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许阮云飞心中早已惊涛骇浪,这物是人非,也太嘲讽了。
站上高台的男人并没说话,只能看见他的眼睛,那是种炯炯有神的阴郁。
里面不乏强烈的让大家嫉恶如仇甚至瞻仰的正义,也有着预感到很多人会死於这场大战的悲色。
然而大家眼里只盛着他最单纯最光辉的形象──他站在那里,就像胜利的预兆,千军万马也不可阻挡,邪不胜正始终不曾改写不可颠倒。
场上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静静地,看着同一个方向。直到沈擎苍开口,大声说道:“出发吧!” 众人才如大梦初醒一般,半是恍惚半是兴奋地嚷嚷着挤出大门。
这时门外响起一窜马蹄声,正往外挤得不可开交的人默契地,纷纷让出一条路来,与此同时,嘶鸣着的骏马冲上前,马上的几个锦衣男子抢入眼,他们个个面带得色,用很是嚣张的口气一一报上大名。
来者正是江湖人避如蛇蠍的万剑门、鲨鱼帮,他们常常沆瀣一气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最擅长的便是‘墙上一堆草、风吹两边倒’,表面上却比正宗门派还要风光,有事无事就瞎凑热闹,常常为自己的亦正亦邪而沾沾自喜,认为捉摸不定是他们的一大特色,绝对地望尘莫及。
很多人看他们不顺眼却不敢明说,免得哪天被阴了还不知道是谁干的,只是这些人再嚣张也不至於分寸全失,今日不知怎的犯了蠢,俨然把自己当作武林盟主必定会亲自出来迎接的贵宾,在众人面前大呼小叫,下巴翘得比鼻子还高。
再仔细一看,里有一人与他们格格不入,论气质这些痞子差太多,论长相更是没法比,就像一株白莲掉进了粪坑里,然後出淤泥而不染地更是衬托自己的亭亭玉立。因此大家都十分不解,这样一块让光可鉴人的美玉为何要明珠暗投,如此埋没甚至玷污自己?
被无数艳羡目光所笼罩的男人摇着扇子,跃下马,悠哉悠哉地走上前:“江湖是大家的,既然江湖有难,每个行走江湖的人都该尽一份薄力,托江湖的福,我司徒笑享誉大江南北,因此,更是应该站在这里替你们分忧才是。”
话音刚落,下面就传来不少唏嘘声,还有人小声骂‘不要脸’,估计是针对‘我司徒笑享誉大江南北’这自夸自擂之言,羡慕升级为妒忌。
男人对周围这些颇为不满的脸视而不见,自顾自笑眯眯地,一副风流倜傥舍我其谁的样子,不见半分的谦虚。仿佛在无比自信地告诉别人,那句话并非夸大其词而是名副其实。
抬头看见沈擎苍远远地望着他们,没有走近之意,司徒笑有些尴尬,毕竟他可是在不少人面前吹嘘过,光是凭自己显赫的身世那个人就得乖乖地爬过来给他舔屁股,显然他大话说过了,很可能下不了台,这时他眼尖地揪到一个人,这个人最适合用来转移大众的视线。
(强强生子)第一百零四章
“阮兄,好久不见。”他装作‘万万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故交’的样子,惊喜地靠过去,“别来无恙?就知道有沈兄的地方就一定有你。”
阮云飞冷冷地看着他,半晌,嘴角缓缓扯开,居然笑了。
很诡异。
心中漏跳一拍,同时打了个寒战,以前他对阮汗青最感兴趣,只是在他苦思冥想如何才能得到他时那人却归了皇帝,说明他注定不是他的,也罢,後来他移情别恋,欲与面前这个男人共结连理,不料半途杀出个程咬金,被那个该死的沈擎苍夺了去。想自己貌比潘安、风流倜傥,丑陋且蠢笨的阮北望竟然成了自己寻欢的对象,简直没有天理。到了现在,他仍是不甘心,当了解到阮云飞和沈擎苍彻底决裂时他不禁暗叹一声天助我也,连忙赶来兴风作浪,顺便瞧瞧阮北望那家夥没了自己变成了何种悲惨的模样。
他确实没什麽好心肠。
这麽严肃的场合男人却像逛窑子一样晃来荡去,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五大派那些秃驴气得够呛,却又莫可奈何,只得吹胡子干瞪眼。而司徒笑制造的小小骚乱还没完全平息,不一会又有人闯进来了,而且还是直直扑向沈擎苍,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刺客众目睽睽下行刺来了。
阮俊钦站的位置比较好,能够清楚地看到那所谓的刺客不过是一个纤细的女子,也没有刺客的杀气汹汹、你死我亡,而是满怀深情和绝望。只见沈擎苍冷漠的面容泛出一抹柔和的光芒,将她搂在怀里,低头轻轻地对她说着什麽,可那人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楚楚可怜的眼神谁也拒绝不了,柔弱的姿态却透着某种强大的决心,最後化作一句感人肺腑的誓言:“天地合,山无棱,才敢与君绝!”
周围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皆为她一片痴心而喝彩,唯有阮俊钦嘴角抽动,心里暗骂这小娘子的矫揉造作,恐怕她是因为大哥的到来而心有不安才演的这麽一出戏吧。就算有真实的成分,也是微乎其微。只是他错了,这个名叫古兰的女子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类人,她善良痴情,所具有的性格和特点与阮云飞截然相反,沈擎苍这才把她留在了身边。阮俊钦之所以如此诋毁她是出於想让那两人复合的心态,但他万万没想到,正是这个他瞧不起的女人成为了两人复合的最大障碍。
而阮云飞早早离开了。
他没有闲暇去观望如此无聊的一幕,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这一去的凶险根本难不着他,有什麽难得住一个不惜一切代价只为报仇雪恨的魔鬼?为了让二弟脱离苦海,替三弟讨个公道,找到伤害五弟的元凶,他愿意踏上一条不归路!
他知道,也许最後的结果不一定比不报仇要好,但是他必须与差点失去亲人的痛苦以及未绝的隐患所对抗。
他豁出去了!
暗查一番回来,发现众人皆在议论刚才那件事,脸上无不是钦佩、艳羡之色。
当然也有人反对,谴责盟主,大敌当前、大难当头,居然只顾儿女情长,哪里把大家的安危以及武林的存亡放在心上!
原来那娇娘子表示出与夫君同生共死的心意之後又是一番死打烂缠、泪流成河,最後沈擎苍只得同意带着她一起上路,而趁机反对的大多是心生妒忌之人,真正为大局考虑的少之又少,然而这群情振奋的景象谁又能从中看出世态炎凉?
魔教的总坛座落在天下第一美景──伴月湖旁。
它不仅是美景,还称得上是一道奇观──在昏暗的夜晚,抬头看不见的月亮却能在湖中央看到。於是古人为它取名为‘伴月湖’,与月亮长伴於湖畔,何其宁静美好。
但至从被霍负浪占为己有後,再没有人能够来到湖旁膜拜这轮每晚都会出现在湖中的明月,伴月湖这块净地因为流失了人们对它真诚的向往而日益萧条,加之腥风血雨的肆虐,这个地方早就没了曾经的神圣与清傲。
它盼望着自己能回到以前静若处子的模样。
只是它可能不知道,把它从魔教手中解放出的人已在征途上。
(强强生子)第一百零五章
伴月湖的美之所以超凡脱俗,是因为它远离尘世,座落在偏远的山区。
要赌其芳容,不仅要千里迢迢,还得跋山涉水,就算你扛住了一路的艰辛,可若是缺少了那麽一点点运气,依然是见不到庐山真面目的。
因此伴月湖人烟稀少至极,基本上只有魔教的踪影,魔教内外三堂、左右护法、七大长老全部盘踞於此,获知正道聚集大批人马前来讨伐之时,就马不停蹄地商讨对策、开修工事,极尽如何转防御为进攻之能事。由於路途遥远,对方过来起码要几个月,他们干脆主动出击,意图尽可能地杀伤正道的有生力量,於是一场激烈的较量就此展开……
话说以沈擎苍为首的众人行进半月,被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这条河名叫盐河。
前半个月未受到魔教骚扰,补给十分充足,因此脚程颇快,於预定时间内到达了盐河,然而他们之前派人来预定的船只被魔教的人统统烧毁了,重新添置并非不可,只是价格颇高,况且之前的原材料基本上被上一批船耗尽了,再者,河边的渔民皆被魔教带走子女,被威胁不准给他们新造船只,魔教掌握着孩子的性命,那些老百姓根本不敢冒险,如此一来,众人寸步难行,即便是十万大军,对魔教也是望尘莫及。手腕之高超,登时让不少人怯场。
“踏上讨伐魔教之路的英雄们应该早就知道这一去必是困难重重,这点困难才是开始,如果这就却步了,那我们如何能剿灭魔教?”
沈擎苍一句话就稳定了稍有动摇的军心,并派人四处搜索造船的原料,同时勒令不准做打家劫舍之事,渔民若是不愿意拿出来绝不可强迫,武林盟主的令行禁止召来一片叫好之声,有些渔民偷偷交出自己私藏的船只,希望正道人士能够救出自己的孩儿,但数量还远远不够,必须另想办法才是。
想办法,那还不简单?有人说,道上这麽多树,不如就地取材砍来造船,既节约成本,船只数量又不受限制,岂不是一举两得?
沈擎苍却不同意。有人讥笑他:盟主过於正直,这路上有些事怕是不好处理。当即便拂袖而去。
谁也没想到,挡在身前这个难题,不仅截断了他们的去路,更分散了他们的军心。
弄出这种事,沈擎苍也是不好受的。
“盟主,你不必自责,其实他们早就想开溜,这件事不过是借口。”
旁边的人安慰他,他却只是摇头:“不管怎麽说,都是我给他了这个借口。”
知道他向来自律,那人不再说什麽,但还是有些忍不住:“我们已在这里停留整整三天了,你有什麽看法呢?”
沈擎苍道:“出征的军队,只能往前不能後退,无论遇到什麽困难,哪怕牺牲得只剩一个人。难道你不这麽认为?”
那人面带羞愧,正要说什麽,就见帐篷外一阵风动,似乎有什麽人刚刚走开。
阮俊钦提着一壶淡水钻进了一片密林。
河边的树枝繁叶茂,几乎遮住了天空,这片林子亦是如此,树和树根挨着根,叶挨着叶,像是害怕孤独一般紧紧依偎着。
阮俊钦拨开枝条,往里深入,直到出现一个不算宽阔的平地,一个浓眉星目、鼻梁挺直的男人正坐在树桩上擦剑,他上前叫了声‘大哥’,那人并不抬头,只是应了声,倒是在旁整理行李的薛凤站起来,接过他手里的水,递给他一块干饼:“快吃吧,这是你大哥留给你的。”
本来对阮云飞的冷淡态度有些不满的阮俊钦一下就扫去了心中阴霾,大哥本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自己又何必耿耿於怀?想起刚才路过盟主帐篷无意中听到的,便忍不住说:“大哥,没船我们过不去河,你有什麽办法麽?”
阮云飞面无表情,将剑入鞘:“没有。”
阮俊钦眼珠子一转,故意面带沮丧地说:“我知道你讨厌沈擎苍,所以不想帮他,可如果不帮他,我们就到不了伴月湖,到不了伴月湖就救不了二哥……”一句话,帮他就是帮我们自己,他相信大哥不会不管二哥的,否则此行便没有了意义。
(强强生子)第一百零六章
阮云飞当做没听见,似乎阮俊钦在他心中就是一个小孩,童言无忌,完全可以不加理会。阮俊钦见大哥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禁有些生气,不过也只能生生闷气,