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想起这茬,欣然道:“大哥,世叔说得极是。定云老祖的修为留着也是留着,与其让它们白白散去,不如予了大家,你和水仙也可早日相聚。”
大哥困惑地看着我从储物袋中取出的水晶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终于弄清我的意图时,登时瞪圆了双眼。与此同时,天边隐约有两道法术的光尾缓缓行来,爹和娘站在各自的飞行法器上,显然是才从某个幽会的地点回来。“阿东阿西,你们怎么不回屋坐着?”爹径直无视了观莲音,皱眉看着我和大哥道。
我闻言一愣,随即直勾勾地盯着爹,却始终没有在他脸上看出情绪的变化来。他收起飞行法器与娘一同下来,似是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虎着脸道:“阿西,你看我做什么?”我这才收回目光,讪笑道:“无事。”
爹一向蠢到不行,没发现我的事也实属正常。这样也好,若是爹也因此与我生出隔阂,我倒还真不知道日后要如何以令狐西卿的身份过活下去。正欣慰地想着,我发觉观莲音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娘一眼,问道:“姐姐这是……”
娘依然英姿飒爽,只是仿佛多了一分平时没有的韵味,令我隐约从中嗅出了一丝异样。她听到观莲音略带疑问的话语,便淡淡地笑了笑,双手轻抚在自己平坦的肚腹上道:“兴许我家的四卿,来年便可以多个弟弟了。”
大哥一呆,我的嘴角一歪,许久才哆嗦着道:“怀、怀上了?”
“恭喜姐姐。”某世叔适时地拱手,见旁边的爹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得意与喜悦,便也微笑道,“恭喜令狐兄。”
我扶在大哥肩上呆滞了好半晌,瞅着某人的肚皮哽咽道:“娘,你们的动作可真快啊……”闻言,爹的脸颊稍稍浮出些许红晕,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娘则悠然地看着我道:“阿西不想要弟弟么?”我沉默了一会儿,瘪着嘴道:“自然是想的。”
娘听罢看了我许久,忽然伸手将我揽入怀中,摸着我的脑袋笑道:“果真还是娘的好阿西。”
我倚在她怀里,抬眼望着天边飘浮的白云,恍然间觉得很是安心。
果然,即使有了定云的记忆,我也还是令狐西卿。
“姐姐,你真是个有福之人。”观莲音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道。“……莲音,再过不久就不能叫姐姐了。”娘看看我又看看他,别有深意地笑道,“我是你的婆婆,阿乾也是你的公公,若还是姐姐哥哥地唤,岂不是乱了辈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话一出,旁边的爹双眼忽然亮了一下。虽然面上还是不情愿的样子,可我知道他内心一定在暗爽,毕竟可以平白大观莲音一辈,日后也能以公公的身份使唤他,这笔买卖显然十分合算。“咳,姐姐说的极是。”观莲音仿佛没有察觉到爹眼里迸发出的精光,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想到他不久后的命运,我忽然担心起来。
正擦着鬓角的冷汗,我听到娘又道:“阿东,你去传话给南南北北,叫他们快些从定云宗回来;如今我有了身子不方便,你去羽族的青鸟观家一趟,与他们商议一下成亲事宜。”
大哥听罢颇为复杂地看了我们一眼,道:“是。”
……
待爹和娘卿卿我我地走后,我还未来得及与观莲音说上话,便看到他面前浮现出了千里传音符的金纹。他蹙眉看着眼前的符箓,半晌才无奈地道:“司徒,你又闯了什么祸?”
不知某世伯在符箓的另一头说了些什么,观莲音叹气道:“也好,我如今在令狐家的府邸,你先来这里吧。”
符箓的金纹消失后,观莲音神色复杂地与我对视许久,却是什么也没说。
傍晚的时候,憔悴的某世伯来了。
我躺在观莲音的双膝上吃着灵果,余光看到某个失魂落魄的胡须美人从门外跌跌撞撞地走进来,便瞥着他戏谑道:“纯阳,你怎么不去追你的雅媞了?”某世伯凄凄地看了我一眼,凄凄地走了过来,再凄凄地坐到桌边,又凄凄地道:“是想追,可惜追不上了……”
我嚼着嘴里的果肉,含糊不清地道:“哦?你一个归元期的老前辈,竟会追不上金丹期的小修士?”
他听罢沉默了许久,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抚在自己的肚皮上,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道:
“我呀,怀了。”‘P‘*WXC‘P‘‘P‘*WXC‘P‘
☆、第六十章
我一口气没抽上来;啃了一半的灵果从手中掉落;登时趴在观莲音怀里咳嗽起来。
观莲音赶忙为我拍着脊背顺气,虽然没有被惊吓到,可面上的情绪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蹙眉看着司徒烟道:“司徒;这事可开不得玩笑。方才远在东海的尹世伯给我传话;说是尹随风已经回到了龙族;你的这个孩子,究竟是何时有的?”
听到观莲音的话;我更是感到一道惊雷劈在天灵盖上;虚弱地起身擦擦唇边沾染的汁液,便朝神色凄凉的司徒烟看去。悄悄放出的灵息停留在他的肚腹边,我果然感到里面有异样的物事在隐隐动静,于是脱力般倒回观莲音怀里;再也没了听司徒烟解释的心思。“早在广陵的时候就有了……直到这几日丹田隐隐作痛,施法也似有限制,我才觉出异样来。”司徒烟双目无神地说着,手仍是抚在自己的肚皮上,看不出对那腹中的骨肉是爱是憎。
我幽幽地抬起头道:“纯阳,你现在究竟是男是女?”
闻言,他的双眸终于有了焦点。默默地看了我许久后,他并未作答,而是问道:“那你现在究竟是定云是阿西?”还未待我作答,他便低笑着道:“若是定云的话……老祖一手修改的《溪客真经》,修炼到我这等境界究竟会发生何种变化,难道不清楚么?”
我听罢沉痛地捂住了额头。
完了,看来真成不男不女的老妖精了。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自己当初酿下的恶果,此时我的痛心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半晌忧心忡忡地看向抱着我的观莲音,道:“世叔,别再修炼《溪客真经》了。”我坐起身来认真地看着他,“定云的记忆虽然无趣得很,但那些上古的修炼功法却是极有用的物事。事到如今怀孕的纯阳已无法挽回,可你我二人却尚有余地,阿西择日便在《溪客真经》的基础上修出一套新的功法,完成后再与世叔修炼。”
观莲音微微一笑:“世叔都听阿西的。”
含情脉脉地对视间,不远处传来一个幽怨的声音:“我说你们两个啊……能不能稍微关心我一下……”
“放心吧纯阳,既然尹随风搞大了你的肚子,我就定然不能放任他在这人间逍遥。若是普通的仙人也就罢了,你可是八仙中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我怎能眼睁睁看着昔日的弟子沦为众人的笑柄?”瞧着他那副可怜的模样,我终究是生出些许怜惜之意。吕洞宾毕竟是与定云最为亲密的弟子,不论他与尹随风之间如何,我都打心底更偏向于他,更别说如今还怀有身孕了。
“不过我倒是要问问你,当初尹随风爱你若狂,你不屑一顾,为何直到他已心冷放弃才想起去挽回?”说到这里,我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对司徒烟的同情少了些许。
眼前的某世伯登时作出痛心疾首的模样来,捂着胸口郁闷道:“你也知道我这一世因为不举,性子本就是有些古怪的,即便是心动,也克制不住自己那些伤人的作为……”他沉默了半晌,苦着脸又道:“总之如今我已恢复记忆,司徒烟犯下的错便由吕纯阳来弥补,可雅媞他没有前世的记忆,亦不愿听我解释,老祖,我该如何是好?”
察觉到身边的观莲音神色一动,我思索了许久,问道:“纯阳,你现在爱的究竟是昔日男扮女装的雅媞,还是如今对你弃如敝屣的尹随风?”
“……爱的是谁,也得再见上一面才知道。”他说着看向自己还很平坦的肚腹,仿佛听出了我话中的深意,半晌道,“总之这孩子的父亲,是尹随风。”
……
因为大哥和水仙已经出发去了羽族观家,此时又没有其他医修在旁,我便亲自上阵为司徒烟听了脉,嘱咐一番后将他送到清净的客房中休息去了。司徒烟这几日太过劳累,丹田之处的灵息被迫为胎儿让位,繁杂地冲撞在经脉间,也亏他能忍耐下来。想到前世那个对雅媞一往情深的吕洞宾,我看着司徒烟的睡脸,心道一定要把那即将做爹的尹随风给绑回来。
打理好一切后,我悠然地走在蜿蜒的长廊上,还未回到我和观莲音的卧房,便看到不远处隐约有一伶仃的身影在晃动。雪白的衣衫映着一张略显落寞的小脸,他从阴影中走出来,静静地唤道:“二哥。”
“北北?”我咂舌道,“怎么会这么快,明明大哥晌午的时候才千里传音过去……”
“不是大哥的传话,我是昨天上的路。”北卿的神色有些黯然,眼眶泛红地扑到我怀里,许久才叹气道,“南南让我滚,所以我就滚回来了。”
我看着他,这才想起他前世的身份来。
如今我的灵息已经融入了定云的些许仙气,自是比寻常修士多了一分窥察之力,轻易便能看出历劫仙人的转世。北卿就是昔日的韩湘子,这点我早在轮回梦境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从紫箫巢穴中搜集来的残页都还未一一辨识,他自然也还未恢复身为仙人时的记忆,这般看来,他倒是和定云记忆中的韩湘子差距不大。
想不到千年过后,我竟与八仙之一的韩湘子都投胎到了令狐家,也不知是纯属巧合,还是天意使然。
韩湘子跟随着吕洞宾的步伐流连三千界历劫,几千年来从未动过情,与当初那位青莲姑娘也一直是不远不近的友人关系,却在今生与自己的亲兄弟南卿有了异样的情愫,我在啼笑皆非的同时,也觉得有些无奈。“南南又欺负你了?”我抱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于是摆出严肃的样子道,“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二哥,二哥去替你报仇。”
北卿的眼睛眨了眨,神色复杂地靠在我的肩头,半晌低声道:“南南他呀……有新欢了。”
我在心中暗道一句果然。韩湘子是八仙中唯一没有历过情劫的,一旦开窍,便注定不会太过顺利。若是没有我,这两人之间必定还会有许多波折;而如今我已经有了几分老祖的先见,便断然不会让那远在昆仑的西王母迫害到他们。
“那新欢是个狡猾的小鬼头,南南喜欢他得紧,成天与他一同采药修行,就是不肯理睬于我,好容易在昨儿个和我说上一句,却是叫我滚开。”北卿的话中透着些许悔意,过了一会儿又道,“早知道即便与南南划清界限也会有旁人来干扰他修行,还不如当初就不要惹他生气……罢,我这是自讨苦吃。南南大概不会理我了。”
我听罢眉一挑,见他面露疲惫之色,便扶住他的肩膀道:“好了,北北赶路辛苦,先行歇息去吧,二哥帮你想主意。”
把自己的幺弟哄去睡觉后,令狐家的府邸再次变得安静起来。我原本欲踏入卧房的脚一顿,停在原地思索了一阵后,转身去寻了一处僻静的修炼之地。
尽管我如今筑基期的躯壳不足以容纳定云的修为,可他的灵息与神识却是可以收放自如;只是轮回后的我从未感受过如此精纯的气息,指引它们在天地间游离的时候便稍显生涩了。我得与它们尽快熟稔起来,毕竟定云老祖是除天界嫡系上仙外唯一能对抗妖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