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吉恼了:“我爱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的事,但是我觉得你这样很幼稚。”吉祥笑嘻嘻。“难怪听灯说你长不大。”
“你才幼稚!”幼吉扑上去挠他。
吉祥本来就蹲在木盆边缘,幼吉一下子扑过来他接不住,一靠到盆缘木盆就危险地翘了起来。
围观的敖白见势不妙,伸手想去稳住木盆,结果一个来不及,木盆就刷地一声倒翻了下去,把吉祥和幼吉严严实实地扣到了水下。
敖白看到他们俩想出水又顶不开木盆的样子,坐在呼噜上笑得前仰后合。
幼吉好不容易从木盆底下划拉出来,看到敖白的样子气不过,伸手一拉,冷不防就把敖白扯下了水。
敖白虽然不像吉祥那般一点就炸,但也不是没有脾气的,再加上幼吉不断挑衅,一怒之下也动起手来。
吉祥呛了几口水以后也浮起来,脸上的水来不及抹开就被战火波及,又视线模糊看不清究竟是谁出的手,干脆也冲过去和他们俩搅成一团。
如果说刚才幼吉那声凄厉但是急促的惨叫还来不及引起注意的话,现在荷池里的巨大动静就足够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靠近围观了。
尤其是三人都半浸在水里,还没有荷叶荷花高,人们就只能在池边看到水中荷叶不停被摧残得东倒西歪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热闹和……激烈。
一道和风从岸边向他们吹去,荷花叶茎纷纷被拨开,让出了一条道。
扭打的三人突然发现身边的挤挤挨挨的荷叶突然间没了,抬头看去。
吉祥几个傻乎乎地抬起头,看到他们已然成了众人围观的对象。
一个身穿白衣的清俊男人站在池边,朝他们浅浅一笑。
“不好!”幼吉立即头皮一麻,当下立刻收手,什么都顾不得就一头扎进水中。
剩下吉祥和敖白两个,显得更傻了。
可惜幼吉毕竟是麒麟不是龙,就算拼了命不愿意出水,本能也不许他在水里闭气太久——刚才一通胡闹又耗费了大量力气,等他在水里自我挣扎完毕,就已经没力气浮出水了——还是敖白看情况不对,下去把他捞起来,和吉祥一人抓住他一条腿像拖死猪般拖回池边。
一直在盯着幼吉的白衣男人看起来清瘦,但却异常轻松地把幼吉单手提了起来,笑着跟他们道谢。
“他总是喜欢独自乱跑,好在也不难找。”男人长得很有书卷气。
哪里有骚动,哪里就有幼吉。
“他喝了水,还是要吐出来比较好。”敖白实事求是地建议。龙可以在水中畅游无碍,但敖白知道麒麟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至少他没听说过能在水里喘气的麒麟。
男人闻言表示同意:“肚子都喝圆了,果然需要吐一吐。”
说完换了只手把幼吉倒提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晾衣服般抖了起来。
被抖得直翻白眼的幼吉只觉得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哇”地一声呕出水来。
男人这才看向吉祥和敖白,笑眯眯:“我是崔钰,跟幼吉玩很累吧?他虽然顽劣,但心地不坏,以后要继续当好朋友啊。”
吉祥跟敖白交换了个眼神。
这个人……说不出的奇怪啊。
而且能让幼吉一见他就大惊失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了不得啊。
崔钰似乎看不见吉祥和敖白脸上的古怪表情,摆摆手:“晚上要开宴了,我们就先走了。幼吉要提前收拾——啊,打理一下。”
这次龙宫赴宴,不少宾客都带了孩子,或者服侍惯了,要不就十分宠爱的小仙童,一些年纪不大的被动静引了过来,对吉祥和敖白下水玩耍感到十分好奇。
毕竟荷花池这种东西,多半都是观赏用的,他们极少能看到这么没有规矩的举动。
吉祥唤来呼噜,爬上去又引得一阵细碎的惊叹羡慕。
敖白见这么多人都在看他们,觉得有点羞窘,只想快点离开。
而小猪却是最喜欢这种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的,心理不禁得意得很,大摇大摆地叫上敖白回去换衣服。
……
回了住处,吉祥发现敖光竟然十分难得地没有失踪,高兴得冲进屋子就想往他身上扑。
敖光用指头抵住吉祥,皱眉:“怎么弄得这么湿?”莫非是去玩水了。
敖光身边还有几个婢女正在调试要赴宴的衣袍,要是被吉祥扑上去这身衣服上去可就好看了。
吉祥心情十分高昂:“我遇见幼吉了!”
敖光了然。
如果是和幼吉碰头的话,吉祥不管以什么造型回来似乎都是合理的。
“回来得正好,正要派人去找你回来换衣服。”敖光皱眉。
还好吉祥自己回来得早,不然弄得一身湿答答地再晚怕是要来不及。
几个等候一旁的宫婢过来牵了吉祥,一边给他擦头发洗脸,一边教他今晚出席的礼节。这不比家常吃饭,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彼此的一举一动,要是不小心失礼闹了笑话,虽然不至于当面取笑,但是背后也要被人当作谈资的——神仙活得久,相对也更无聊些。
明天龙后就过来了,今晚龙宫里燃起三百六十盏水晶灯,彻夜不息,摆开长明席,像敖光敖闰这种身份的,是一晚上都不能离席一步的。
如果吉祥年纪更小些,晚上实在困了是可以独自回来睡觉的,但敖光觉得他已经过了开特例的岁数了,于是嘱咐随侍给吉祥带上斗篷防夜风。
不过敖白他们也是要守席的,席间也会有各种歌舞节目可看,并不会无聊。敖光不喜热闹,也没办过什么休闲活动,所以在东海长大的吉祥还没见识过水族的曼妙歌舞技艺。
其实迎龙后只是个礼节上的说法,新娘今天就已经先到了北海梳妆,但是不能露面张扬,要等到明天两方大家长和亲族都到齐了,才会由敖禀的长辈领着敖禀做完迎接的仪式,在那之前就连敖禀都是不能和新娘见一面的。
等天光地亮,女方亲眷到了北海,敖禀上去迎纳的时候吉祥就可以回来睡回笼觉了,到时撤下长明席,在内宫布开礼坛,新娘和敖禀给内族长辈见礼试后冠等等繁琐礼仪,不要求小辈和宾客参加,直到中午才会再次开席,到时候新娘就以女主人的身份出面和敖禀一起一一酬谢宾客——又是三天正席。
其中复杂琐碎的规矩细节可以写满一个卷轴,要是一一跟吉祥解说也没用,几个宫婢只捡了要紧的规矩细细讲给吉祥听,大规矩守好就行。
即便是精简版,吉祥也听得十分头疼,光光是席上哪些礼器不能随意触摸,哪些是看菜不能动,哪道菜必须吃净不能剩,一排银杯只有哪个是能用来喝的都有讲究。
更不要说出席这种场合是要穿礼服的,敖光已经习惯了各种繁复华服,但是吉祥最讨厌穿这么多层衣服,又是劝哄又是利诱,才好歹把他收拾清楚。
等他们冠饰衣鞋都穿戴好,表示即将开席的悠长钟声也响起了。
敖光肃容牵起吉祥。“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青鸾是欺骗敖钦感情的美人渣,不会正式出场。
一零四章
长明席设在龙宫前殿的广场上,水晶灯晶莹剔透,在夜色的映衬下光华璀璨,塔楼檐角上的铜爵叮当作响,鱼娘美婢来回穿梭引座,衣裙翻飞。
吉祥被敖光径自领着上了主席,长明席依照“几”字排序,在南向的主席上,吉祥一眼就见到了熟人。
帝烨一袭华美丝光黑锦鎏金长裾袍,以暗银凤尾戗水纹作底,十足精致。帝烨头戴黑玉冕冠,不笑的样子竟然自生威仪,使人不敢直视。
听灯果然也来了,仍旧是一本正经的表情端坐在帝烨身边,穿着月白交领缂丝彩云袍,宽袖窄身,配上白玉腰带,简单却庄重。
吉祥跟着敖光上前,一一和已经在主座上坐下的人见礼,偷空对听灯做个鬼脸。
长明席设五百八十六个席位,广场用彩织八宝纹地毯铺就,依次排上紫檀矮长桌,一席一张。
吉祥刚刚被敖光一路训诫过,这时也不敢乱动,学着听灯的样子坐在敖光身边,十足乖巧,等着敖禀宣布开席。
敖白这时也跟着哥哥上席了,他们和吉祥隔了几个位子,敖闰和龙后单独一席,排敖光左手边。
吉祥倒是没有看到敖辛,想来位子不在这里,不过这样也好,他和敖白都坐在这里,敖辛不在正好也省了挑衅的力气,落个清静。
每个席位后都站着两个手持婢女,一个手持玲珑方鼎,鼎内承装清水用以净手,一个身穿束袖纱衣,专门躬身布菜添杯。
敖禀朗声宣布开席,广场中央瞬间冲起百丈火光,火里搭起三寸木梯,一对身穿明黄纱裙的赤眉鱼精赤足步进火中,手脚腕足都套着数十银铃,举手投足自成节拍,一声清越吟唱过后,鱼女们开始踏歌起舞。
吉祥和其他许多神仙宾客一样都没有见过这种在火里起舞的表演,顿时觉得十分精彩,忍不住趴在矮桌上看得目不转睛。
敖光一面应着从各方遥寄的邀酒,一方面低声提醒吉祥吃饭。
“表演有一个晚上,边看边吃也不会耽误。”
小土包子吉祥根本舍不得移开眼睛,嗯嗯应着随手捞了盘掌上明珠吃,差点把肉丸喂到鼻子里去。
敖光见状了也就懒得管他了,再好看的歌舞看一个晚上也要厌倦的,现在专心看也挺好。
刚开席不久,就有人呈上信帖给敖禀,敖禀此时正和帝烨说话,于是转到敖光这边来。
“什么什么?”吉祥凑上去,看敖光就着水晶灯的光看信。
“没有什么,白泽要迟到了。”敖光把信放回玛瑙盘,吩咐:“派人等着,来了领进来就是,不必惊动敖禀。”
那人领了命迅速退了下去。
“白泽也来?”吉祥问。“他来做什么?”
他现在有点不待见白泽了。
敖光看了他一眼。“自然是来赴宴。”
白泽和敖家几兄弟都有交情,自然是一定会来的。
敖光摸摸吉祥额头,发现有点凉。“他晚些会到。冷不冷?”
吉祥摇头,兴致盎然:“这里很热闹,不冷。”
他也就现在会兴奋了,敖光开始在心里盘算再过几道菜吉祥就要开始喊无聊。长夜漫漫,吉祥坐得住才怪。
果然,一连看了好几场之后,吉祥就有点生厌了。表演再精彩,叫他一动不动地坐着看也变得不好玩了。
敖光一边淡定地应酬,一边腾出手来摁住开始扭来扭去的吉祥。
“麻了。”吉祥又换了个姿势,摸了摸已经没有感觉的屁股。“脚也是。”
“等主菜上完之后再走动。”敖光低声说。“等一会。”
长明席虽然不能离席,但是席间却是可以相互走动交谈喝酒的,只是他们坐上席,架势要做得更足些才好。现在在宴席中央的空地上也升起了烤肉的篝火,流水般的侍从上的菜里开始夹杂了些果品蜜饯。
吉祥伸长脖子向帝烨那桌看去,帝烨一晚上始终端着疏离的微笑,他身边的听灯已经不吃东西了,直挺挺地坐着发呆。
吉祥撅起嘴巴。
他觉得听灯说不定是睁着眼睛睡着了,哪有人能维持那个表情一动不动这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