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个时辰后。
我坐在客栈里的上等房中,瞅着手中艳红的物事,纳闷又郁闷地将它放下,顶着红肿的脸颊走到桌边倒了杯清茶。
寻常姑娘怎么会把肚兜掉到别人家择婿的面选大会上?
我对着那件肚兜看了又看,除却上面的鸳鸯图案和一个金线绣的“雨”字外,并没有窥出什么玄机。鸳鸯悄悄地从阵谱中钻出来,躺在床上颇为认真地看了它一会儿,也没能看出什么,好奇地把它贴在自己身前比划着,似乎很是喜欢。
门嘭地一声骤然打开,鸳鸯吓得立刻钻进阵谱,滚到角落里不再吱声了。我抬头看着满面红潮的观莲音,纳罕道:“世叔有事?”
观莲音扯开自己的领口,双眼时而清明时而迷蒙,朝我走来的脚步有些不稳,重重地跌到我身上,将我压倒在了床榻间。“阿西,世叔撑不住了……”
我诧异地看着他,立马意识到应该是定云酒的后劲上来了。这酒不仅极烈,后劲也足够令人醺然十余日;若是普通的酒,他还尚可用脉络间的清气将酒意祛除,然而定云老祖的灵酒是由灵果仙蜜酿成,连老祖本人都时常喝醉,可见这酒意并不易祛。
思及此,我艰难地挣扎了一下,试图从他沉重的身躯下钻出来:“撑不住是指……?”
观莲音许久都未曾回话,仿佛睡着了一般。“这、这是什么……”他睁开眼睛,举起方才被鸳鸯随手丢到一边的肚兜蹙眉打量着,低头看向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我,很是单纯地问道。
我有些尴尬地回答道:“世叔,是肚兜。”
观莲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并没有问我这件肚兜的来历,而是红着脸笑道:“阿西穿上去一定很好看。”
……
我忽然感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穿上去一定很好看。”观莲音攥紧肚兜,又重复了一遍。
他直起身来打量着我,终于松开了我被压制着的四肢,醉酒后的俊朗面容别有一番美态。不对劲的感觉一直在脑海中打转,令我无法放松警惕,咽了下口水便小心翼翼地朝墙角退去。
观莲音似乎是真的醉了,我得想个办法让他清醒过来才行。
对了,醒梦铃!
我手忙脚乱地打开腰间的储物袋,摸索了好半天才碰到那只铃铛的一角。还未来得及取出来,我的手便被观莲音一掌拍开,铃铛从袋口飞出去,落到地上轱辘轱辘地转动着,最终停在了远处的桌脚边。观莲音撕开我的衣裳,举起手中的肚兜朝我阴森地笑道:
“……一定很好看。”
☆、第九章
赤。裸在外的胸膛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我哽咽了一下,还是决定做最后的挣扎:“世叔,阿西是男子……不能穿这女儿家的贴身衣物的……”
观莲音置若罔闻,将我制在两臂间低头欣赏着,手指也在我并不结实的胸膛上勾划了起来,迅速将手中的肚兜贴上去,自颈后打了个结。“真好看。”他的目光像舌头一样舔舐着我穿肚兜的上身,眼里氤氲着某种看不真切的*,“世叔喜欢。”
我石化了。
观莲音的手在我麻木的身躯上流连抚摸着,低笑一阵后便俯下身来,高挺的鼻梁抵在我的鼻尖,带着酒香的唇径直堵上了我的嘴巴。
……
当观莲音笨拙地想要撬开我的唇齿深入时,我居然出乎意料地十分平静。垂在脸颊两侧的乌黑长发,闪烁着暧昧光泽的墨色凤眸,再加上那沾染着薄香的晶莹细汗,优美结实的蜜色胸膛,谁看了把持得住?若不是他力气太大,我早把碍事的衣裳剥光,压上去这样那样了。
但是依现下的状况来看,也许被剥光衣裳这样那样的人是我。
深吸了一口气,我趁他正陶醉在亲吻中的时候用力一推,赶紧扑下床去爬到桌边,捞起落在桌脚的醒梦铃狠狠地摇了两下。清脆的铃声从手中荡漾开来,一*传入观莲音的耳朵里。他的身躯在床上摇晃了两下,扑通一声倒在枕头上,不省人事了。
我看到他通身的酒气化作一缕白烟升腾了起来,缓缓和旁边灵炉里的清气混在一起,辗转飘出了窗外。
定云老祖为解定云酒而制出的醒梦铃,成效果真立竿见影。
观莲音拖着还有些沉重的身子坐了起来,惺忪的模样好似刚做过一场大梦,捂着自己的额头沉默良久,抬眼朝我望来:“阿西,你怎么坐在地上?”
我警惕地看了他半晌,把醒梦铃塞进储物袋中收好,看着他叹气道:“世叔以前可曾醉酒过?”
“……不曾。酒是俗家之物,多饮伤身,我从未试过今日这般的豪饮。”观莲音似乎对方才发生的事一点印象也无,很是困惑地将凌乱的衣裳穿好,遮住那j□j在外的胸膛,思索着道,“阿西,我在面选中喝过酒之后发生了什么,又是怎么回来的?”
看来真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哀怨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好不容易理清混沌的思绪说上两句,便被他打断道:“你被林婉秋调戏了?!”
观莲音霍然站起,垂在身侧的拳头握得紧紧的,看向我的目光沉痛又纠结,懊恼的模样顿时使我的心情明朗不少,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姿态点了点头,幽幽道:“世叔,你当真丁点也想不起?”
“我喝得实在有些多,浑浑噩噩间,只看到阿西在和一姑娘眉来眼去……”观莲音细细地回忆着,继而苦笑道,“再后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姑娘?那定是世叔看错了,阿西一直在为世叔忧心,哪有心思和姑娘眉来眼去?”我斩钉截铁地说着,见他没有质疑的意思,便暗自松了口气道,“也罢,第一回的面选我们已经顺利通过,世叔以后可不许再喝酒了。”
再喝一次,我的贞操恐怕就真要不保了。
观莲音颔首,许久才面色凝重地道:“阿西,世叔可否问你件事?”
我被他严肃的样子骇了一下,忙端正地坐好道:“世叔请问。”
观莲音目光复杂地打量了我好一会儿,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某个地方道:“你……为何要穿女子的肚兜?”
我僵硬了。
半晌,我颤巍巍地低下头来,果然看到那件鲜艳的肚兜正在我肚皮上温顺地贴着,乍一看还能隐约瞧见被它勾勒出的曲线。“莫非阿西喜欢肚兜?”观莲音叹息着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瞥我一眼,提起自己的剑走出了房门,“唉,竟生得如此怪癖,让世叔说你些什么好呢……”
我:“……”
当轰在天灵盖上的闷雷终于不再作响时,我眼前的空气忽然像水纹一样波动起来,千里传音符的金色图样隐约浮出,耳旁响起一个欢快的声音:“二哥,你在干嘛呢?”
“南南,二哥要问你一个问题。”我对着浮动的金色图样平静地道,“如果想残害一个还算有几分姿色的老妖精,是先奸后杀好呢,还是先杀后奸好?”
“都行,可以使个寒冰符把尸体封起来,想奸多少次就奸多少次。”南卿依然欢快地说着,丝毫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二哥,我筑基成功了!”
“这么快?”浑身的黑沉之气散去后,我一把扯掉身上的肚兜,欣慰地道,“可喜可贺,等二哥和娘回去,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对了,那王屋山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那老头对我感激得很,就等我步入筑基期后为他们两家办婚事呢。”南卿得意地说着,又压低了声音道,“二哥,爹让我传句话给你,你想听温柔点的复述还是暴躁点的?”
我叹气道:“随便吧。”
南卿咳了两声,以一种熟悉的暴躁口吻道:“阿西,爹在风城楼兰接了笔生意,媒金有一万块中品灵石,你赶紧把碍事的观鸟人处理掉,跟爹上路!”
“知道了,臭老头。”我淡淡道,“还有别的话要说么?二哥要歇息了。”
南卿略有幽怨地道:“二哥你就这么嫌弃南南吗,人家和龙族去王屋山迎过亲后就要闭关修炼了,还想和你多说会儿话来着。焚香城的景色美不美?饭菜好不好吃?姑娘漂不漂亮?来求亲的修士牛不牛逼?”
我的眉心抽搐了一下,伸手戳破千里传音符的虚影,从储物袋中找出一本蓝布封的野史小说,靠在床头百无聊赖地看了起来。
不多时,千里传音符的虚影再一次在空中浮了出来,围着我绕了一圈,金色羽翼的虚影在两侧拍打着,半晌道:“二哥……你可知道定云老祖亲笔书写的《八仙姻缘传》?”
我翻着手中的书页,打了个呵欠道:“这不是每个冰人的入门经典吗,怎么问起它来了?”
《八仙姻缘传》是早在洪荒纪年就被定云老祖编写而成的婚史小说,记录着在漫漫仙途中各自动了凡心的八仙赴往三千界历劫的故事。
当年各洲大陆还尚处于混沌未分之中时,第一批得道成仙的修真者难以忍受天庭的各种清规戒律,八仙中以风流著称的纯阳真人吕洞宾率先破戒,恋上凡间的云游歌姬雅媞,从而遭到上仙严惩。王母勒令其流连三千界洗罪,却不想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仙人窃来月下老人的姻缘簿,纷纷下凡找到了各自的有缘人,宁愿仙根尽断从此六道轮回,也不愿再当与天地同寿的寡情仙人。
王母大怒之余,把他们打入三千界以虚魂之态历劫,又将八仙元神封印于咒书之中,撕成碎片散入人间界,令他们每一世都难逃厄运,有的灵根不全,终其一生都无法悟道;有的缺魂少魄,天生便带有残疾,个个都要遭受非人的磨难。
只要他们不在转轮台上向王母忏悔,这磨难就要生生世世地历下去。
然而这些毕竟只是传说,洪荒纪年已不知在这片仙洲大陆上过去了多久,我可从没听说过有八仙在转轮台上忏悔,再次位列仙班的传闻。更何况,编写《八仙姻缘传》的定云老祖为人相当不靠谱,说是婚史小说,其实就是情情爱爱翻云覆雨的j□j罢了,我平时总喜欢拿它做个消遣,不说倒背如流,也已烂熟于心,不知南卿突然提起它是因为何故。
“我曾听爹讲过,八仙的元神之书被王母撕碎后,其中有一残页是掉落到了桃止山下定云老祖的酒窖中,被定云老祖暗中保护起来,仙气与阴气相抵,渐渐繁衍出了一座城池,便是这焚香城。”南卿很是认真地说道,“二哥你说,城主之女季芙嫣天生灵根奇异,会不会是当初哪一位仙人的转世?我猜这些求亲者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想来碰碰运气,看看能否得到元神之书的残页罢了。”
我放下手中的书,面无表情道:“你的意思是,观莲音也极有可能是来找那劳什子残页的?”
千里传音符在空中晃荡了两下,似是在点头。“不论真相如何,二哥你还是赶紧回来,不要再陪观鸟人蹚这趟浑水了。若你出个什么意外,爷爷一时半会儿的可赶不来救你。”
“……不必忧心,二哥自有主张。”我听罢沉默了许久,绕开话头道,“你这几日既是无媒可说,便静下心来好好巩固一下筑基初期的修为吧,令狐家的这一代你是门面,可千万别让爷爷失望。”
千里传音符在空中沉浮许久,金色的边缘渐渐淡化下来,翻转着符身远去了。
“等等,南卿。”见我唤它,虚影立刻回归了清晰,亮晶晶地等待着我发话。“防狼灵宝还在么?”
南卿呆了许久,道:“还在,二哥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