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天真趴在床上翻着ipad,”这个别墅不错啊,卖吗?”
”你想要?那我去跟宝主谈,这人急着出手,又不敢声张,压价应该很容易。”
康天真捕捉到一个词,”他为什么不敢声张?不合法啊?”
”当然合法,叔叔会带你干不合法的事儿吗?”王三笑冷哼一声,”这事儿说复杂其实也很简单,明面上的宝主不是真的宝主,是他连襟,真正的主人在当地政法委工作,估计政治嗅觉比较敏锐吧,急着把名下的财产洗清,所以才有了这次家宅拍卖。”
康天真了然,”搞半天,都是贡品啊。”
”哈哈,可以这么说。”
第二天一早,王三笑就带康天真去了中安长岛,家宅拍卖在国内并不算盛行,是将准备出手的古董陈设在私宅中,然后邀请买家进来一边参观一边交易,每次只进入三五人,整个宅子中看好什么古董都可以和主人谈价,待这部分买家交易完毕,再邀请下一部分买家进入。
康天真进了别墅之后就惊讶地张大嘴巴——他没想到会在一个如此富丽堂皇的别墅中看到这样琳琅满目的赝品。
王三笑悠闲地剥着开心果,低声笑道,”别表现得这么土鳖,谁告诉你行贿一定要送真品的?”
”这个大官是傻子吗?”康天真随手拿起一个青花玉壶春瓶,打起小手电往瓶里一照,王三笑凑过去,果然在明亮的光影中看到一个”康”字。
康天真将瓶子放下,对着旁边的鉴定书嗤了一声,”这个专家在哪儿供职啊?暗记已经做得这么明显了,居然还敢开鉴定证书,简直是对我康氏王国的挑衅。”
”这些人往往只认专家的鉴定书,”王三笑往嘴里丢一颗开心果,嘲道,”而这些开鉴定书的专家却往往只认钱。”
”不过,也并非全是假的,”康天真在一幅山水立轴前停下脚步,“干笔枯墨,风貌细致,汪洋恣肆,急电惊雷,居然是细笔石涛的真品。”
王三笑问,“你想要?”
“嗯嗯,”康天真双眼亮晶晶,一副小猫讨食的样子,“你帮我谈呗,我不会讲价。”
王三笑招来卖家的古董经纪人,“这《细雨图》开价两百万?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经纪人笑着解释道,“王少,您看这幅画构思新奇、意境翻新,淋漓洒脱不拘小节,是石涛画作中的精品啊,上有痴绝、清湘老人等钤印,和剑泉真赏、少石审定等十枚收藏印,著录在《宝迂阁书画录》和《历代著录画目》,可谓传承有序……”
“香港佳士得春拍上了他的一副《故城河图》,尺寸、意境、气势、收藏性都不比这个差,成交价才一百五十七万,”王三笑手指捏着开心果,懒洋洋地说,“我朋友对这幅立轴十分喜欢,要我看,咱们也不必多费唇舌,一百万成交吧。”
经纪人脸绿了,“王少,哪有您这么压价的?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开价二百万的东西一百万成交了,待会儿还得付您老10%的佣金,您叫我怎么跟老板交代?”
王三笑乐起来,“该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呗,这还得我教你?”
经纪人为难半天,艰难地退让,“您再添八十万,这绝对是个实在价。”
王三笑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两眼心不在焉地扫视这整个房间,淡淡道,“二十万。”
“二十万也太少了,那我们再退一步,六十万怎么样?”
王三笑目光在整个房间里转了一圈,回到经纪人的脸上,招牌性的笑容已经没有了,他微皱起眉头,“我说你这是在逗我吗?你要六十万,我砍四十万,然后咱们五十万成交?我说小伙子,咱们这艺术品交易是个多么高大上的生意啊,你在这儿跟我死讲价有意思吗?嗯?有意思吗?”
经纪人被他噎得跟吃了三个煮鸡蛋没喝水似的,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一百五十万,王少,给我一条活路。”
王三笑哼哼,“成交。”
完成一笔交易,王三笑跟康天真勾肩搭背继续逛下去,两人从别墅一楼逛到二楼,走进书房,里面已经有一个人了。
康天真看一眼对方站在书架前高大挺拔的背影,突然雀跃起来,一把挣开王三笑,蹦进书房,大叫,“宋文渊,你怎么在这里?”
☆、第20章 再遇宋版书
宋文渊回过头来,看到康天真跟一只撒欢的拉普拉多一样扑了上来,不由得笑起来,任他挂在自己的背上,对王三笑点头致意,“没想到你们俩也来了。”
王三笑把康天真扯下来,“这货在家太无聊,我带他出来玩玩。”
“哎,你不是跟赵良走了吗?”康天真拉着宋文渊上下打量一遍,然后分开他的腿,弯腰探头看过去。
“卧槽!”王三笑脸色大变,一把薅住他的衣领将人提溜起来,吼,“光天化日你干什么?”
康天真笑嘻嘻,“我检查一下他有没有保护好贞操。”
“没有,”一个戏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赵良走进来,带着一脸恶意的笑容,“他从里到外都被我吃得干干净净,你没赶上……”
“别胡说,”宋文渊打断他,冷冷地说,“天真脑子单纯,他会相信的。”
“没关系,没关系,”康天真连忙摆手,“我无所谓相不相信啊,你俩能破镜重圆就是好事。”
赵良哈哈大笑,抬起胳膊担在宋文渊的肩膀上,亲昵地咬着他的耳尖,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笑道,“原来你剃头挑子一头热啊,没这么没用吧,我的小师弟?”
“跟你没关系,”宋文渊挥开他,指着书架上一本书对康天真道,“这本书你还有印象吗?”
康天真凑上去一看,“《周易本义》?这不是我们在湖北李二铁手里收缴的吗?”
王三笑道,“什么情况,文渊,我记得当时是把书交给你了,怎么会在这里?你小子行贿都行到重庆来了?”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宋文渊沉声道,“当初我拿到书,找老师鉴定之后,就捐献给博物馆了。”
王三笑倏地皱起眉头,“博物馆?”
“不对啊,”康天真指着卷端的收藏印,低声叫道,“牧斋?这是清代钱谦益的藏书印,开什么玩笑?这本书不是明朝的时候就跟着陶仲文进了坟墓吗?”
“应该是后世伪作,”王三笑道,“古籍鉴定方面文渊是专家,你能不能看出这藏书印的真伪?”
宋文渊摇摇头,“作伪的是高手,我看不出来。”
“我能说你们仨都是废物吗?”赵良双手插在裤袋里,凑过来瞥了一眼,凉凉道,“人家这书根本就不是你那本吧,谁规定宋版书一定是孤本的。”
“是孤本,”宋文渊带着手套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指着一处补丁,解释道,“当时这本书刚出土的时候应该做过一些处理,但还没有彻底灭菌就被李二铁偷走,到我们手上的时候长满了霉菌,我拿回家先用乙醇处理,没想到醇的溶解度不够,黏连的书页没有分开,这里被我不小心撕裂了近5毫米,你们看,这是修补的痕迹。”
康天真仔细看着那个地方,“没想到你手艺不错啊,差点都看不出来。”
“这不是我修补的,”宋文渊道,“这个人的手艺比我只高不低。”
四个人围着一本书翻来覆去鉴定了四遍,最终确定就是当初在李二铁那里收缴到的原本,康天真怒道,“已经捐献的古籍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贪官的私宅里?这事情做得也太恶心了!”
“小声点,”王三笑揽着他的肩膀,“是不是贪官还不一定呢,这么大声嚷嚷小心人家揍你啊。”
康天真满脸愤怒,“这本书是我用一顿胖揍换来的好么!并且宋文渊都穷到当裤子了,得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做出捐献的决定!凭什么成为某些人谋取私利的垫脚石?”
宋文渊笑起来,揉揉他的头发,“也没有太大的毅力,身外之物,捐献给国家又有什么难的?”
“让古董经纪人过来,”康天真道,“我要把这书买下来,还给宋文渊。”
“别闹,”宋文渊道,“这书从来就不属于我,如果说有人遭受了损失,那也是国家,不是我个人。
康天真花钱的冲动一上来,就跟洪水一般汹涌迅疾,让宋文渊好说歹说,说干了唾沫才好不容易让他打消了买书的想法。
但是直到走出别墅的时候,这厮脸色都冷得跟冰一样。
四个人在门口辞别,赵良对康天真摆了摆手,“小朋友,我把文渊带走了哟。”
“……”康天真抬了抬眼皮,“你前男友,你爱带不带。”
“啧,怎么不可爱了呀,”赵良的贱手飞快地在他下巴上揩一把油,笑嘻嘻地拖走宋文渊,回头挥手,“真的带走了哟,我今晚就把他睡了,你可别不舍得。”
送走那两人,康天真一脸的莫名其妙,“这个赵良真奇怪,他睡他的宋文渊,我为什么会不舍得。”
“那谁知道呢,”王三笑耸了耸肩膀,招呼司机将车开过来,把康天真塞进车里,“你说的宋文渊那个初恋就是赵良?”
“是啊,你认识?”
王三笑低头剥着开心果,不屑地哼了一声,嘲道,“没事儿别跟着他玩儿,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康天真惊道,“那宋文渊怎么办?”
“他死不了,”王三笑仿佛不太愿意讨论别人的感情问题,烦躁地说,“你别总拿他当弱势群体,他除了穷点儿,智商又不低,还是黄兴运一手调//教出来的关门弟子,赵良不一定玩儿得过他。”
“哦。”
“哦什么哦,”王三笑一把将他按在怀里使劲揉,“跟叔叔说话就这态度?以你那智商你管好自己就行了,不用去担心宋文渊,他俩掐得再头破血流也是师兄弟,人家比跟你亲……”
“什么???”康天真倏地挣扎出来,“他俩是师兄弟?赵良也是黄兴运的徒弟?”
王三笑道,“黄兴运那老匹夫一把贼骨头,带出来的徒弟什么歪瓜裂枣都有,赵良前几年恶意卖假砸了招牌,早被他断绝师徒关系了,但这俩都不是什么好鸟,你没事儿跟宋文渊玩玩没什么,离赵良远点儿。”
“知道了,”康天真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心里头没来由有点郁闷。
两人早上起得太早,这会儿又饿又困,回到酒店,一头栽到床上就不起来了,衣服都没脱,直接睡死过去,一直睡到暮色四合才双双被饿醒。
“笑笑,”康天真抓起遥控器扔到对面的床上,“晚饭我想吃酸辣粉。”
王三笑刚钻出被窝就被遥控器砸在鼻子上,嗷地一声痛呼,捂着鼻子没好气道,“想吃就自己买去,我还想吃红油抄手呢?”
“你去买呗,”康天真打个哈欠,“我不想起床。”
“为啥不是你去买?”王三笑打开灯,对着手机屏幕检查自己英俊的鼻梁,“你把我鼻子差点砸断,狗东西,我还是你长辈呢,我爷爷跟你太爷爷是拜把子的。”
“所以你要照顾我呀,王叔叔,”康天真死不要脸地说,“人家还是个孩子呢。”
“滚你个巨婴,这样吧,我们赌一把,”王三笑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开心果,攥在掌心,“猜猜我手里有几颗开心果,猜对了我就去给你买酸辣粉。”
康天真睡眼困顿地爬起来,盯着他漂亮的右手,“……5个?”
“你输了,”王三笑无情地宣判,然后钻回被窝,给自己掖好被角,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