光下雷振的侧脸,觉得太难以置信。
当年咱俩都那么迟钝,谁也没有看出来,这是后来白梅和我说的。我一直没告诉你,觉得既然是我老婆了,现在好好爱我,以前的事大家都不用计较,何况他喜欢的是你,那更不用计较了对不对,你那么优秀,喜欢你也很正常。
第 33 章
关于白梅的过往,似乎又是一个一言难尽的故事。
当年念初中,杨简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因为他转校过来不久就考到学校的第一名,而且此后的各种考试前三名里总能看到他名字。除了和雷振在一起,他总是不苟言笑,可是一开口说话声音温柔得不像男孩子,他永远那么有礼貌,不与任何人发生冲突。
白梅对他早就有所耳闻,她曾经不止一次跑到杨简班上去偷看他,她也曾怀揣着小小的心思希望与杨简来个亲密邂逅。
收到他写来的情书,白梅兴奋了一个晚上,她那么天真的构筑着和杨简的甜蜜未来。可是第二天换来的是杨简一句:这是别人的恶作剧,我根本不认识你。
好像白日梦终于有破碎的一天。白梅羞愧,伤心,甚至赌气觉得你以为你是谁,谁稀罕你认识,谁稀罕你喜欢。
讲到这儿,雷振忽然话锋一转,说,简子,你不会在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吧,故意写上你自己的名字,难怪白梅事后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杨简嗯了一声,小秘密被发现,他还真有点害羞。
白梅是个内敛的孩子,尽管杨简对待情书的态度伤了女孩子的自尊,但不出几日,她还是抑制不住喜欢偷偷关注着杨简。她看到杨简和他们班上的雷振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他看到杨简只有和雷振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无所顾忌。于是,她想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吧,接近雷振也许能知道杨简的更多。
于是,就有了后来白梅对雷振感兴趣,雷振逼着杨简再写情书的那段过往。
你永远不知道别人心里有什么秘密。雷振幽幽的说道,对于当年白梅和我在一起还老是打听你的事我并没有多想,他每次来找我只是为了看你我也不知道。直到你考上县一中她觉得你们的距离只能越来越远她才放弃了对你的暗恋。
她是个明智的人,杨简说。
是啊,我对她好她总不是瞎子看不出来。哈哈,最后几经周折还是嫁给了我。
你爱她么?杨简忽然问。
我说实话,我爱她,可这些都过去了对不对?
我不怪你。杨简说,嘿嘿,还是给我来根烟。
不要抽了,累就睡吧。
杨简将枕头摆好,沉沉睡去。
雷振,晚安。好像在梦里,他说了这么一句。
雷振做了一个梦,梦见父母时而疯癫,时而清醒,最后化成恐怖的幽魂,凄凄惨惨对着他说,你这个不孝子!
简子,我们究竟还能走多远,一辈子有多久,谁又能给我一个定数?雷振从梦中惊醒对着熟睡的杨简说道。
雷振患上了失眠症,在时常接到雷振妈的电话之后他的失眠症越来越严重。事业也没有料想中顺利,上面欠着钱不给发工资时,他还要自己去朋友那儿借钱缓燃眉之急。
杨简心疼的守着他一起失眠,经济上自己微薄的工资根本不足以帮到雷振,而其他方面,他才是给雷振造成困扰的人。
同样很压抑,可是他却不舍得放手。鱼死网破,这样下去两人都会死于非命。
许久的抑郁得不到缓解时,雷振几乎奔溃。他终于哭出了声,他说,简子,我好痛苦,我该怎么办??
我们私奔吧,离开这儿。
私奔谈何容易,这儿有我的事业,我的父母,我的家。
我们分手吧。
坎坎坷坷这么久,最后还是要走到这一步:我们分手吧。
天啊,你怎么不睁开眼睛看看,你怎么不可怜可怜我。豆大的眼泪从雷振的眼眶溢出,他看着端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杨简,终于失了神志。
幸福那么不容易,痛苦却是汹涌而至,排山倒海。你怎么能和上天对抗,你怎么有可能赢了命运!
雷振一病不起。坚强如他,也被病魔吞噬了身体。他活得太过压抑,所以怎么也康复不了。杨简说,雷振,假如我死了,你会不会好过一点。或者你去结婚,我一直等着你,等你完成社会和家庭义务再来找我,我们那时再在一起。
一九九八年刷新了特大洪水的记录。
陈志顺的新家,即便建在了高地上仍然没有摆脱被洪水冲垮的噩运。
那年的洪水,彻底将小村庄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雷振的家也未能幸免。
而这些与杨简都没什么关系了。因为这个地方再也没有一个叫雷振的人,只有一个残破不堪的雷家。雷振妈妈几天头发全白,雷振爸爸好像发了疯,神智不曾清醒。
雷振说要回家结婚,于是他回来了,他对杨简说,只要两年,简子你等着我。
杨简说,我等你。
雷振妈问雷振为什么不在城里举办婚礼。雷振说,这儿才是我真正的家。他在骗父母,他只是不想他和杨简的家住进来一个他并不想要的女人。
那场婚礼还在筹备阶段,家里才又搞了新装修。
这场洪水突如其来,村里所有的人认为它再凶猛也比不过九六年那次。可是,每个人都错了,上帝开了个不小的玩笑。
那翻腾着的大水涌到雷振家时,他正撑着伞迎着暴雨在镇上买结婚用品。回来时看见站在二楼颤颤巍巍的父母,他们和他“隔海相望”。
那时,亲情胜过了一切。
那时,他不顾一切游到自己的家里抱住发抖的母亲,听着母亲的呢喃。她说,一切都没了。
洪水太突然,救援的人根本没能及时赶过来。
他像疯了般,忘记了死亡。那时,他知道,假如杨简是他的一切,父母也是他的一切。失去谁都不行。
那一刻,他看到了死亡。那一刻,他看到杨简含泪的微笑。因为他说,好,我等你。那一刻,他知道父母安全了。那一刻,他终于看见了上帝。
杨简疯了,雷振回一趟老家原本以为只有两年却成了永别。
是谁说,江南的孩子理应有一份对水的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